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凛笑:“你这意思是,不是前三名的都不能写作业看书了?”
她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声音有些含糊,比往日更软,听得姜凛心里也跟着犯软,“是潘明辉说你的,又不是我。”
陈言理说到潘明辉就乐的不行:“忘跟你说,潘明辉和孙路好像发现张世咏谈恋爱了,气的要死,说要跟张世咏绝交,拒绝和他坐同一排,就把你和张世咏的位置对调了。”
姜凛说:“他们怎么没跟我说?”
陈言理:“跟我说了呀。潘明辉说我同意就行,料你也不敢反抗。”
她学着潘明辉那欠儿吧唧的调调,活灵活现的,姜凛也被逗乐,低声笑起来,陈言理又来劲:“你真不反抗了?”
“不反抗。”他很乖也很自觉:“我听你的。”
反正前桌和隔空的同桌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他个子高,经常会挡着陈言理的视线,每次她看不见,就要在后面戳他,叫他趴在桌子上,或者肩膀往下垮,没过一周,他就拎着书包又坐回原座,再度把张世咏驱逐回原位,假文人敢怒不敢言。
潘明辉就把桌子挪开一条缝,以示清白。
张世咏为了讨好他昔日两位兄弟,只好咬咬牙,周五晚上在四中土菜馆设宴,叫上李枝和林婉婉,一帮人聚一块吃个饭。
姜凛还得去网吧打工,本来不打算去,可是张世咏非说他们兄弟三人的冰释前嫌缺个见证者,死乞白赖的把他拖上,他只好打电话让前台姑娘帮他顶一会班。
一行人到了小饭馆,正好遇见江周和带着几个朋友翘着二郎腿点菜,林婉婉一见他就跟树袋熊似的扑上去,只好两桌并一桌,张世咏含泪加了四个菜。
江周和那边一落座,先加了四瓶啤酒,他听完这顿饭的缘由,直接四瓶换一箱。
除了三个女生,男生们一律不放过。
“感情深一口闷啊。”江周和翘着腿,拿着开瓶器一瓶一瓶撬,“不然何谈冰释前嫌啊?”
林婉婉忍不住瞪他,喝酒就喝酒,还拽起文来了。
姜凛也不用回学校,倒是没事,潘明辉和孙路也喝过酒,只有张世咏半瓶下去满脸通红,被迫和李枝一道站起来端酒敬满桌。明德那几位混惯了,都特别能闹,没多久一箱啤酒就见了底。
张世咏潘明辉孙路还得回去上自习,也就意思意思,大半都是姜凛江周和他们几个喝完的。
眼见着姜凛脸上渐渐泛红,陈言理紧急叫停,江周和也被林婉婉夺了酒杯。差不多快到晚自习的时间,就一人拖着一个,散了饭局。
这时节天气已经很冷了。
张世咏搓着手跟在李枝身后:“枝枝,你没有生气吧?”
李枝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这帮人闹起来这么没谱。
林婉婉追着江周和踹他屁股,“喝什么酒,喝什么酒,就你闹腾,枝枝脸都红了。”
江周和不耐的拧眉:“踹,你踹试试?”
林婉婉又是一脚。
“你再踹?”
又是一脚。
“嘿。”江周和扑上去,半托半拽的就把林婉婉薅走了。
姜凛只是脸有点红,一味的看着陈言理傻笑,她就疑心他喝多了,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他轻嗤一声:“傻吗你。”
陈言理还伸着手:“几?”
“三。”姜凛说。
陈言理冲他直翻白眼,他就笑,右颊上的小涡一漾一漾的。她那竖直的手指急转向前,忍不住戳了戳他的酒窝。
姜凛往后仰,跟她使了很大力气似的。
他抓住她作乱的手,握住:“别闹了,我送你回学校。”
一帮人早就走散了,路上只剩他们两。
陈言理说:“你肯定是喝多了,你不喝酒,没这么喜欢笑。”
他脸上的笑意漾了一路,有点傻乎乎的,其实也没喝多少,只是不常喝,姜凛也觉得自己有点犯晕。但是绝不能在她面前承认。拉着她一边转过拐角一边说:“就那么两……”
话音戛然而止。
脚步也顿停。
陈言理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也立马愣了。
他们走的路是往四中后门去的小道,要穿过几条巷子,虽然偏,但是近,这会也没人。
前面小巷里,江周和把林婉婉抵在墙上,旁若无人的亲吻。
这跟他们俩那种蜻蜓点水似的吻天差地别。
简直热火朝天。
陈言理脸直接红到耳根,江周和仍旧没发现他们,姜凛还在那傻站着,她赶紧把他往后拉,撤回转角之前的巷道上。
“我们还是走正路吧。”陈言理心里怒骂林婉婉,闷头拉着姜凛走了一段,觉得手上阻力渐大,就停下来回头看,姜凛慢吞吞的跟在她后面挪,完全依靠她拉扯的力气移动。
陈言理一停,他也停。
“你走不走?”陈言理问他,可他不说话,只是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她的脸,眼神透着点古怪。
陈言理倏的想起刚才那一幕,脸更红了。她松开手,准备自己回去,刚转过身就被姜凛拽回去,他低头看她,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
陈言理心里敲起锣打起鼓,热闹非凡。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好听的嗓音透着小心,“你也让我亲一下,行吗?”
