“你这么喜欢说算了,不要。”他微微侧头,认真打量她,“能不能换个词?”
孟采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憋红了整张脸,光线透过耳尖,又白又薄,格外诱人。她撩撩碎发,朱唇翕动,无奈道:“罢了,不想跟你争辩。”
“呵呵。”
沈翼被她气笑了,不让她说算了,她就说罢了,有何区别?
他深呼一下,挥挥衣袖,背在身后道:“不跟你计较,晚上再过来。”
晚上过来作甚?
孟采惊得双眸睁大,想问他过来做什么,可惜人已走远了,连衣角都没看清。以往不见他走这么快,今日倒是腿脚利索。
她关上门,让屋里暖和点,自个做起绣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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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瑟瑟,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吹得火苗不停晃动,地上的影子也来回摇曳。
兴许是坐在炭火旁时辰太长,导致她的脸颊异常红润,红扑扑地比樱桃还红,也更娇俏可爱。
她收了针线,干坐在一旁,眼睛时不时瞥向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可是等了好久,也没听见什么声音。
就在她要回屋内就寝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还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张阿树和朱泰。
“青青,青青,来开门。”张阿树在门口喊。
孟采提着麻掉的双脚,艰难去开门,入眼便是烂醉如泥的沈翼倒在张阿树肩头,无力瘫软,满身酒气。
隔着些距离都能闻见,她皱皱鼻子,问:“你们干嘛去了?”
“去张阿树家喝酒了。”朱泰说着,抬抬下颚,示意张阿树将人扶进去。
孟采盯着他们的动作,感觉不对劲,到底是哪呢?她皱着脸,关了门。
思来想去,还是多问了两句,“不是抓匪徒吗?喝什么酒?”
“大晚上的,去哪找那些人。”
张阿树如今也跟沈翼一个鼻孔出气了,好几次帮着他说话,以为她没看出来,她只是不说而已。
“那林平呢?让他拖回去。”
林平天天跟在他身边,喝酒肯定少不了他。
两人交换个眼神,解释道:“林平喝倒了,在他家趴着呢。”
不管孟采怎么问,两人都能找到借口,也是厉害。
她鼓着侧脸,不情愿地同意,两人走后,她回到房内,注视榻上的沈翼,犯了难。床榻被他占着了,她怎么睡?
难道要同塌而眠,醒来还不美死他。
趁着他睡着,孟采使劲捏了一把他的脸,别说手感还挺好。她两只手一起捏,直把他的脸捏成个包子,一拉一扯,比醒着可爱。
松手后,能明显的看见留下的红印子。
孟采看着心情不错,收留他一晚的事也就这么算了,反正他醉了,没威胁。
她把他往里推了推,自己睡在边上。其实,她心里有丝高兴的,至少两个人睡暖和。
这样,他是不是又给她暖床了?
孟采捂唇笑,眉眼上扬,弯弯地像月亮一样好看。
过了良久,她迷迷糊糊地合上眼,慢慢进入睡梦中。
刚合上眼不久,身旁的人便缓缓睁开眼,猩红的眼尾带着血丝,看起来有点疲惫,微微侧目,温柔缱绻,然后盯着她的后脑勺看。
沈翼得逞的笑,伸手揽过她的身子,面对着他,虽然方法不对,可是结果不错。手搭在她的腰上,蹭了蹭,接着也合上眼,安稳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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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孟采睡得异常安稳,被窝也特别暖和,若是以往,她晚上定是会醒几次的。昨晚倒是没有,安心的很。
睁开眼时,已不见沈翼的身影,他躺下的地方也凉了,应该离开良久。
她想,这样也好,省了尴尬和口舌。
或许是尝到了甜头,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沈翼又来了。
这次她学聪明了,不管如何也不开门,让他站冷风中吹吧。
“青青,你真不开门?”他的嗓音有些哑,应该是酒喝多了的原因。
孟采贴在木门上听着,边摇头便回他,“我睡了。”
没声音,一点声音也没有。
透过门缝左看右看,没看见他人,兴许是走了。
孟采冷了下来,失落又惆怅,拖着步子进了房。
一缕寒风迎面而来,吹得她冷颤一下,继而抬头看向床榻,她震惊片刻,愣在原地没动。
长长的眼睫耷下来,挡住眼底情绪,“你,你怎么进来的?”
