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松蕊暗暗心惊,怪不得这次这么快就等到许凌天咒术发作。
一路走到假山旁,许凌天在暗处摸索了一下,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假山里出现了一道暗门,许凌天正要打头阵进去带路时,曲恕拦住了他。
“接下来,你就不用进去了。”曲恕斩钉截铁的说道。
许凌天看着段松蕊张了张口,嗓音还有些沙哑。
“你们不信我?”
曲恕没理他,转而看着围墙的方向。
段松蕊看着许凌天还泛白的脸色,安慰道:“许师兄,你别多想。你是中了咒术,这些事情都不是出自你本意,下去之后情况难测,你现在脸色也不太好,还是在外面调息一下吧。”
正说着,就见围墙外跃进一个身影,三长老面色略微烦躁,看了看曲恕,话都没说,拉上许凌天就走了。
“师尊他?”段松蕊看向曲恕。三长老怎么会来这带走许凌天,而且好像心情不太好。
曲恕挠了挠鼻子,轻咳一声说道:“我看许凌天脸色不太好,拜托他来看看,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就顺路把许凌天带走了。”
三长老的心情当然不太好,想他堂堂一个金丹强者,宗门里谁看见不尊称一声三长老,现在就因为欠了恩情,被人像属下一样呼来喝去。
之前倒是还好,救人炼药本就是他的专长,现在居然被叫来带走一个电灯泡,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段松蕊和曲恕进入假山的暗门内,这里的暗道明显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和制造,一人宽的通道,脚下平整,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上还有着精巧的照明。
二人沿着暗道往里走去,不一会就来到了岔路口。
“嘘,你听。”
段松蕊停下脚步,示意曲恕细听,前方隐隐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曲恕侧耳听了听,指着一个岔路确定道:“是这个方向。”
二人对视一眼,脚步放的更轻,慢慢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了十几步,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段松蕊听出,这声音正是炼器宗现宗主段天宇,她二叔的声音。而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正是一间石室。
她二叔仿佛在和什么人争吵,语气激动,带着一股气急败坏。
“你这样坚持有什么用!你以为没有你我就造不出灵器吗?!”
“炼器宗原本可以发扬光大,成为世上第一大宗,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虚伪、自私、假仁假义,生生的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怎么?不服气?你看看,这都是我亲自练出来的灵器,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受欢迎。”
“你还记得大长老吗?当年他可是对你推崇备至,现在我随便拿出去几件炼废了的灵器,他就对我卑躬屈膝,一副哈巴狗的样子。”
“还有外面那些正人君子,对着这些半成品都不惜成百上千万的求购。”
“大哥,只要我们兄弟联手,还愁练不出完美的灵器吗?整个修真界都应该是我们炼器宗的!”
“你说话呀!”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就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
石室内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段松蕊小心的从门边向里望去,只见她二叔正背对着门,情绪激动的把手里的灵器摔得满地都是。
二叔的身体挡住了石床上的人,从门口的角度只能看见石室墙壁上伸出几根铁链,一根根小臂粗的铁链汇聚到石床上。
整个石室中回荡着段天宇激动的言语,石床上的人始终一言不发,段松蕊虽然没有看到,也没有听见声音,但根据段天宇刚刚那句大哥,她确定那就是她的父亲。
正巧,段天宇恼怒于石床上那人的沉默,向一边走开,石床上的人终于出现在段松蕊的眼前,正是她的父亲,段天雷。
父亲果然还活着。
段松蕊心中惊喜,就要站出身来。想到二叔说的灵器,又收回脚步,集中精力探向地上散落的灵器。
方才段天宇情绪激动之时,一连洒出一堆灵器,现在细细数来,竟有十几个之多,在段松蕊的眼里,这些灵器上无一不附着一个疯狂的灵魂,只见有些器灵此时正在沉睡,而清醒着的无一不阴测测的注视着石室中的人,大部分器灵的器灵目标集中在段天宇身上,而离着石床较近的两个,则冲着段天雷嘶吼。
此时石床上的段天雷被铁链束缚着,身上的气息波动微弱而轻缓。
段松蕊不知二叔是用了什么方法抑制了父亲的修为,还是干脆在长久的折磨中,父亲的修为已经散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此时的段天雷都无法接下器灵的攻击。
趁着段天宇还背对着门口,段松蕊在石室外露了下头,想吸引父亲的注意,可是石床上的段天雷面无表情,眼珠动都没动一下。
段松蕊想起刚刚二叔激动的语调,似乎从一开始,父亲就没有一点反应,若不是可以察觉到他的气息,一眼看去,段天雷仿佛一个木偶。
父亲这是怎么了?
