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姒被他莫名其妙的一问,弄得不知所以然。但以她熟知这厮的脾性,若是不顺从他的话,到时遭殃的人肯定是她。
一想到此,女子立马讨趣笑闹:“我怎会独留于人间,我可舍不得表哥。 ”
某佛子一听此,气势顿时柔和极了。甚至四周的百花亦是受到他灵力的渲染,绽放得越发的招人喜爱。
随即他轻抚其鬓上发饰,笑意略显言道:“你可要牢记今日此言。”
继而便与她交代一番,让其先暂时与朝武帝留于此地,他有事处理。
随后留下更加茫然的女子于原地,迈步走向朝武帝,面上再无波动道:“暂且替我照看她,事发紧急我得先行一步。”
方才空竺便突然感到一股极其浓厚的妖邪之力,但此时却似他的错觉。无论如何,他得去查探一番。
朝司求见空竺步履匆忙,倒是顾不得他故意让女子刺激他的言语。亦是心里一紧,果真已是到最后一刻。
但一国的陛下,却转身看向身后的倾国佳人。此时一身华服宫饰,绝世而独立站的站于他的面前。
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不知是忧心劫数,亦或是忧心已到与她分离之时。
他缓步走至女子的跟前,却踌躇不决,不知如何开口。但女子虽双眼失明,却似看穿他隐藏在心底的情意。
倒不再如此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轻声漫语:“朝司求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一事想与你详谈。”
朝武帝此时再如何迟钝亦是猜测出,她口中所言是何事。于朝司和府中归来,她便态度冷淡。之后于宫城上,空竺突兀的一席话。
再且女子虽随性娇纵,但其人却从未直呼他名。待他倒是存有几分帝皇的敬意。
可如今她一唤,且语气之中自带此前早已磨平的疏离。呵,这般也好,心中再无牵挂。
第45章 痴情扰 · ✐
此时菊花山的山顶处, 秋风渐起,冷意透彻人心。漫山的百花摇曳多姿,随风飘零,为秋菊宴席添香助兴。
谢卿姒受到此情此景感染, 轻抬纤纤玉手, 不经意间一簇菊花便落入走于花间小道的佳人手上。
其身后的帝王见到此幕, 凉薄的眼眸里闪过暗藏在心底的柔情。禁不住摩挲手间的玉扳指, 守护在其身侧。
见女子轻然走至前方,忧其双眼失明磕到,方想伸手去搀扶其。但只见朝武帝不知为何, 伸出的手却悄然无声的收回。
只是步伐稍微加快, 走至佳人的前方。脚步落地有声,就似引其前行。
谢卿姒见他此行为,不由拿紧手中的菊花, 心里的思绪更是百转千回。在修仙界亦是有男修想与她喜结连理,但是她皆是无心与其交往甚密。
而今来此人间一趟, 倒是不曾想帝王竟然于她有情。
朝司求虽再三不顾自身安危, 助她脱离于险境之中。心中虽有动容, 可却始终无关情爱一事。
此前于朝司和府邸知晓朝武帝的情意,她心中的确颇感震惊。倘若她早知他心中是此心意,她定是绝不会再让他与自个有何关联。
毕竟,她终究早晚有一日是要回到修仙界。若是与朝司求产生纠葛,只会情债难以偿还。
真是剪不断, 理还乱,因此让她下意识的便冷意相待。
可思及他一番相助, 她亦是感受到他的真心对待,二人之间的感情终归是得让它回归原位才是。
谢卿姒以鱼肚白色的绸缎腰带, 束以腰身,使得女子尤为显得身姿曼妙。此时她步伐一快,跟到男子身后,轻扯住他的衣袍让他停下脚步。
朝武帝心中一滞,转身便瞧见女子眼帘低垂,脸上不便喜怒。
但随即不到片刻之后,便听见其温声细语:“陛下,我依稀记得,您曾以故人为由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但事实的真相却并非如此”。
话落,谢卿姒对朝武帝歪头一笑,似在戏谑的打量他。
她把玩手中的硕大菊花,随之指尖一转,灵术萦绕于它身上。瞬间便化作细数菊花瓣,飘落于二人之间。
一声令朝司求心中一震的话音便响起:“你已有心仪之人,而此人现今就站于你的面前。”
“可是否,陛下?”
若言谢卿姒娇纵随性,可真是毫无差池。任谁也无法预料到,她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竟然直言不讳的逼得朝武帝承认,不给他留一丝退路。
让一直犹豫不决的朝司求只能直视此事,不再躲躲藏藏。但谢卿姒原以为他仍会道出几番说辞,不料他竟反将一军。
朝司求语气调侃却不失正经言道:“我欲立眼前心仪之人为后,自此以后仅此一人,他日朝武帝国的皇嗣仅我妻出。”
“你可应下否,阿姒?”