第32章 藏星
少年的感情,就像这个吻一样,小心翼翼,却又止不住的热切。
清淡的底色,被一点点的加深,浓郁到抹不开,化不掉。
他们从不曾和谁有过如此亲密的触碰。
那点未散的酒气让人晕头转向,又或许是这个吻本身,就令人沉醉,上。瘾,继而失控。
接。吻。
和他接。吻。
陈言理背抵着粗糙的墙面,迷茫一片,恍然生出点无依无靠的虚浮感,她只好用手指紧紧贴着墙,却被磨的有点儿疼。直到许久,唇上那股压力褪去,她才再度感受到深秋的冷意。
他微促的呼吸,就在她耳边,很近。他叫她:“言言。”
少年清朗的嗓音,带了点沙哑和缱绻。
“我要回去上自习了。”陈言理推着他,脸红的透了,姜凛被她推的踉跄着后退一步,站在巷道中央,笑得有些傻气,又叫她一声:“言言。”
陈言理都要怀疑饭馆老板卖的是假酒,把人都要喝傻了。
这儿离四中后门已经很近,她隐约听见校内的上课铃声,便说道:“我走了,你不要送我了。”
说完就走,看也没看他。
简直有点儿落荒而逃。
她走的还是小巷道,已经完全忘记刚刚是特意避开这条路,蒙头跑过去才想起这事,所幸林婉婉和江周和也已经走了。
她走向学校后门,保安亭的保安大叔翘着二郎腿坐在塑料椅子上,催促道:“快跑,都打铃上课了。”
陈言理点点头,小跑着往教学楼去,半路上碰见林婉婉,她还慢吞吞的走着,跟遛弯似的,看见陈言理尾音上调的嗯了声,“咦,言言,你怎么也刚回来?”
陈言理含糊的说:“我去买了点东西。”
林婉婉笑眯眯的:“东西呢?”
陈言理两手空空。
她岔开话题,催促道:“快走,都几点了。”
林婉婉坏笑着凑过来:“你的脸好红,嘴巴也好红,快说,你俩是不是干坏事儿了?”
“我才没有。”陈言理被拆穿后恼羞成怒:“倒是你和江周和,我都看到了。”
“看就看到呗。”林婉婉很无所谓,挎着她胳膊悠闲的散步,“谈恋爱啊,不亲亲不抱抱不摸摸,怎么着,还干聊天啊?”
陈言理没接话。
林婉婉又絮叨:“但是我跟你说,男生可坏了。你得心里有数,他要是想干点别的,你可千万不能答应。我们还小呢。”
陈言理没明白:“别的什么?”
林婉婉耸耸肩:“就那个呗。”
陈言理反应就有点慢,不如林婉婉感情经历起步的早,小黄。文看的多。等明白过来立马又闹个脸红。得益于沈迪的优良基因,她生了张净白的脸,毫无瑕疵,脸一红,就像薄扫一层胭脂,眉眼都衬的更艳丽。
林婉婉都乐了:“哎呀言言,你怎么这么可爱?难怪姜凛忍不住,我要是他,我就天天抱着你亲。”
陈言理甩开她:“流氓。”
林婉婉:“嘻嘻。”
等她俩晃晃悠悠走到教室,晚自习都开始十几分钟了,老许在教室外面把她俩堵个正着。林婉婉信口就来,说自己不舒服,去校医室耽搁了一会。
老许见她俩一副乖巧老实的样子,也就没怀疑,摆手放她们进去。
*
校庆晚会最终定在元旦那一天,顺便全校共迎新年,讨个好兆头。等话剧社再次排练时,因为临近正式演出,该布置的场景道具都渐渐齐全,花儿草儿的都有模有样。更主要的是衣服,矮人和动物都是外面租的或者网上买的,唯独王后和公主的裙子,是段严哲带来的。
这两件裙子一拿出来,在场的人都一片惊叹,这戏不管最后演成什么德行,视觉效果都是稳赢局面。
王后的是红黑色系,层层叠叠的裙摆繁杂华丽。公主的则是深蓝纱制,整条裙摆点缀着很多细小的亮片,在灯光下转起来,像跃动星河。
在场的女生都看呆了。
看向陈言理的眼神里,不免多了些羡慕。
林婉婉最直接:“不行不行,我要换角色,我要演公主。”想想又放弃:“算了算了,词太多。段严哲,我能也穿穿摆个拍?”
