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街边睡觉,有点不太舒服,他活动了身子走到她身边。
恰在此时,有一个高大的女子模样的人匆匆走过。
黄霁于是上前同那女子走了几步,引得那女子劈头盖脸地骂了下去:“神经病啊,很好奇吗?没看过我这样的吗?”
听到声音,虽然有点粗犷,但确定是女的,于是黄霁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宋道在不远处嘴角忍不住上翘。
等到黄霁走近,宋道压下自己的笑容,咂摸着说:“估计他们已经走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就是想让我们离开,等我们离开,他们就逃走。”
也有这个可能,宋道问:“那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还要蹲守几天?”
黄霁哼了一声:“既然他们能躲起来也能躲到天荒地老。”
这意思就是有点打退堂鼓了,宋道于是说:“那我们走?总不能在这耗下去吧。”
“确实,人能耗,银子不能耗。”
“……”
宋道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黄霁很干脆利落:“不等了,中午就走。”
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宋道原本还以为她会去官府闹一番,没想到竟在城门蹲守一晚就打算出平西了。
黄霁此时还盯着路人,见宋道看着她,便说:“听你这肚子的声音,是想让我给你买热乎包子吗?”
被她一说,宋道确实感觉到有点饿了,想起了昨晚留下的几个包子,急忙从包袱里扒拉出来,他闻了闻气味,貌似没有变馊,除了手感变硬,其他的也没有多大改变。
“你要不要也吃包子?”宋道犹豫着把一个包子拿到黄霁面前。
这是她昨晚为了他“特意”留下的包子,他怎么好意思再给她?
黄霁瞧了一眼,满脸不屑,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我不吃冷的。”
没想到宋道听了她的话后,便转身往昨天那个摊贩跑去,因着脚被绑着,迈不开腿,只能小碎步地跑着,颇为滑稽。
前有女子长得粗壮高大似男子,后有身姿挺拔的男道士迈着小碎步似姑娘家,好像还挺有趣的。
宋道回来时黄霁还在笑,她揶揄着看向他,也不说话,倒把宋道给瞧了个浑身不自在。
想了想可能是觉得自己跑去买包子给女妖,被她笑话成没骨气了吧,他严肃地说:“昨天你给我果子和包子,我今天也给你买包子,互不拖欠。”
黄霁停了笑,问:“钱从哪里来?”
“……我有些许铜钱。”
“作法的铜钱?”黄霁回忆了下在他腰带缝里里的铜钱,也就几个。
宋道嗯了一声。
黄霁又笑了起来:“好道士,把自家的法器给买了。”
这笑一听就是在揶揄他,宋道再次强调:“我不想欠别人,包括妖。”
也许是被他的认真打动,黄霁接过包子,说:“好巧,我也是。”
宋道松了口气,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把包子咬进嘴里后,也把水壶拿了出来漱口,然后把昨晚的包子拿出来填饱肚子。
*
中午,黄霁仍然没等到人,看着小摊贩收摊,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就此放弃了。
她招呼宋道往城门外走,到了无人地方,黄霁便带着宋道飞。
这是第二次被她带飞,老实说,不好受,她拽着他腰带部分,脸朝着天空白云,只腹部受力,他挺直身子问她:“这次我们在哪里停靠?”
希望下一个目的地不会太远。
“宜安城”
“宜安城?”
“嗯,有意见?”
宜安城在夏朝国土上没有那么靠北,那里地处平原,大河流经,现下也算是富庶之地,是粮仓之城。
黄霁现在去那里不得不让宋道陷入沉思。
由不得宋道想太多,因为与此同时,宋道一阵疼痛,他咬紧牙关,一脸茫然和一丝不确定,手顺势攀到了黄霁手腕上,像是随便抓的依靠。
黄霁不解的眼神看下来,他的手劲换了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承受不住,得亏她是妖:“你做什么?”