此话一出,到令女子神色闪现慌张。她不由退后一步,欲想离眼前的人远点。
但朝司求怎会让最后的机会消失,谢卿姒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步步紧逼,丝毫不予退让。
谢卿姒一慌乱间竟然不注意脚下的碎石,人便将要跌倒在地上。
幸亏朝武帝眼疾手快扶住其盈盈一握的柳腰,方才幸免丢失面子。
在女子失神间,朝司求拥其身入怀里,紧紧抱住似下一刻她便会离开。再不复往日在金銮御殿上朝时的威仪,语气落败言:“此只是我的贪念,你应是遨游于九天的凤凰,而不该被我拘束于此。”
男子终是袒露心意,却心中亦是知晓就仅此而已,再无后续。
他放开面露难色的女子,轻抚其乌发,稳重温言道:“这一世我愿你往后余生,无忧无疾。可下一世,我便不会再轻易放手。”
随即朝谢卿姒轻柔一笑后,便与她身后的人颔首示意,随后转身便要离开。
但却被女子阻下,只见她施法摘得一土黄的金丝皇菊。在她灵力的浸染下菊花如获得无限生机,再不必忧虑枯萎易折。
金丝皇菊缓缓落于朝武帝的手中,绽放金丝色泽。
谢卿姒正立于他面前,嫣然含笑言:“朝司求,你贵为一国之帝,如现世于世间的腾龙。唯你能使得朝武帝国昌盛,护得一方太平。”
“陛下,朝武帝国方才是您真正求。”
话一落下,谢卿姒由衷的向朝司求恭恭敬敬的俯首行一大礼:“我在此愿您长乐,愿帝国荣盛。”
朝司求听此见此,阴云密布的心底突然一柔软,这便是此生唯一如他心尖的人。
呵,怎能得寸进尺,不知足。有幸遇见她,便已是他平生幸。
帝王迈步,走向娇人。双手轻抚其起身,丝毫不见有逾规越矩之行为。
待她站稳正身后,二人不再言语,唯有相视一笑。随后二人皆是干脆利落,不再停留于儿女情长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而在与林以柔分别后的君行鹤,无意间便闯入朝武帝与谢卿姒二人的密谈。
仔细一听是陛下在诉说情意,而仙子却不留余地的直言拒绝。吓得君行鹤脚步不稳,直哆嗦。恨不得双耳失聪,钻到地缝离去。
但正要悄然离开时,却见朝武帝投来晦暗的神色,立即缩于一旁等候女子。
待到二人谈话结束以后,君行鹤立马把手中的折扇插于腰带上,快步走向无法视物的谢卿姒面前。
俯身低腰,伸出一手臂让其搀扶。这十足讨得人一乐,谢卿姒亦是不免失笑。
谢卿姒斜睨其一眼,玉手轻放在其臂上,不解询问:“你怎的今日,不贴身伺候在朝武帝身侧了?”
若是以往,凡事有朝武帝在场的,他皆是尾随于身后。寸步不离,活似安公公一般。
现如今,倒是怪哉。方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一同来到菊花山,尚且仍在一处,怎的一晃眼就不见踪影。
而此时被戳到心事的君行鹤,亦是不免面露苦色,支支吾吾半响不见其回应。
来到此处后,朝武帝倒是未曾让他离开。毕竟,他自身也未知谢卿姒会与他交底。
是一早便守在一侧,暗观他动静的青儿,让他借一步说话。
见她既然是林以柔的婢女,想必应是有事相商,便只得先行告退。
谢卿姒听不到动静,亦是不催促,缓慢悠闲的走在山间享受,难得的安宁。
待到不知何时,君行鹤似理清混乱的思绪,方才徐徐道来。
原来日前在朝武帝告知君行鹤,朝司和身患重病时,他便与暗卫领头一起去彻查此事。
其结果竟然真的就毫无二致,其中之实情孰真孰假越发的扑朔迷离,在忧心忡忡禀告陛下之后。
思及才情俱佳的女子,他心中的恻隐之心便徒然升起。若是真嫁于朝司和,一生便毁于一旦了。
听到此处的谢卿姒,心里倒是轻笑。
君行鹤可知若是林以柔不嫁与朝司和,她亦是会被林尚之逼迫委身于其他人。甚至其人的品行,地位可能概不如朝司和的。
无论林以柔做出何种抉择,既然他已是坦明无意于她。
就不应再去让她误以为,他心中有情于她。大可让他人侧面隐晦的告知于她,何必再自个去。
君行鹤向她道出心里的忧愁,原是顺畅些许,但一见其面露嫌弃,存有讥讽之意。琢磨一下马上意会到其中含义,立即哭诉叫冤屈。
并非是他愚蠢,全然是林以柔此女极为机智。
他让身边的随从代为书写一封信,且再让他人转交,谁知她竟然就能推测出来是他。于是便有方才的一事。
林以柔此前婉拒,谢卿姒与君行鹤为她拒掉此亲事,绝非是她乐意如此。
只是她身为林家的嫡女,享其给予的锦衣玉食。就必得担起联姻的重责,以为林家的后世可富贵。
再且言,她一心一意爱之人,却全然于她无丝毫的情意。
心里生起羞恼的劲意,便撺掇自身去答应此门婚事。但若问她:“可有后悔?”
