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姜凛朝她走近,她手已经搭在门把手的位置上,他语气有些急:“这只是个提醒。”
“用不着。”陈言理抿着嘴,耳边那股嗡嗡的声音都给气散了,她打开门,“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言理说完就走,在门口却撞到唐思冉。两个人目光相接,唐思冉看她的眼神疏离,带着轻视和探究的意思,看样子在门外待了有一会。陈言理没有和她说话,径直离开。
唐思冉推门进去,和将将追到门口的姜凛撞个正着。
“急着去哪儿?”唐思冉若无其事的关上门。
“今晚店里你和老东盯着。”姜凛绕开她去开门,“我有事先走了。”
“她已经走了。”唐思冉忽然拉住他的胳膊,“而且你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吗?她跟林……”
姜凛倏的抬起眼睛,因这句话眼神冷下来,唐思冉为之所慑,剩下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毫不留情的,把她的手扯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一句话,泾渭分明。
唐思冉沉默了会,“姜凛,我认识你快三年了。这三年在你身边的是我,她在哪?”唐思冉被他激的有些声音尖利,“她是你心尖上的人,那我他妈就什么都算不上吗? ”
姜凛看着她,似乎有点听不明白她的意思,“你当初来这里,是为工作。这几年你从调酒师升到负责人,是因为你的工作能力,而不是什么在我身边。”
姜凛说的话直白又残酷,几乎让唐思冉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有人,这几年他对她也从未有过超过同事,朋友的行径,可是他心上那人远在天边,她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如今那人回来了,她才切实感受到他的冷漠。
他没有多说,只是给了她今天最后的劝告,就开门出去:“唐思冉,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会有结果。”
下面下了雨。
稀稀拉拉的,渐渐有转大的迹象。
陈言理脸已经红透,她觉得胃里有些难受,她向来不擅长喝酒,又是高浓度的烈酒。从酒吧里穿过时,震天动地的音乐更刺激着她,她有点想吐。
离开污糟的酒吧和拥挤的下沉式广场,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雨水消解了盛夏的闷热,她感受到一股凉意,稍微舒服了些。
只是她没有带伞,很快身上就拢上一层水汽。
外面到处都是衣着时尚到怪异的年轻男女,路边停着许多豪车。
淮安路并不宽阔,此时算得上拥挤,车辆大排长龙,有焦躁的鸣笛声。
陈言理在路边站了会,来的出租车几乎都是别人定好的,她尝试用叫车软件,显示她排到第78位,需要等一个小时左右。
十一点了,地铁也已经停运。
她只好沿着淮安路走,准备先离开这,去人少的地方碰碰运气。
看地图时发现附近有公交站台,那趟公交十一点半才停运。虽然不到她家,但好歹是同一方向。
陈言理沿着导航,走到公交站时,雨势已经转大。
她把被打湿的头发扎起来,显得不那么狼狈。
等了几分钟,公交车依旧没来,前面路口却出现一辆黑色越野。
陈言理认识这辆车,没到跟前,她就知道是谁。
雨刮器自动工作,姜凛透过车窗,远远看见她站在雨里。
有一瞬间两个人目光相接,沉默的,像一种对持。
她很快低下眼睛,一动不动,当做没有看见。
他沿着路边,开到她面前停下,降下车窗,声音低的像叹息:“上车。”
第47章 藏星
末班车的灯光远远打过来,他占着公交车的道,司机在后面按喇叭提醒。
陈言理往后看看,然后转过脚步:“车来了,你回去吧。”
车上空空荡荡,只有两三个乘客,她在空座位坐下,这司机是急性子,不等他让道,径直转过方向踩油门超了过去。陈言理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上蒙着水汽,只能看见他车的轮廓。
两辆车很快交错开来。
深夜路上少人少车,给了司机发挥的机会,开公交车开出赛车的架势,横冲直闯,提速和急刹信手拈来,陈言理坐的近,眼睁睁看着他炫技似的挂挡转向。
她本来胃里就不舒服,没熬过三站,白着脸冲下了车。
站台上写着定西北路。
陈言理头昏脑胀,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的蹲在站台上缓了会。雨势已经转急,窄窄的顶挡不住雨点,眨眼间将她浑身淋透。
她狼狈的擦着脸上的雨水,心里安慰自己,夏天的雨来去匆匆,应该很快就会停。
冷静下来,甚至有点后悔刚才赌气没上他的车。
下这么大雨,再怎么样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啊。
她叹口气。
路上时不时有车开过的声音,雨水飞溅。
可没一辆空车,她试图点开叫车软件,手机屏幕也很快落满雨水,但她也没有为此忧虑很久,很快,近处有车灯打过来,陈言理眯起眼睛,那辆车停在她面前,随后车门打开,驾驶座上的人下了车。
是姜凛。
急雨也很快把他淋透,不过他是短发,远不会像她发丝粘在脸上的狼狈,硬质衬衫的料子也没那么容易贴身。
陈言理看着他走近,嗓音飘忽不定:“你跟着我啊?”
“这趟车到不了你家。”他低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还能走吗?”
明知故问。
陈言理低下头:“能。”
他好像叹了声气,雨声稠密,她也没有听真切。
姜凛弯腰把她拉起来,她穿了件及膝的衬衫裙,已经湿透的贴在身上,曲线毕露,他移开眼睛,打开副驾的车门,把她扶进去。
陈言理也没心思再和他斗气,扶着额头低吟,“你卖的是假酒吧?定价那么高,还卖假的,你还有良心吗?”