段严哲爽快的点头:“这是我从我小姨那借的,她是学服装设计的,就等着我拍照片反馈呢。”
负责妆发的人是宋佳墨,她平日就喜欢打扮,偷偷涂淡色的唇彩,把头发弄卷,再跟老师说她是天生的自然卷。
她虽然很不喜欢陈言理,但做事情并不含糊。
至少给陈言理和林婉婉化妆时她就很认真。
她给林婉婉化了个嚣张跋扈的烟熏妆,血红的嘴唇,头发也卷成大波浪。
陈言理则是很清淡,几乎没怎么化,只是加深五官以适应舞台的灯光,她放下陈言理的长发,在鬓边加了花朵式样的小夹子,显得很可爱。
宋佳墨替她打扮完,对自己的手法很满意,可又不满意对方是陈言理,所以她先是欣赏的打量,然后冷哼一声走了。
矛盾的让陈言理心服口服。
林婉婉直翻白眼:“她要把你当假想敌,当到毕业?”
陈言理也不喜欢宋佳墨,之前学校里乱传的她左右逢源的事情,多半出自宋佳墨。
宋佳墨是很喜欢交际的性格,可陈言理不是,她在学校朋友不算多,性格里有点我行我素的成分,她不太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她在意的范围仅局限于身边熟识的人。所以关于宋佳墨针对她的事情,她苦恼过一阵子,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渐渐就抛掷脑后,专心做她自己的事情。
反正说她说的热火朝天那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大家对林婉婉和陈言理的装扮都很惊艳。
段严哲看了老半天,才想起拿相机,指挥着她俩面对面站着拍照。
他是个心思很活的人,喜欢捣鼓些新鲜玩意。照片最后被他找人做成海报,贴在学校的布告栏上,像电影的宣传片,吸引了很多人去看,学校里对元旦晚会本来兴趣缺缺,因这一张海报,陡然掀起热烈讨论。
五班窗外的一条走廊,人口密度跃居全校第一,三个年级的人都慕名而来,看看公主和王后是不是真的像照片上那么漂亮。
脸皮厚如林婉婉也愣是没抗住,和陈言理面对面,趴在桌子上,拿书挡着不抬头。
林婉婉低声说:“妈的,老娘竟然有一天也沦落到见光死的地步。”
因为灯光妆容衣服加持,陈言理也不敢腆着脸说那照片和她本人一模一样。
张潘孙三位那天没去,见如此盛况,立马拉着姜凛一块下楼,去布告栏看照片。
布告栏前几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
“听说话剧社有个人因为想追校花,下血本买回来的衣服,这看着就是不一样啊。”
“还是家里有钱啊,禁得住这么造……我买杯奶茶都算掏空家底了我。”
“哪个校花?红的蓝的?”
“蓝裙子的,好像是高二5班的。”
“竟然有点点浪漫?”
“可女生好像有对象……”
“那还不能换一个?”
照片上的陈言理微低着眼,几缕头发垂落胸前,手提着裙摆,有点点星光,沉静又美丽。
张世咏推推眼镜:“我们团支书岂是看重身外之物的人。”他酸不拉几的搞起故作深沉的诗意:“她已经非常美丽,就无须这些华贵……”
潘明辉从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把他拍布告栏上贴着。
姜凛就看着,也没说话,只是有点失神。
旁边人依旧说的很热闹。
说那两个人怎么怎么般配。
他听着听着,无端觉得心里被勾出一股戾气,有一瞬间有股冲动,想把照片撕下来,再藏起来。
这感觉来的古怪,忽然就让人心烦意乱起来。
姜凛没再看,转身上楼。
第33章 藏星
2012年的年末,因为那个广为流传的预言,学校里大多数人都比往年更兴奋。谁都不是真的相信,只是在某些时刻,借口这个理由,来劝服自己做不留遗憾的事情。
12月初,江州慢吞吞的落了一场薄雪,清早下的,到晚上时已经化的差不离。
达不到任何浪漫的效果,只留下湿哒哒的路面和空气。
四中学生都换上厚厚的冬季校服,课间操时间在学校里跑起来,像一群蓝白交加的熊崽子。
再一轮月考时,姜凛差一名就能进前十,这种跃升的速度让老许十分惊讶,他时刻准备着把陈言理薅回前排,结果不仅她自己稳的住,还不声不响的把同桌都劝的一心向学了?
这个“都”就还包括前面原来天天勾肩搭背不像正经人的三位同学。
张世咏成绩原本就好,另外两位捡起课本完全出于无聊和悲愤。但不管源自何处,后排的学习态度日渐严谨的让老许无可指摘,都寻不到理由找麻烦了。
月考完没多久,姜凛就先拿了三千块钱给她,陈言理知道他趁周末在外面打工的事情,只是觉得无奈和心疼,“其实你根本不用着急呀。钱给我,我也是放在家里。你干嘛非要把自己弄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