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年沉默着。
也犹豫着……
说实话，她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的。
“求你！”莫寻笑得温和，心却寒凉。
她真的连最后一次拥抱，都不愿意给他吗？
“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就现在吧！”
人家都说，病榻上，断舍离，比较容易。
抛却了执念，病好了，人也就重获新生了。
他想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否果真如此。
莫寻挣扎着，想要起来。
却让慕思年一个眼疾手快，摁住了他的一边肩膀。
她冷着眼睨了他一会儿。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给本宫躺好！”
莫寻满眼委屈地看着她，看着看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双眼越来越模糊，眼前人越来越朦胧。
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落，湿润了枕头。
“呵！我不说过了？你这个招数用多了，也就不管用了。”
慕思年嘴上嫌弃着，却还是伸手将他的泪水擦干。
她还是见不得眼泪。
兴许是因为慕思年说他的这招不管用，莫寻瞬间觉得更加委屈了。
眼泪流得更凶了。
“呃……”慕思年一怔，有些无奈，“喂，我这才擦干的泪水，又来？！”
莫寻干脆眼睛一闭，装死得了。
以他现在的脸色来看，真的跟没了生命气息的死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眼角不断涌出的眼泪，给他还活着的这一事实做了证明。
风萧在门外听着，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
莫寻在他心中的剩下的那一半形象，又崩塌了一半。
又听得慕思年说道：“要不我叫风萧进来，让他给你擦眼泪？”
风萧心中一顿，又马上回过神来。
这算什么事儿？
一个大男人，给另一个大男人擦眼泪？
这场面怎么想怎么惊悚！
他得赶紧走远点儿！
不！应该是出宫去！
他脚下生风，一溜烟儿地跑了。
莫寻咬牙切齿：“不准叫！”
他睁开了眼睛，眼里还噙着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突然，他又皱起眉头，呼吸急促了几分。
“你悠着点儿伤口，我逗你的，别当真。”
慕思年看他面色痛苦，也就明白了，他刚才一激动，不小心扯动了伤口。
她就不再捉弄他了，伸手给他擦干净泪水。
“要不要起来坐会儿，也是躺了半天了。”
莫寻眨了眨眼睛，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试着动了动，很快就停下来了。
他委屈着看向慕思年：“思年，我起不来。”
慕思年笑了笑，将他慢慢地扶了起来。
“悠着点，别扯到伤口了。”
莫寻刚坐起来，他一只手将慕思年揽过来，直接就往她怀里倒。
他嘴角轻轻一勾，眼里添了少许邪魅。
慕思年愣了一瞬，她反应过来时，莫寻已经紧紧的搂着她的腰了。
“怎么，伤口不疼了？”
“疼！”莫寻头靠着她的肩膀，轻轻地蹭了蹭。
又不满慕思年不抱他，他直接抓起她的手放他腰上，这才满意了。
慕思年默……
“思年，你就不能认真点儿？”莫寻抱怨着。
他都这么投怀送抱了，她就不能好好抱他一次？
眼看着他的泪水又要打转了，慕思年赶紧地，收紧了双手，将他紧抱在怀里。
莫寻一下子高兴了，他笑得温柔似水。
慕思年看着这样子的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趁着她走神，莫寻飞快地在她莹洁光滑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而后，他顿时红了脸。
慕思年感受到了脸颊上的温热，浑身一僵，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挑起了一边眉毛，幽幽地看向莫寻。
“你……还真是放肆！”
莫寻却笑着，“反正也不差这一回，你说是吗？思年！”
慕思年：“……”
她仔细想了想，发现她竟无法反驳。
莫寻看慕思年没有不高兴，更没有愤怒。
于是，他又快速在她脸颊上亲了两下。
就在他还想再亲一下的时候，被慕思年制止了。
“还亲？！”
慕思年捏了两下他的脸，留下了一个轻淡的粉红印子。
莫寻避开她的眼睛，顺势往她怀里一趟，脸贴着她的腹部，一动不动。
他很想让时间停留在此刻。
此刻的他和她，看起来很美好。
他也正十分高兴。
还真想一直就这样，但总是事与愿违。
半晌，慕思年惊奇地感觉到，她腹部的衣裳，竟是湿润了。
她看他的肩膀轻微颤抖着。
莫寻又又又哭了？！
“莫寻，你小心伤口。”
慕思年轻柔地抚着他的背，任由他哭着。
不一会儿，莫寻突然直起身子来。
眼神十分哀怨地看着慕思年。
“思思，你怎么不哄我？”
慕思年：？！
哄？
开什么玩笑！
她，没哄过人，没经验啊！
老天爷，谁来告诉她，哄人怎么哄？
“我……”慕思年欲言又止。
脑子里过了一遍能用的话语，发现，她果然没这些存货。
当她再次看向莫寻时，那一脸的期待，差点儿让她直接推开莫寻，瞬间逃离这尴尬的现场。
还好，她，忍住了。
这时，她也只能舔着脸，厚着脸皮道一句：“怎么哄？我不会。”
得，换莫寻怔住了。
他也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啊！
不是人家都说女孩子挺会哄人的吗？
他喜欢的人竟然不会哄人？！
这……也是他疏忽了。
莫寻顿时止住了泪水，转悲为喜。
他好笑地盯着慕思年看。
看他笑着自己擦干了眼泪。
慕思年疑惑着：所以，还需要哄吗？
反正，她也不会。
第54章
他飘了
“思思，你就哄一下！”
这是什么死-亡-要-求？！
慕思年只觉得，她想逃。
非常想！
只是，莫寻却好像早有预料似的，牢牢的箍紧她的腰。
他那闪亮的眼眸好像在说：慕思年，你逃不掉！
慕思年很无奈。
她怎么就这么背，遇到这种事儿了呢？
她心里苦，但她不能说。
“不会！”
这一句，慕思年说得干脆利落。
意思很明显，就算天塌下来了，她还是不会哄人。
没办法，她这些年出门在外的，不是在龙潭虎穴打打杀杀，就是在阴谋诡计里斗智斗勇。
别人，看见她都得自觉着恭恭敬敬地站远点儿。
哪有人敢轻易靠近？
她也没经历过红尘往事，让她哄人，还是一个男人，着实是挺为难她的。
莫寻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当着她的面的。