他侧躺着,修长的腿搭在床边,悠闲散漫。他的神情温和,眉眼带笑,上扬的桃花眼勾着,有惑人的感觉。
他调下眉梢又放下,压着嗓子道:“我爬窗进来的。”
孟采看向窗口,果然没关好,难怪有寒风钻进来。
虽然不想让他进来,可她也知道,他是赶不走的,特别是经过昨晚。她翻个白眼,冷静道:“你起开,睡地上。”
“今早离开时摔了一跤,腿现在还疼着。”
她才不信,腿疼还能爬窗?当她傻。
第74章 · ✐
最后是没赶走他, 当然,孟采也没那么轻易原谅他。她多拿了一床被子来,往他身上一扔,气呼呼地说道:“你盖这一床。”
沈翼微微起身, 如玉的脸庞带笑, 眼眸在她和被子间打个转, 打趣道:“夫人这是何意?你一个人睡太冷, 还是帮你暖暖被窝的好。”
说着就躺了下去,然后抱着胳膊嘶了一声,“真冷。”
孟采别开脸没搭理他, 冬日哪有不冷的, 她觉得现在好多了,屋里放了炭火,没那么冷。以往没炭火的时候, 那是真冷,冷得不想出被窝。
她叉腰站着, 看看床榻又看看门口, 犹豫着上去睡, 还是出去。思虑好一会,孟采还是决定在屋内睡,外边太冷了,而且,这是她家, 不该她出去。
“你进去。”
沈翼一声不吭就挪了进去,等她一上榻, 快速的从身后抱住她,精致的下颚抵在她纤弱的肩头, “夫人,要怎样才原谅我?”
他的手搂住她的腰间,双手交叉,将她困在怀里,动弹不得。孟采身子僵住,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低头去看。
他的手很热,附在她手上,片刻的功夫就把她的手捂暖了。孟采抿着唇不说话,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她心里还有顾虑吧!
“你不想去京城我们就不去,在这里陪你,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就够。”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吐出的气息滚烫,烧灼着耳后的肌肤,又麻又痒的感觉让她缩了一下脖子。孟采直视前方,沉默须臾,还是没开口。
他能来这里,说明心里是有她的,可是…陛下能赐婚一次,也会有第二次,那时,他会怎么选择?
孟采不知道,她不敢想。
“嗯,如果,陛下赐婚呢?”斟酌片刻,她问了出来。
闻言,身后人轻笑出声,低沉的嗓音在胸腔荡开,随即就听见沈翼笑道:“不会,我跟陛下说清楚了,再说,他哪有闲情盯着我。”
孟采无声笑着,依旧对他爱答不理,俩人只是静静地相拥而眠。她不说话,身后的人亦不曾开口。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一声声在她耳旁,孟采轻轻转过来,面对着他。卷密睫毛搭下来,小小的影子落在眼睑下,像把扇子。
他的鼻子挺拔,薄唇性感,五官精致的恰到好处,特别是此刻熟睡的样子,忍不住想摸一把。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抬手就摸着他的唇,轻轻地来回蹭着。他还是睡着的时候好,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些温和柔软,更好亲近。
孟采无声叹息,垂下手才发现,两人是在一个被窝里,她撅起唇,嘀咕道:“又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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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在昨晚悄悄降临,早起一开门,入眼白茫茫一片,院里的石榴树都被压弯了一个枝丫,孤零零的掉落在雪地里。
孟采搓搓手,哈着热气,抬头望望洗白的天空,若有所思。现在大雪,出门不方便,估计明日会接着下雪,岂不是要在家待上几日。
她想了想,早饭后,决定去菜地摘些青菜回来,这样省得明日再去。
拎着篮子,带了把油纸伞,孟采一个人就去了。后面的菜地离得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摘了满满一篮子的青菜,又鲜又嫩,炒着肯定好吃。
孟采低头看了眼,撑着伞回去,从二伯屋后绕回去时,隐约听见干枯的稻草动了一下。她瞥了眼,没在意,继续朝前走。
可是稻草里的动静又大了些,让孟采不得不注意。她停下脚步,略略退了一步,小心道:“谁呀?什么东西?”
稻草窸窸窣窣了片刻,忽然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蓬头垢面,满脸污秽,看不清真实面容。
若不是她的声音,孟采都认不出来。
“青青,青青,救救我。”
她吓得连忙后退,转身想跑,可听到她的声音时,又顿住,回身仔细端详她。
一双脏污的手扯住她的衣袖,满眼急切祈求,“我是姨母呀。”
姨母,何四娘?