她亦是不知的。
她日日居于家中待嫁,就如失去心神一般浑浑噩噩的不知昼夜更替。如此日复一日,就已到将要出嫁之日。
原以为一生便是此番境况,嫁非人,不得爱。
谁知竟收到一封信件,告知她:朝司和已病重,婚嫁一事望能慎重考虑。
收到此消息时,她一早以为是谢卿姒交予她的。但是仔细一推敲,若是仙子告知于她,应是让猫生。亦或是亲自前来,绝非是派他人传信。
而思量周身亲近之人,皆是盼望她能早日嫁于朝司和。以待他日,他登帝位后,她可得到高位福泽林家。
因此,经此心中一考量,唯有君行鹤会顾念往日相识一场的情分上,托人转告她。
可人便是如此,特别是心中对其有情意的人,更是如此。
若是属意之人能稍微表露出些许情谊,就难免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情感。心里的滋味可谓是酸甜参差,令其人胡思乱想。
而林以柔便是深陷到其中,不得解困。
以今日是最后以未出嫁女子的身份出游,她便想再借此机会,为自身再争取一次。
正谓不破不立,成败就在此一举。
但凡他对她有一丝爱意,她定是会冒被家族抛弃的风险,抗旨不尊的大罪,誓死不嫁予他人。
可世间诸事若皆能顺人心意,于凡尘世俗之中,便不会发生如此众多的悲愁离合之事。
其结局其实在林以柔的心中早已有答案。
只是仍不肯放弃,心中存有一丝希冀,只可惜到头来仍是得到回绝。
失魂落魄离去的林以柔可不知,一国之君亦是与她同一日被心上人拒绝。而回拒二人心意的罪魁祸首竟然机缘巧合下,又谈及此事。
谢卿姒听君行鹤一番叙述后。在他讨巧的搀扶带路下,踏步走上林间庭院的台阶,随后坐于亭下的木制椅上。
或许是今日发生之事,皆扰人心忧。她倒是难得再从储物袋中掏出,此前于猎场上与几人游乐时饮的琼浆玉露。
君行鹤见此亦是乐意共饮。但只见女子任性的只顾一人饮酒,甚至无需酒杯。伸出讨酒的手,不由尴尬的一缩。
随之一女子的哂笑便于亭中响起,只见她再凭空取出一壶玉酒,给一旁的男子。
君行鹤经她此行为亦是不由无奈一笑。随即便同她一起静默无言的只顾于花间林下,饮酒作乐。
真是快活自在,令人一瞧便心生羡慕之情。
待到黄昏已至,朵朵红云似胭脂一般的晚霞落于今日的朝武帝国时。
面颊已现酡红的谢卿姒终是看向一旁今儿少有饮酒的君行鹤言:“你可知,有情之人方才是最无情无义之人。”
如此突兀的一句话让君行鹤不由一顿,一时无法理解其话中意思。
但当他欲再开口时,女子已摇晃身姿。手中的玉酒壶却仍不肯放下,走向前来接人的佛子。
只见空竺方要带人离开,不知为何,谢卿姒意志恍惚的再转身留一句:“你与她,她与你,仍未完。”
待二人走后,君行鹤脑海里一直回荡此话。随即灵光一现,不由嗤笑出声。若当真是如此,她与朝武帝更是同理。
随后只见自女子被人接走后,亭下独留下的男子,似再无顾虑,纵情饮酒。
甚至月色薄雾渐起,仍可见亭下之人未曾离去,落寞的身影落于方才女子处的位置。
第46章 可真坏 · ✐
空竺与谢卿姒一同抵达菊花山后, 便去查探妖邪之力一事。
他返回后,便知她今日定是留于外头,无心回到住处。于是无需多时,便找到醉意浓重的人。
见仅有君行鹤一人在此处, 更是确定心中所想。再瞧女子乖觉的向他走来, 手中捻动的佛珠便收回储物袋。
方要扶其回去休息, 只听她却回头朝君行鹤道出一句暗含深意的话。再结合方才她在亭中所言, 让空竺看向她的神色不由微深。
来到人间后他越发觉得,自在襁褓中便与他一同生活的人,在某种时候, 他到未能看清她内心的想法。
她的一些言行举止, 倒是令人出乎意料之外,全然不似她在修仙界表现出的那般。
而喝醉的人可无心理会,佛子已经对她产生诸多的怀疑。弯弯绕绕的心思于此时的她而言, 着实是累赘,令人头疼难忍。
继而甩开站在原地不动的僧子, 一个人步伐不稳的走在晚霞的林间花道上, 丝毫不担心会摔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