段松蕊心中着急,她尝试着像对付大长老时一样去控制离父亲最近的两个器灵,可是距离太远了,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
要先靠近一点,段松蕊示意曲恕留在石室外面,自己调整了一下身形走到石室门口。
“二叔。”
听见声音,段天宇全身一震,手中握剑飞速的转身,看见段松蕊,段天宇将剑抬起,橫于胸前。
“是你在叫我?”
段天宇心中警惕: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她不是死了吗?
段天宇握着剑,探究的看着段松蕊。
“当然是我啊。”段松蕊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段天宇。
最初的惊愕褪去,段天宇终于发现了段松蕊的异样。只见她身形不稳,有些微微的虚幻,在她身体里,隐隐可以看见一把刀的轮廓。用人炼了这么多次灵器,别人或许会疑惑,但是段天宇可以肯定的判断,段松蕊现在是一个器灵!而且还是一个有智慧,能交流的器灵。
段天宇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即使他仍旧对段松蕊的突然出现保持怀疑,但同时他也无法自抑的对段松蕊的存在充满了探究欲。这可是他一直追求却至今没有成功的目标。
段松蕊见段天宇没有第一时间进行痛下杀手,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她这个二叔果然对她很感兴趣。
于是她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向石室内走去。
“二叔,您拿着剑做什么?我好像睡了好长一觉,醒来就在这了,这是炼器宗吗?我怎么没来过这里?”
段天宇把剑背到身后,脚步微微后退与段松蕊保持距离,嘴里应着:
“你之前去哪了?二叔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明显段天宇并没有戳穿她身份的想法。
段松蕊一边尽量靠近石床,一边歪了歪头,装作回忆的样子,随口瞎编道:“没有吧,不是昨天刚见过二叔,二叔还给我糖吃了。”
在她小的时候,二叔其实对她挺好的,经常给她买一些零食,给糖这种事情更是经常发生。是在什么时候变了呢?好像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偶尔会撞见二叔与父亲的争吵,但是每次争吵后,父亲总是对她说:“我们不过是有一些意见上的不合,这很正常,思想的碰撞才能有新的发现,争吵过我们也还是一家人。”
她觉得父亲的话很有道理,便以为二叔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段松蕊心中茫然。
为什么呢?为什么二叔要这样做,可不管她怎么纠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管是要阻止用人炼器还是要救出父亲,和二叔的冲突都是不可避免的了。
终于,段松蕊走到了石室中央,与石床之间只隔着一个段天宇。
石床边的两个器灵已经受她控制,段松蕊伪装出来的懵懂褪去,变得锐利坚定。
“动手!”一声怒呵,段松蕊瞬间化为长刀,领着石室内的一众灵器攻向段天宇。
作者有话要说:
曲恕:姐姐居然要喂他吃糕点?想得美!
许凌天:我只是想谢谢师妹……好噎
段松蕊点头:恩,阿恕想的很周到,这样确实很有效率。
第15章 二叔的执念
灵器之所以优于法器,最根本之处就在于器灵的存在,器灵拥有自己的思想,与器合为一体后,只需一个大致的命令,无需主人的精细控制,就可以自主做出反应。
所以,即使在段松蕊突然出现后段天宇就一直保持着警惕,骤然面对这么多灵器的围攻,段天宇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段松蕊正要松口气,谁料长久的炼器经验竟让段天宇对安抚暴躁的器灵有着自己独特的方法,只见他拿出一个口噙子放入口中,一段旋律发出,进攻的灵器们竟微微凝滞,虽然还是像围猎的饿狼一般困着段天宇,但竟然都不敢再进行攻击。
段松蕊可以感觉到,他并不是安抚了器灵,使其变得平静,器灵们的情绪在乐曲的作用下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愈加狂躁,其中还掺杂着恐惧的情绪,借由着这股恐惧,器灵虽然一时停下了攻击,但是一旦打破这种平衡,攻击可能会变得愈加急促且混乱。
若现场只有这些灵器和段天宇对峙,那他自然可以趁这段时间解决这隐患,但此时他哪能有这个机会。
段松蕊化回人形手拿长刀守在石床之前,口中唤道:“曲恕!”
