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归去——阿咪的胡萝卜
时间:2022-03-10 09:09:03

  “那就是还是受伤了?让我看看,伤在哪里?可有疤痕?”朱西溪越发急切了,拽住东寰的手臂就要撸袖子。吓得东寰赶紧反手握紧西溪的手指,凑近了耳语道:“我身上有没有疤痕,你还不晓得么?快别这样,咱们还在旁人家做客呢!”
  朱西溪一滞,随即“腾”地红了双颊,期期艾艾地不知说什么好。
  因着这一打岔,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两人的面上也露出淡淡笑意。
  “修道之人,早早就离别家人,断绝亲情,更何况,你父母早逝,你是在心灰意冷之下才踏上修道之路,也正因为如此,你才能比旁人更加容易修出正果,得到升天。只不过,你运道不大好,正赶上那日老天发脾气,雷劫重了几分,你便更加辛苦些。好在,有我护着,不过是一场有惊无险罢了。”东寰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地撒谎。
  “不对!”朱西溪立马发现了其中的漏洞,“我醒来不多久,你就逼着我履行婚约。若依着你的说法,岂不是这婚约是在我得道之前就有的。怎么可能?那时我不过一介凡人,哪里能得到你这上神的一顾呢?”
  朱西溪颇有自知之明,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人品大爆发的缘故。
  东寰暗自叹气,头一回觉得西溪的聪明似乎用错了地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圆谎,“自然是我看着你好,两情相悦,便在凡间与你约定鸳盟。。。。。。”
  啊?朱西溪当即惊呆,嘴巴长得可以塞进一直桃,“你你你。。。。。。你是说我们。。。。。。”她颇显吃力地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我们。。。。。。那个。。。。。。私定终身?”
  东寰沉默了一瞬,然后用力点头,“正是!我们在凡间私定终身,然后,在天界履约。”说着,他摊开两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道理无论在凡间还是天界都是一样的。你虽忘记了,可我乃是堂堂上神,怎么能言而无信呢?况且——”
  朱西溪紧张地盯住东寰,忽觉心脏狂跳不已,“况且什么?”
  “况且,我心悦于你,只盼着你登天后便可双宿双飞。要不,我怎会在你遭受雷劫之时一旁守护?只恨我当时不能以身相代,替你受了那份苦楚。”
  东寰不是老实人,却并不意味着总说假话。做神到了他那个程度,一字千金,只言片语就能搅动风雷,所以,委实没有撒谎的必要。然,眼下,他却越说越顺畅,越说越正经,仿佛字字句句无不千真万确,唬得朱西溪又是紧张又是忐忑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反正罢,她那张小脸上什么神情都显露得一清二楚,东寰瞧得分明,心下居然还颇为得意。
  甜言蜜语最大的作用就是给谎言镀上一层亮晃晃的光环,非但令听的人如痴如醉,说的人似乎也信以为真了。
  半晌,朱西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去凡间?又是怎么与我相识的?”
  好一会儿,都不见东寰回答。
  朱西溪忍不住戳了他一指头,方见东寰别开头望向旁处,带着几分不自在地嘀咕道:“神仙下凡,还需要理由么?散散心不成么?”见西溪意犹未尽的样子,只得又道:“我走迷了路,在大山里怎么也找不到方向,好不容易遇着在山中修行的你,这才——”
  “噗嗤——”朱西溪当即不客气地笑出声来,若非东寰眼捷手快扶住了她,保准儿得跌到地上打滚。
  东寰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真的那部分自然是堂堂元凤,居然是个路盲。
  对于这一点,朱西溪颇有体会——反正在东寰带着她四处游览的过程中,相当一部分时间都浪费在寻路上啦!却想不到,原来夫君的这个缺点竟是促成二人相识的缘由!
  突然间,朱西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冲着东寰抿嘴一乐,心道——夫君等闲不出琉璃溪,旁人只道他深居简出,高人风范,却说不定是夫君怕一出门就迷路罢?
  嘻嘻!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喜庆的中元节(七)
  原本满腹疑虑的意欲问个究竟的朱西溪,被东寰正经编出的故事以及一番甜言蜜语给说昏了头,一时间,竟忘了追根究底,乐咪咪地在东寰的柔情注视下将安神药一饮而尽,不消一刻钟,便又睡了过去。
  这方给东寰留出了做手脚的机会。
  趁着这空挡,东寰赶紧去见冥君,央他帮个“小忙”。
  冥君只做一脸不信,“小忙?你开玩笑罢?能让你发话的,怎么可能是小忙?”他与东寰相熟多年,晓得这位轻易不开口,而一旦开了口,那必然是能翻天的大事儿——譬如,帮忙追查当年琉璃溪事件,结果,竟查出个事涉三清的大秘密!简直能吓死个人儿!
