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深雪已经先他一步，问出了这个问题。
织田作之助愣了愣，然后才意识到什么：“我忘了和你说了吗——抱歉，可能是最近有点忙，所以把事情给记混了。”
“……”
“是这样的。因为换了工作，所以，我们要搬到离公司更近一点的地方去。我去问过那边的房价和物价，比这边要便宜一些。”
少年原本在很自然地陈述，说着正要去继续收拾东西，声音和动作却同时一顿。
然后，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神情之中突然带上了一点惊慌：
“小雪，你怎么哭了？！”
第6章
KTV的大包间里光影闪烁，话筒被随意的丢在沙发上。附近雄英高中普通科二年C班的二十几名同学，围着沙发坐成一圈，玩着“真心话与大冒险”的游戏。
只见塑料瓶的瓶口越转越慢，最后停在了某个方向。一头金发的男生抓起瓶子，看向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人：
“啊啦啊啦，这次终于轮到深雪同学——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被他点名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女生，有一头雪白的长发和烟灰色的眼睛。少女闭上眼思考了几秒，很快做出决定：“还是‘大冒险’吧。”
“嗨嗨——”
男生一边说，一边刷新手机软件上的信息。几秒之后，他将屏幕面对所有人，按下了“确定”。
很快界面静止，当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周围的同学表情各异。
作为上一轮的当事人、这一轮主持的优城奏太，没忍住笑出了声：
“咳咳。那么现在，请深雪同学打开包厢的门出去，然后对看到的第一个人说——”
同一家KTV，隔着一扇门、一个过道再加一扇门的对面包厢里，雄英高中高一英雄科A班的十几名同学，已经玩了大半个小时的“国王游戏”。
“所以，这次我是‘国王’。”常暗踏阴说，看了看坐在周围的同学，闭上眼睛思考了几秒，“就请3号喊着8号开学时长跑的口号，做50个俯卧撑；16号现在开门出去，答应看到的第一个人的任何一个要求好了。”
“三号是我，呱。”蛙吹梅雨说，“八号是哪位同学？”
“是我。”青山优雅回答。
包厢顿时陷入了整齐划一的沉默。
“好的，那么我就喊着‘I can not stop twinkling’，做五十个俯卧撑对吧？呱。”
蛙吹梅雨依然很镇定，然而旁边的峰田实已经抱着肚子“哈哈哈哈哈”狂笑了起来。常暗踏阴咳嗽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最后，十六号是——？”
“……”
几秒之后，右侧沙发上某个头发半红半白的少年，默默举起了手。
轰焦冻推开了包厢的门。
身后是探头探脑的同学们，以及蛙吹梅雨“I can not stop twinkling，呱”的声音。虽然大家眼中的兴奋和期待几乎要黏在轰同学的身上，但碍于规则，也只能看着门在眼前缓缓闭合。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轰焦冻朝左右看了看，思考自己应该走哪边比较快。
没等他想清楚，对面包厢的门，被人同样从里面推开了。
“……”
一个陌生的女孩反手关门，抬头看到了他。
对方看起来也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头长发白的像雪，散落的额发下是一双烟灰色的眼睛。她盯着两三米外的男生看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
好像……有点微妙的眼熟，或者只是面善？
轰焦冻默默地想。
两人莫名对视了片刻，很快，对方就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大步走向了过道这边的“鸳鸯锅”。
【请深雪同学打开包厢的门出去，然后对看到的第一个人说——】
【16号现在开门出去，答应看到的第一个人的任何一个要求好了。】
“这位同学，”少女在他面前停下，开口的同时露出了八颗牙的标准微笑，“我可以请你，和我交往一周吗？”
轰焦冻：“………………”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之后，他最终面无表情的：“好的。”
少女：“……”
***
“然、然后呢？”
夜晚十点的地铁已经接近末班，乘客和白天相比寥寥。织田深雪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上，旁边是和她同路的同学早苗爱子。