“我……我身体好像又犯病了。”像是应验般,宋道强忍着说完后,便立刻失声大嚎了起来。
这叫声惨绝人寰,听起来不像是欺骗她,黄霁不免皱眉,距离上次不过三天。
按她这个种子妖的妖力,初始一个月内会完成毒发三次,然后真正掌控他身体。
但是这第一次和第二次毒发也太近了点吧。
容不得她在这里疑惑毒发时间,她觉得他再这样疼下去,自己可得被他咬手臂了。
黄霁瞧了个平地的地方飞了下去,这是在河边,落地便是细碎的沙砾。
宋道一落地便立马打坐了起来,过会后,黄霁去听他呼吸声,竟然平静了下来,又见他眉头紧蹙,也不知道在要不要去叫醒他,她上次打断他,他好像有点不舒服。
宋道在打坐,很明显能感知到自己进入在虚无中,脚下似乎是水,每走一步都荡开一圈一圈水纹,周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呼吸平缓。
这里的世界,总会与现实脱离,也能让他度过疼痛的时光。
不知何时,他的左右两边方向出现了两艘小船,待得慢慢靠近后,他才看清一边是他师父,中年样貌,一副瘦削的模样,身着和他一样的道服。
另一边……没有人在上面,但仍随波漂流着,甚至似乎在往自己方向飘。
“徒弟宋道,过来。”
语气一贯的严肃,但他知道,在他发病时,师父会为了自己消耗他的修为来为他治病。
他像以往一样听话,迈腿就准备往那师父那边走。
他还未走出几步,另一边传来了清脆的声音:“宋道,那边的船小,容不下你,你不能去你师父那边。”
这声音很熟悉,偏头一看,原来是只鸟,确实没有人在上面,但是却有一只小鸟在船上。
虚无中的黑暗遮掩了它,水波上的光亮不足以映照它,它羽毛还是那样的漂亮,他没想过黄霁变成鸟发出的声音是这样的,有点清脆,像啃果子那嘎嘣一声,想着想着竟莫名笑了起来。
他问:“你让我上你船吗?”
那鸟哼了一声,说:“我这是收留你,我身体小,再多你一个不是问题。”
原来鸟还会哼,谁能想到会哼的鸟会是这么可爱的,他觉得鸟哼时,鸟喙太硬不能像人那样鼓起嘴,那哼声落到肚子里时,肚子肯定鼓鼓的。
宋道听后觉得很有道理,想和师父说,但是一转头便对上了师父愤怒的脸,还未等到他开口,他师父便说:“那是妖怪!”
宋道心猛地一缩,然后便睁开了眼睛,在冥想中他可以开心,可以平静,却不能一惊一乍,他抬头,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他微不可闻叹息了一声,疼痛让他蜷缩在地上,他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让他痛死吧,不然怎么会冥想到师父呵斥他,这是天注定。
黄霁在不远处,上次叫醒他,她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次她没有强行叫他,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他求她这条路吗?
这毒发又不要命,只是让人痛得受不了,据说,最后承受不了的人可能甚至会自杀结束痛苦。
她走到宋道跟前,果不其然,他没有自己镇压成功,她说:“下次再这样,你就应该直接求我,免得这样拖延时间,也让你多受一会的痛苦。”
一路同行,她可以很乐意减轻他的痛苦。
宋道没有吭声,只偶尔哼了几声,那是痛苦的气息。
“喂,你怎么了?”黄霁轻声推了推他身子,这么一推,他竟还顺力滚到一边。
黄霁站起身子,居高临下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过了好久,宋道闷闷地说:“你给我个痛快我会感谢你的。”
这么一说,黄霁倒是明白了:“想死可没那么简单。”
见他没反应,黄霁弯腰领着宋道脖颈处,拖着人往河边走去,走到河边时,特意又瞧了下宋道,只见他仍低垂着头,气上心头。
她现在要的不是一个寻死的人,遂狠狠把宋道往河里一按。
水泛起气泡,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黄霁瞧准时机提起了宋道。
她什么都没说,很快又再次把宋道按下水里,黄霁一语不发,宋道亦没有求饶。
一连几次后,宋道终于忍不住挣扎着自己仰起头,黄霁也终于放开了宋道。
黄霁说:“身体饿了会吃饭,冷了会穿衣,溺水了会想呼吸,你要知道身体永远比你的嘴忠实。”
宋道苦笑:“所以我求你给个痛快。”
黄霁冷笑几声,没有回他话,直接扶起他做好,见他挣扎,又说:“你觉得你现在的死活由得你吗?”