  此刻,一听东寰要他“帮个小忙”,他心里暗自敲起了小鼓,生怕东寰又给他出什么难题。
  听了东寰的要求,冥君心里一松,偷偷舒了一口气——倒真是小事儿。可随即,他心里又别扭起来,说心里话,帮这样的“小忙”委实有些拉不下脸呢!因着东寰请他要做的,居然是“串通口供”!
  额滴个神那!冥君好悬没咬着舌头!
  “你你你。。。。。。”他气急败坏地点着东寰,仿佛恨铁不成钢似的,“你自己宠惯无度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拉我下水?”
  ——好罢,虽说“无度”二字有些夸张了,可冥君却觉有必要提醒东寰不要昏头。
  然而,东寰却是一脸的理直气壮,抬头挺胸道:“不说废话!帮,还是不帮?”
  冥君恨得直跺脚,有心大喝一声“老子不帮”,却又担心如此必然得罪东寰——东寰夫纲不振,待他的小娇妻是啥德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家伙又不是个心胸宽厚之人,为着这点小事被拒绝了,指不定将来会给自己穿什么小鞋。况且,这点小事,于冥君而言,的确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他心里倒底有些不甘,想了想,气鼓鼓道:“成!就帮你这一次!不过,你可记得要欠我个人情!”
  他特特加重,“大人情!”
  东寰点头,“不会让你白帮我!来日必还给你!”
  亲耳听到东寰做了承诺,冥君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立马觉得占了好大一个便宜,眉梢都不由欢快地抖了抖,“说罢!当如何串通?”
  东寰寻冥君,自是因为此事只有冥君能出手相帮。
  朱西溪的父母因车祸双双去世一事,还是朱西溪未出事之前曾告诉他的。彼时,东寰已然对朱西溪动了心,自然对她所说的话都记在心里,甚至还追问了几句详情。现如今,当日多问的那几句话可就有用场了——在冥君手里,可以轻易地追索清查出朱西溪父母的亡魂所在。
  三十三天外的造化天里有个造化阁,造化阁里有本造化册,记录的是宇宙之内,三界六道五行诸生的所有过往。
  同样,在冥府里,也有一处四面无门无窗的高阁,阁中供奉着一本鬼册,记录着所有亡魂的来龙去脉。
  造化天的造化阁无人能进,造化册无笔自书,将每一个生灵的生平点滴记录在案。而当生灵变成亡魂后,它的故事则会由鬼册续写。
  造化册与鬼册,一天上一地下,一阳一阴,出处莫测,却仿佛天生默契般,清楚明白地记载着宇宙中的每一个生命的轮回往复。所不同的是,造化册没有主人,而鬼册则由冥君亲自掌管。
  知妻莫若夫,东寰是个细致人,晓得待朱西溪醒来脑子恢复之后,只消细细回想,必然还会追问。而最大的可能,就是追问其父母以及师门的情况。
  师门一事好办——须知世间有多少门派,如昙花一现,骤聚骤散。若西溪问起来,随口编个一二三来,然后找个理由让那门派后继无人,自然而然也就没有“然后”。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阖该回归子虚乌有。
  倒是西溪的爹娘,却不可这般草率相待。从礼法上讲,二老是他的岳父母,他阖该心怀敬意。从私情上讲,虽说人死如灯灭,可爱屋及乌,他也不能视之如无物。眼下契机正合,所以,也算是替西溪了结一桩尘缘往事。
  因此,当西溪追问时,一旁就少不了冥君与东寰一唱一和。
  果不其然。
  翌日,朱西溪将将苏醒,一盏琼果羹才用了一半,她便迫不及待地追问起东寰。
  待阿良将冥君请来后,东寰冲着他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冥君心领神会,打起精神来与东寰好生演出了一场戏。
  依着鬼册上所记载,朱西溪的父母亡故,在冥界先后偿还业报后,进入轮回。这万余年间,已经历了十六次轮回,所幸的是,因着福报多恶报少,次次都入人道,投胎的人家也不差,故而,想必并不曾受什么苦。
  冥君自诩是个很有操守的人,既应了东寰的请求,便不会敷衍了事。他非但仔细查阅了鬼册,甚至还做了小抄,将西溪父母的十六次轮回种种细节都记了下来。
  西溪甚为伤感,又觉着几分庆幸,“幸好他们都是寿终正寝,并未遭遇横死。”东寰在一旁安慰,“尽管放宽心——有你这样好的女儿,他们怎会少了福报呢?”