此时此刻，早苗爱子瞪着织田深雪，表情仿佛在追一出三流编剧用脚写出来的言情剧。
明明非常兴奋，但依然要表现出一副没有吃瓜的模样。
织田深雪回忆了一下：“然后我很尴尬，他……看不太出来。不过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接着就有人出来查看情况——两个班都是。”
早苗爱子：“……”
早苗爱子的脸色五光十色轮了一圈，慢慢才恢复正常。她又看了看手机里收集到的某人资料——主要是照片，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行吧。不管怎么说，对方居然是英雄班的学弟，刺激。你是怎么打算的？”
她特意加重了“你”的发音。
织田深雪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早苗爱子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毕竟，没人想到会这么巧，”和小伙伴比起来，织田深雪本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明天是来不及了，我和轰君约好体育祭后见面，到时候再解释清楚吧。”
早苗爱子盯了她一会儿，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有继续发展的苗头呢。”
失望之情简直噫于言表。
车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轨道细微的摩擦声。
“好啦爱子，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
最后，织田深雪主动开口，让坐在身边的早苗爱子重新看了过来。
白发的少女扣了两下手机壳，那张脸在车厢洒落的雪白灯光下，几乎和头发一个颜色：“从理论上来说，既然参加了游戏，就不存在‘玩不起’的说法。无论有什么原因，告白就是告白——
虽然当初是这么想的，但没人会轻易接受这种‘巧合’的结果。而轰同学看起来，也不像是愿意谈一场——莫名其妙的恋爱的人。”
织田深雪的表情不像是在谈告白和交往，仿佛在解一道板上钉钉的翻译题。早苗爱子看着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
“行吧，我也不再搞瞎撮合的事了，毕竟当初你……唉。不过我刚才找人打听了一下，这位‘轰焦冻’学弟是这届A班的推荐生之一，个性目前表现为大范围的‘冰’，但实际能力据说不止。性格的话，似乎是挺……高冷的一个人。”
早苗爱子说到这里有点迟疑，毕竟从对方的表现来看，‘高冷’这个定义……？
织田深雪看着她，最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不愧是爱子，业务非常的娴熟嘛。”
早苗爱子哼了一声，骄傲地挺起她C+的胸：“那当然，我可是要以‘情报屋’为偶像，成为职业级别‘八卦屋’的人。”
挺到一半她又收了回去，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作为交换，深雪介不介意告诉我，你们当时还说了什么？”
织田深雪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想想……其实真的没几句话。我解释了一下是游戏的任务，他说他也是。然后我俩面对面沉默，没过多久，对面包厢有人推门叫他。
“然后他说‘那我回去了，你是雄英的学生吗？’——因为这附近只有雄英一所学校吧。我说‘是的，你也是？’，他就‘嗯’了一声。
“我们又站了一会儿，最后我看到他背后的同学面部表情有点抽筋，就问他‘那之后再说？’他回答‘嗯’，然后把手机递了过来，给我看了他的联系方式。”
织田深雪说完，点开手机屏幕，递到早苗爱子面前：“就是这个。”
听完全部过程的早苗爱子：“……”
织田深雪：“怎么了？”
早苗爱子：“我收回我刚才的一大堆庸人自扰。”
沉默了几秒后，她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你们是天生一对，提前祝福你。”
织田深雪：“？？？”
等织田深雪下了车、刷开小区的大门时，手机上的时间已无限逼近十点。
她租房的地方离学校不远不近，每天大约花费半小时上下学。优点是比起雄英高中附近供不应求的租房，这里交通便捷、房租相对便宜，几百米外就是全市的交通枢纽之一。
从这里到外地，比如一百多公里外的横滨，最快的新干线只要一个多小时。
这片小区规模确实不大，据说过两年就要拆迁了。住在这一片的一半是附近的学生，另一半是上班族。因为和雄英高中有一段距离，她目前还没见过住在附近的同学。