眼前的人黝黑又瘦,和往日圆润的何四娘大相径庭,实在是认不出来。
孟采微微侧头,确认一遍,“真是你。”
一年不见,没想到成了这样。
她皱着眉头,抽开手,此时脑海第一想法就是跑,不想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可何四娘却拉住她,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青青,你表哥死了,被那些歹徒杀了,姨母没了依靠,只有你了。”
“怎,怎么会?”想跑的脚收了回来。
何四娘可怜兮兮的哭着,博取她的同情,“回来的时候被打劫了,可我们哪有银子,你表哥抵抗不住就…呜呜,我也是跑了好久才逃过一劫的。”
“所以,你就自己跑了。”孟采甩开她的手,嫌弃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往家跑。
此时孟采有了一些猜测,连日丢失的东西,估计就是被她偷的,也不知她藏了多久。
孟采心生胆寒,脚下跑得飞快,伞也给扔了,一刻也不敢回头。自己儿子都能抛下的人,能良善到哪去?
到了家门口,她立马关上院门,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让何四娘追了上来。
她推着木门,面目狰狞道:“孟采,别不识好歹,开门。”
她就知道,才一会的功夫就装不下去了。孟采觉得自己运气真差,沈翼在的时候她不来,沈翼没来,她就出现。
是算好的吧。
“快滚。”
孟采侧身堵门,渐渐地她的力气不敌何四娘,被她一下冲了进来。拽住了手腕,接着一把锋利的短刀抵在她腰间。
“别动,再动我杀了你。”
哪来的刀?
孟采紧张心慌,一下不敢动,她知道,何四娘是真的会动手。
“好,不动。”
“把银子全给我,去。”
眼下这种情况,她说什么,孟采自然一一答应的,“在房内,我去拿。”
先前从京城带回来的银票还有一张,她给了何四娘,可她还是不满足,继续追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都在这。”
何四娘不相信的盯着她看,几息后,阴冷笑着,“没关系,你跟我走,自然有人将银子送上门。”
孟采恐惧的看着她,这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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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山林又阴又冷,再加上下过一场雪,更是凛冽冰冷。双脚踩在白雪上,印出一个个脚印,嘎吱嘎吱响。
裙摆已湿透,头顶也湿漉漉地,浑身透着寒意。脸上的血色尽失,苍白柔弱。
走路都摇摇欲坠,撑着树干走,偏偏身后人一个劲的威胁她,让她走快些。
深深浅浅的印子,一直蜿蜒到苍山深处才消失。
孟采不知道走了多远,她只知道,是从天亮走到天黑的,只要她停下来,何四娘就拿着尖锐的刀威胁她,让孟采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走。
最后到了一处山洞里,她才知道,什么表哥死了,都是骗她的。她的表哥李琨活的好好的,还和那几个歹徒混到了一起,所以,将她绑来,是为了银子。
“哟,想不到你表妹长的如花似月。”
她蹲在角落里,止不住颤抖,没抬眼都知道他们看她的眼神是怎样的。她害怕,不知道他们心毒不毒,会不会放了她?
放在桌上的纸条,沈翼该看见了吧!
孟采咬着手指,望了望洞口,心里期盼,可也担忧,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她转着眸子,抱着膝盖往后缩了缩。
而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我表妹是貌美,等着吧,她夫君肯定送银子来。”
“诶,那就好,银子到手,一切好说。”
“哈哈哈。”
何四娘叉着腰,得意洋洋的晃着腿,将人带来后她的气焰更是嚣张,说话的声调都大了许多。
“银子到手可得跑快些,免得被抓到。”
“那是当然。”
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的对话,孟采心里骂了无数遍,摊上这样的姨母,算她倒霉。只希望这一劫过后,再不见她。
她擦擦发丝的雪水,只觉得全身冰冷,撑一日还好,若是两日没人来,可如何是好?
孟采眼皮往下搭,没有精神,昏昏欲睡。片刻后,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何四娘踢踢她,“嘿,别死了。”
“晕过去了,没事,好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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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苍山更冷也更寂静,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篝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何四娘他们都睡了,呼噜声此起彼伏,一声声回荡在山洞里。此时,一个人却偷偷爬起,环顾一圈后,又轻又慢的走近孟采的身边。
他的牙很黄,流着哈喇子,一双浑浊的眼满是贪欲,他缓慢的将手伸向昏迷的孟采。
触到冰凉的衣裳时,他猥琐的笑了两声,“小娘子,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