  冥君被这肉麻透顶的话刺激得连打了好几个哆嗦,连瞪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深觉得东寰这哈巴样儿丢尽了男神们的脸。
  甭提在私下无人时冥界对着冥后如何说道东寰,那两口子却欢欢喜喜地拜访地藏王菩萨去了。
  且,东寰还明目张胆地向地藏王菩萨“行贿”,许诺将为万千饿鬼供食,只请菩萨多多看护西溪父母的亡魂,勿使他们在每次轮回时受鬼欺负。
  面对如此直率的要求,地藏王菩萨苦笑不得。
  有心不应罢,可一想琉璃溪的供食非同一般,胜过凡间千倍供食。若能有千万饿鬼得享,则会消去多少争夺撕咬,功德无量。
  罢罢罢——反正也只是看顾,这要求并不算太过分——地藏王菩萨当即应允,会以一缕佛光护住亡魂,保其无恙。
  望着两人亲密的背影渐行渐远,地藏王菩萨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原来,那个素来冷清淡漠不假颜色的东寰上神,也会有望着爱人温柔含笑的一面啊!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地广阔(一)
  这场意外的离魂变故,打断了东寰与冥君对三清阴谋的进一步商议。
  待从地藏王菩萨处返回后,东寰便带着朱西溪匆匆离开,只在临行前与冥君约定——“此事再议”。
  三清的阴谋,固然说出来可惊得天地变色,然,也正因为如此,若无真凭实据,谁会相信?以东寰与冥君的声望,也不能空口无凭地动摇三清半分。此事事关重大,好在已被东寰冥君窥得先机,可提早防范,不至于事到临头束手无策——三清谋划甚久,而现今的世界尚在住劫,三清若想有搞什么动作,多半会选择坏劫,所以,还有时间可供他们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而眼下,于东寰而言,更要紧的是西溪的状况不是太妙。
  离魂之厄虽解,可朱西溪却多了一样好端端地就肩膀痛的毛病。朱西溪觉得莫名其妙,还傻兮兮地问东寰,是不是自己太老了,骨头僵化才时不时地突然觉得肩痛。东寰强颜装作笑话她的样子,心里却生出不安来——西溪一下一下戳着发痛的地方,正是当日被魔刀贯穿之处。
  论理,现如今西溪的身躯乃梧桐圣木所化,崭崭新,绝无可能 “旧伤复发”。难不成,这痛意是来自西溪的灵魂记忆?那么,除了这彻骨的痛,她的灵魂深处,是否还记得其它?
  念及此,东寰倒吸一口冷气,立马坐不住了,只想带着西溪赶紧返回琉璃溪好生细查一番。
  然而,任凭东寰想尽方法用尽手段,却怎么也查不出肩痛的缘由来。芒琢倒是想了个主意,但是却没胆子说——只要老祖宗下得了那份狠心,施展搜魂术,定然能有所得。
  可是,搜魂术是那么能轻易施展的么?
  不说旁的,只要想想在搜魂过程中,西溪所要承受的莫大痛苦,老祖宗必不会答应。更勿论其中存在的种种风险,倘若搜魂者有一丝疏忽,或者被搜魂者有半点抗拒,就极有可能造成魂魄损伤,轻则大病一场,影响修为,重则致人痴傻,从此生不如死。
  芒琢的双唇动了动,终究还是将那三个字咽进肚子里。
  每当西溪捂着肩膀痛得浑身发颤大汗淋漓时,东寰心头的恨意便又加深一分。他将那几个名字在齿缝间撕磨了千遍万遍,然,却丝毫无助于缓解西溪的半分痛楚。
  东寰紧紧搂着爱人,期冀自己的怀抱能够分担爱人的痛苦。来自灵魂深处的痛啊,远胜剥皮销骨千倍万倍。每一息都仿佛被拉长到无穷无尽,无形的尖刃在肩窝缓缓推进,缓缓旋转,搅碎了每一片皮肉筋骨,更是将灵魂搅得四分五裂。
  她的身子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抖。她的气息恍若游丝,他也屏住了呼吸。可笑自己一直以来自视甚高,却原来也有一筹莫展之时——在这一刻,东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东寰再度登上昆仑神山,求见昆仑神主。
  这一回,看守山门的是九首。九首是个淘气包,总爱吓唬前来求见神主的人。然,当他望着东寰凝重的神情时,不知怎地,竟是一句开玩笑的话都说不出来。他遥望着东寰的背影消失在山门的一片光亮之中,敏锐地感觉到这位上神身上的气息与前次来时大有迥异。
  东寰将昆仑神主的灵瓶缩小如弹丸,亲手做结,将灵瓶系在朱西溪颈间。
  灵瓶贴肤,恍若无物,西溪觉着有趣,一会儿拿出来看一看,又塞回去,担心道:“万一灵瓶掉了,我却觉察不到,岂不糟糕?”
  “你小看我编织的结?”东寰轻轻弹了一下西溪的脑门。
  西溪捂着脑门,吐了吐舌头,继续捏着灵瓶把玩,却不曾发觉东寰眼中的隐忧。
  昆仑神主所言不差,灵瓶确有缓和魂伤的作用。西溪系上灵瓶之后,肩痛发作的次数逐渐减少,痛意也和缓了许多。然而,昆仑神主也提醒了东寰一句——“灵瓶靠近滋养过的魂魄,不但能消解魂伤,也可能会激发某些被封印的东西。”
  “会是什么?”东寰急切问道。
  “无法确定。或许是善念,或许是恶意,或许是丢失的性情,或许是破碎的记忆,”神主摇摇头,“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情而异,因欲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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