同班的好友早苗爱子，应该算是离的最近的了。
织田深雪的家在小区最里面的一栋，转过楼背就是唯一的小门。这个门每天晚上八点准时上锁，迟了就只能绕几百米。
比如今天。
小区的楼房最高只有八层，最低的就像织田深雪住的这栋，六层。顶楼因为塞满了陈年的杂物和垃圾，早就废弃不用了。余下五层每层三户，一共十五户。
织田深雪住在五楼，偏左手的那家。剩下两户频繁更换租户，最近的一个邻居是两个月前搬来的。
少女一只耳朵里塞着耳机，脚步轻快地爬楼梯，鼻腔里不出声的哼着歌。很快她上了五楼，看向自家熟悉的大门，脚下微微一顿。
……啊。
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影，躺在她家门口的地上。
第7章
织田深雪的家门口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黑色外衣的男人，下半身因为楼梯的缘故而半蜷着，脸埋在一蓬不长不短的黑发里。织田深雪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衣着，确认身份之后，回忆了一下最近半个月的雄英……
好像没听说什么特别的消息。
这会想再多也没用，她从包里掏出钥匙，上半身前倾并抵住门，咔嗒两下开了锁。
然后重新站直身体，俯身先推了对方两下：“老师？……相泽老师？”
意料之中没有回音。
这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了，织田深雪的心情很冷静。少女调整了一下姿势，右臂用力左臂辅助，在三秒之后将地上的男人半扛了起来。
由于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对方的下半身基本还是拖在地上的。织田深雪也顾不了那么多，空出一只手拉开门，开灯进门后连鞋也没脱，拖着男人走向左手的那间房。
然后，把这个人——消除英雄“Eraser Head”、雄英高中的教师相泽消太——放在了房间里那张不大的单人床上。
就算她是练过的，扛着一个大男人走了半分钟，依然让不到十七岁的少女出了不少汗。织田深雪微微呼了口气，确认了躺着的人呼吸正常，就先去脱鞋换衣服了。
然后从厕所拿了拖把，把地上那串鞋印抹干净。
织田深雪租的这间公寓不到五十平，每个功能区却泾渭分明。除了卧室、厨房和厕所，餐厅和客厅是混用的。此外，原本应该和厨房、客厅边缘相连的阳台被隔开一层，单独辟成了不大的单间。
现在基本被用作客房。
一年多以前，织田深雪从横滨考到离家一百多公里的雄英高中，在这附近找房子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设计。
除了前任租客留下的一个书架，她找人重新刷了墙，又放进了一张单人的折叠床，就把这个不大的空间占的七七八八。然后把自己暂时用不上的书填满了书架，又跑了趟花鸟市场，在阳台摆上几盆绿植。
都是好活又便宜的那种。
毕竟预期支出有限，能租到这么一个房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奇奇怪怪的……“个性”，织田深雪想，她根本没必要这么折腾。
在如今的世界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那么一部分少数人群，获得了各种特殊的力量。
比如“个性”、“异能力”、“掀起牛顿棺材板的体育技能”（划掉）等等。
就全世界范围来看，拥有“个性”这一力量的人数比例相当高，甚至达到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六十以上。
而雄英高中，就是一所招收拥有“个性”的学生、主要为了培养对抗犯罪份子的“职业英雄”而创设的高等教育机构。
与它开设的英雄班相比，普通班的学生并不一定要拥有个性，但具备个性的学生，依然占据了近一半的数量。
包括织田深雪。
要说她和班上的其他同学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将近十七年以来，织田深雪始终没有搞清楚——
她的“个性”，究竟有什么作用？
当织田深雪把明天上学的东西收拾好，时间已经转过了十点半。就在她低头看手机的同时，从没关门的客房那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织田深雪反应了半秒，把书包的拉链拉上，抬脚就往外走。
经过餐厅（兼客厅）角落里的餐桌时，她弯了下腰，从桌角下面靠墙的地方，提出一只不大不小的医疗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