“思思，你要是不哄的话，那我就一直抱着你！这样也行！”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补充道：“我先睡一觉。”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莫寻又在她腿上枕着，脸还是朝她腹部贴着。
他又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上。
然后眼睛一闭，睡了。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还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意思。
慕思年眉心骤然跳了几下，正要发作。
莫寻又温馨提醒道：“思思，我肩膀还有伤，你别碰着磕着了，疼！”
“呃……”她想骂人，但又不能骂。
怎么办，她实在憋屈的很！
要不要直接把人丢出去，直接赶回右相府？
“思思，佳人在怀，你开心点儿。”
慕思年正考量着怎么让自己脱身，莫寻的声音又悠然响起。
她呲笑一声，“佳人在怀？你倒是挺自信。”
莫寻突然支棱起身子，定睛看了她一小会儿，调侃道：
“我这张脸，你要是看着没意思，那就是你有问题。”
说完，他又躺了回去。
脑回路还挺清奇，跟某个欠收拾的丫头一样。
就这前因跟后果也能联系起来？
慕思年冷笑，“不对，那只能说明你这张脸还入不了我的眼。”
“你之前说了我这张脸好看的，你忘记了，我还记着呢！”
是的，他一直记着。
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特别关注他的脸，生怕他的脸有什么不妥。
就如有一次，府里的婢女不小心把热水打翻了，水刚好溅他脸上，他就直接把人赶出相府了。
府里的人听说了此事后，都有些吃惊、迷茫、不可置信。
他们从此也更加谨慎了，时刻谨记着，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冒犯到相爷，尤其是他那张神仙般俊美而妖孽的脸。
但也只有风萧明明白白，莫寻会如此大动干戈，只因慕思年的一句：他的脸好看。
所以，他得保护好它。
听莫寻这么一提，慕思年也总算想起来了。
她好像有这么说过来着。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有点尴尬。
有点不想承认。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氛围，她选择让莫寻赶紧闭嘴、入睡。
“好了，睡你的觉去！”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语气夹带着不耐烦，明示他赶紧闭嘴。
莫寻立即抱怨道：“思思，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儿？”
“那你给我起开！”
她都给他当枕头了，竟然还敢嫌她不够温柔？
还真是太给他脸了！
这不，整个人都飘忽了。
“不起！”
莫寻立刻闭眼，又十分自觉地搂紧她的腰。
还真是乖乖睡他的觉去了。
半晌，莫寻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他睡着了……
看他睡得深沉，慕思年尝试着把他的手拿开。
可是，慕思年一拿开，莫寻就立刻察觉，又抱了回去。
试了几次之后都不成，慕思年索性就放弃了。
她抚着他的背，小声呢喃着：“你说你，为何非要这般执着呢？苦了自己伤了心，何必呢？”
看时候也是不早了，她也将就着靠在床头先睡一觉。
慕思年说莫寻执着，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太过于刻板。
莫寻尚且能做一次飞蛾，扑一次火，得过一丝温存。
慕思年却是要直接冰冷到底，不肯尝试着接受。
她一直都将靠近的人不断推远。
——
蓦地，怀中人慌乱地动了几下。
莫寻眉头紧皱着，在她腰间的手不断收紧，身体瑟瑟发抖。
他应该是做噩梦了。
只是，什么样的噩梦，能让他为之恐惧、心慌？
“不要……不要……”
莫寻口中低喃着，断断续续的，有些含糊。
慕思年感受到动静醒来，朝窗外看了看，正是黎明时分。
她又轻抚着莫寻的背部，让他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莫寻又呓语着：“不要跳……不要……不要跳……”
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颤抖着。
眼角流下一行晶莹的泪，眼泪打湿了纤纤眼睫。
“莫寻，莫寻。”
慕思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想要叫醒他。
但他仍是紧蹙着眉，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只是不再说梦话。
起初，在梦境里，莫寻发现他身在一个仙气缭绕的地方。
那里有碉楼玉砌，有繁花似锦，也有人心冷暖。
是美好满溢的仙境，也是噩梦开始的炼狱。
他突然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高空，周围电闪雷鸣，黑云滚滚。
他正在下坠着。
在他的正上方，有一束极淡的光芒。
借着这微弱的光，他恍惚间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光亮的另一头快速朝他下坠着。
他顿时心慌了。
那个身影，他似乎很熟悉。
他正身处的高空，他也很熟悉。
虽然他不知道那是哪里，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任何人都不能从上面跳下来，否则后果十分严重。
当那个白色的身影从上方掉下来时，他就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近乎本能地大喊：“不要跳！不要跳！”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那个人已经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急速下坠着了。
他或是绝望、或是心疼地闭上了双眼，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至他失去了知觉。
“莫寻，醒醒！”
慕思年拍打了几下莫寻的脸，试图将他叫醒，但没成。
难道是她没用多大力气？
她盯着他那俊美的脸庞，感觉多少有点儿下不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