曲恕会意,上前集中攻击段天宇的胸腹和面部,一时,石室中的曲调开始走音。
灵器蠢蠢欲动,终于冲破束缚,继续攻击起来。
不出段松蕊所料,经过方才的刺激,灵器们的攻击愈加迅猛,段松蕊站在石床前防止疯狂的器灵攻击父亲,一边尽力把器灵们的目标集中在段天宇的身上。
在灵器和曲恕的围攻下,段天宇很快败下阵来。眼看着段天宇要死于灵器之手,段松蕊终究还是不忍,转开视线,将脸别至一边。
她想叫曲恕救下段天宇,可转头看见对她毫无反应的父亲,和满室代表着无辜惨死的灵器们,又怎么都张不开口。
幸好,曲恕看了段松蕊纠结的表情,替她做出了决定。他出手救下了重伤的段天宇,又用法器禁锢了他的修为。
二人联手平息了□□的器灵后,段松蕊开始试图唤醒段天雷。可无论怎么唤,段天雷都毫无反应,二人小心的把段天雷身上的锁链取下,带着他回到了鸣鹤峰。
三长老看过后表示,段天雷应当是受了刺激,加上身体也有受过酷刑的痕迹,为了自我保护,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他能做的只是身体上的治疗,精神上的唤醒还是需要段松蕊的努力,毕竟,这世上,可能也只有段松蕊能让他苏醒了。
段松蕊原来的屋子临近瀑布,过于吵闹,而段天雷需要静养,所以段松蕊在密林中重新选了一个三间屋子的院子,主屋给父亲养病,剩下的一间自己住,一间给曲恕。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在宗门内也终究是瞒不住了,还好有曲恕和三长老帮着周旋,二长老来看了看后也没说什么,安慰了下段松蕊。
在二长老心里段天宇向来便不怎么管事,宗主是谁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现在事情虽然有些骇人听闻,好在只局限在宗门内部,没有传出去产生太坏的影响。
二长老看待炼器宗就像自己的家一样,他希望宗门好,但也对掌控宗门之类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或许,前宗主回来了的话,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毕竟除了十年前那件不知真假的传闻外,前宗主的风评还是不错的。
二长老盘算着等段天雷恢复了,自己得和他提一下,让宗主减轻些他的杂事,他也好专心修炼,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二长老现在还是要继续处理那些宗门琐事。
林博渊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前因后果,一脸震惊的来探望段松蕊,送了一堆补品后感叹道:“原来你还真不是逗我,你真的不姓松啊。”
“那你之后还去学堂吗?”
“不去了。”
想想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竟然连三个月还没到,传言沸腾了一阵之后很快就平息了,毕竟段天宇身为宗主向来就不怎么露面,不管他做了怎样的事情,好像离大家都很远,加上常出现的二长老还像往常一样处理宗内大小事,除了段松蕊,剩下的人该去学堂的去学堂,不去学堂的各自努力修炼,宗门内一时恢复到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日子一下变得平静而规律,段松蕊每天照顾父亲,和他说说话,聊聊天,而段天雷也逐渐的对段松蕊的声音有了反应,三长老看过说,最近几日应该就能醒来。
段天雷醒来的那天,段松蕊正在床边给他擦手,一边擦一边像往常一样,絮叨一些小事。
“也不知道曲恕这次去办事顺不顺利,听说就在登仙镇附近,您还记得登仙镇吗?曲恕家就是从登仙镇搬到栖凤城的。”
“我还没去过那里呢,距离说远倒也不远,以前更远的地方我都跑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去过那。您说我要是早去了,会不会更早的遇见他把他拐回来?”
正说着,就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你总念叨那个臭小子干嘛?他不是刚走了三天。”
一时间,段松蕊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
我是不是听错了?
最开始的几天,她总觉得父亲和她说了话,可激动过后才发现父亲还是那样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样子,虽然师尊说了父亲就快醒来了,可段松蕊还是害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段松蕊先蹲下身捡起帕子,而后才抬头看向父亲。
段天雷真的醒了,此时正睁着眼睛看着她,许久未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整个人还透着一股虚弱,但是他眼神中的空洞已经褪去,此时认真而专注的看着段松蕊。
“是父亲不好,让你受苦了。”
连日的担忧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段松蕊趴在父亲身上,痛快的哭了起来。
一番痛哭过后,段松蕊感觉自恢复记忆以来压在身上的沉重的东西仿佛都不见了。父亲的存在,就是她的主心骨,她不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父亲,二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小受到的教育让段松蕊认为,“天下万物,以人为贵”,就算是有些人可以修行,有些人与之无缘,但人本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需求有欲望是正常的,但为了个人的愿望和目标应该加强的是自身,而不是损害他人的利益,更遑论用他人的性命作为自己前进的踏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