宋道恹恹的,好一会后挺直了身子。
黄霁眉角不由得一挑:“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接着就像第一次给他抑制毒发一样,双手缓缓给他注入妖力。
全程宋道只除了偶尔哼唧几声,其余时间都很配合地挺直身子。
夜风很凉,甚至带来了河里的湿意,除了周围的虫叫声,不远处亦传来了马车的声音,很慢。
黄霁收回手掌,此时宋道亦好得□□分了,两人不约而同往方向传来的声音看去。
马车最后似乎在不远处停,想必是过路客。
就在黄霁专心听不远处时,宋道不知怎么的摸到了他的包袱,抽出了七星剑,抽出后便作势用剑割向黄霁的喉咙。
黄霁没有想到这么出,但是这剑如同这人一样法力微弱,黄霁倒是不怕,只顺势向后倒去,剑也跟着落下,但是离脖子一公分处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她在给他疗伤之时给自己设了一个小结界,虽然不大,相当于只是一个护甲的存在,但对付一般带有法术的武器足够了。
黄霁看着他有点怒气的神色,完全不把宋道放在心里,她嘘一声,侧耳倾听,说:“你动静太大了。”
第15章 第①⑤章
过路客正好从马车下来,想把马拴在附近的一颗树上。
听到不远处有动作声音时,手上脚下一停,一时也不知该继续还是稍等片刻。
晚上荒郊野岭有声音,难免不让人心生恐惧。再碰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免会被殃及。
过路客想:走,势必会惊动附近的人,但是不走自己的马迟早也会发出声音惊动到,在这如此进不得退不了的情形下,他决定自己先发制人。
他示意了下马车上的人,然后掏出匕首,轻手轻脚地往河边方向摸黑走去。
宋道加大力气,剑还是原样,但是他还是就着这个威胁的姿势,把他要说的话说了:“你既然要我活,但是别忘了我是一介道士。”
天很黑,过路客看不甚清楚,只看得到两个人,体型一大一小,姿势一俯一卧,这样子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很快上面那个人坐直了身子,月光洒在七星剑上,过路客很快便意识到了那是武器,他转瞬从浮想联翩中惊醒,刚才那男子在威胁女子?在这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有个男的居然持剑行凶?
他正想着要不要出手,那女子已经坐了起来,说:“在那鬼鬼祟祟的不出来打声招呼吗?”
声音不大不小,过路客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那女子偏头看向他这边时,他才意识到是在和他说话。
可能是那女子的声音没有那么凶煞,也可能是刚才那女子被威胁的情形还在脑海里,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走了出来。
“你是谁?”
“杨子边。”
“路过?”
杨子边点了点头。
“那你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干什么?”
这真是有口难辨,杨子边郁闷,只能实话谎话混着来说:“这……我没有恶意的,刚才我看到你那样,还以为被他欺负来着,想着出手相救。”
说到这,还特意看了看那女子身边的那个男子,谁知那男子刚好也看过来,与他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心一惊,就怕这男子是个歹徒。
宋道冷笑:“我欺负她?她欺负我还差不多!”
越说越搞不清楚状况,杨子边挠了挠头,再次对黄霁强调说:“真没干什么。”
黄霁眼睛不禁眯了起来,这人若隐若现的道法气息,撒谎都可以这么不心虚的吗?她不慌不忙说道:“是吗?我看好像不是这样子啊。”
又偏头问刚才动手动脚的那人:“宋道,你觉得呢?”
宋道还有点生气,在旁说风凉话:“你是不是虚心事做多了?”
大概是觉得来意不善,杨子边心里一咯噔,他是觉得自己是自卫不错,自己也没有偷听到什么,但是难保对面两人,为了以防万一赶尽杀绝……
他手握紧了袖子上的匕首,她距离他这么近,只要来个措手不及……
心里这么想,手上的动作也立刻跟上,他右手唰地一声便朝那女子脖子方向抹去。
然而接下来事情有些出乎他意料之中,这匕首到了她脖子前,便再也进不了一毫一厘,仿佛她身边立了结界般。
黄霁轻笑了声:“看来你连宋道也不如。”
她在说什么?宋道?是不远处那个男子吗?为什么拿他和她身边的人比。
黄霁并不想那么多,这杨子边手上的匕首是带有法术的匕首,如若不是有结界在,可能她就要被他伤到了。
想到这,黄霁眼眸一沉,快速地抓上杨子边的手腕,在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时狠狠地扭断了他的手,匕首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然而只扭断手还不够,黄霁顺便掐住了杨子边的脖颈,发出恶狠狠的声音质问他:“你是什么人?”
还未从手腕被卸中回复过来,杨子边转眼又被掐住喉咙,他根本答不上话。
此时宋道也被这边两人惊动了,这是要闹出人命的前奏吗,当下也不管刚才和黄霁的不愉快。
他快步上前,打量了下杨子边以及看了看地上的匕首,对黄霁说:“他现下说不出话,要问话也得放开问。”
顿了顿,又放低语气说:“黄霁你这样掐他,他就快死了。”
“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话虽这么说,黄霁还是推开了他,杨子边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宋道在一旁,等杨子边缓过气来。
宋道看了看匕首,隐约猜出了些,他问:“你是修道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