他躬身拉过安全带,闻言低头,她也抬起眼睛,极近的距离里,撞进对方的眼睛里。身上的热气都被冲散,只有雨水湿冽的气息。
啪嗒一声,他扣上安全带,起身关上门。
陈言理切了一声。
车缓缓驶离站台,她摸出纸巾简单擦了下,就靠在副驾上昏昏欲睡。
“刚刚那个是我同事。”他忽然开口说道,“没别的关系。”
她转过脸看去,他目视前方,神色淡淡,好像刚刚那话不是他说的。
她扭头看向车窗外面:“跟我解释干什么?”
“就是告诉你。”
他这幅样子让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顺便骂他几句,可是面上不显,学他一样的假装不在意。
反正他是死也不会说些别的,更直白的话,闷的像块被水泡透的烂木头。
她没做声,又闭上眼睛。
这里离她家还有些距离,下雨路滑,估计得开一会,她在心里算计着时间。可是没多久,车就停下。
陈言理疑惑的睁开眼睛,见他停在一个小区门口地下车库前,正在通过识别系统。
她皱皱眉,他简略的解释:“我家。”
她挑眉,“干什么?”
“你家太远了。”他看了眼她浑身湿透的样子,“先收拾一下。”
她没有回应,他又问:“不想去?”
“你已经开到这了。”她又把他的话原样还回去,牙呲必报的,“还来问我想不想去吗?”
虚伪,她在心里骂了句。
道闸打开,车直接进地下车库,往下滑。车库里又暗又静,只有他们一辆车穿行,仪表盘上的蓝光幽微,气氛诡异沉默,像是直接开去暗。杀现场。
湿衣服黏在身上的确很不舒服,下车前,姜凛从后座拿了件外套给她,他虽然没明说,可陈言理裹上衣服时还忍不住红了脸,幸好这裙子的料子不是很透的质地,幸好她没有穿深色内衣。
还是挺难受,走起路来有点发飘。
陈言理踩着虚空的步子跟在姜凛身后,她现在脑子里装不下更多的东西,很幼稚的琢磨着,他都主动挑衅了,她还不敢来吗?
谁怕谁。
他住19搂,房子也是一室一厅的格局,比她的小公寓稍大一点,黑白灰的色调,一看就是男人住的。
沙发上摞着一堆衣服,也不知道是洗过的还是没洗的。
趁他回房间找衣服,陈言理偷偷翻了翻,干爽间带着洗衣液的清香,是洗过的。
还行,她又想。
“先洗澡吧。”姜凛拿着睡衣出来,递给她,“干净的。”
陈言理点点头,转身进了浴室。
姜凛这才注意,她光着脚,走出了微妙的S线,显然已经晕头转向了。
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里面很快响起水声,趁这功夫,他把能看见的地方都稍微收拾了一下,烟灰和垃圾都清理掉,沙发上堆积的衣服扔回衣柜,也懒得叠,衣柜门一关,眼不见为净。
又去厨房烧热水,翻箱倒柜的,找了两支葡萄糖出来。
做完这些事,他就靠在流理台上等水开。
洗漱间的门是磨砂玻璃的质地,透出暖黄的灯光,他看着,就觉得有点恍惚。
很简单寻常的一刻,他却忽然感到心安。
他就独自站着出神,直到水壶滴了一声,玻璃门上也传来轻叩的声音。
“哎。”她敲着门,小声说:“你没有给我拿毛巾。”
“好。”他回过神,又是一通翻箱倒柜的找,愣是找不出条新毛巾出来,只好翻出件棉T恤递进去,她在里面沉默了好一会,门都忘记关严实,隔着门缝吐槽:“你就不能讲究点儿吗?”
浴室里面只有超市架子上最普通的男士洗发水和香皂,现在管他要条毛巾,他也没有。
“平时没人会到我这儿来。”他解释。
玻璃门再度关上,他折身进厨房倒热水。她很快出来,披着湿发光着脚游魂似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杯子里蒸腾的热气,揉着眉心:“吹风机也没有。”
他的睡衣在她身上又宽又大,显得她格外的瘦,袖子和裤脚都垂着,衣服里空空荡荡。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扶着墙说:“我有点想吐,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他低着眼。
陈言理一听,抬起脸期待的问:“什么?”
“你再多喝点。”
听着是句讽刺,她满面期待瞬间又垮下去,分毫不让的讥讽回去:“你卖假酒还好意思说我?”
“我不卖假酒。”他端着热水和葡萄糖,跟醉鬼理论显然不是好主意,“喝了这个你会舒服点。”
陈言理堵在厨房门口不动,“那为什么那么难喝?”
他耐心的告诉她:“龙舌兰就是那个味道,你喝不惯。”
她沉思了会儿,想出个折衷的办法,“那你把钱还给我。”
“一杯168。”
姜凛愣了愣,随后摇头轻笑,语气无奈:“那你得让我出去吧。”
陈言理让开门,他往客厅走,她就跟着,很不客气的自己坐进沙发,姜凛把葡萄糖兑进温水里,递给她。
看到他身上的湿衣服,她又忘记了要钱这件事,“你去洗澡。”
他身量高,蹲在沙发前也没有比她矮多少,仔细的端详着她水润润的双眼,“到底有没有喝醉?”
她端着水慢吞吞的喝,许久才答:“你猜呢?”
他盯着她 ,“猜不到。”
“很重要吗?”
他摇头,也不重要吧。
只是再次遇见以来,他们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他只是有点贪恋这一会的温情。
陈言理眯起眼睛,“难道你是想确认一下,好趁我喝醉图谋不轨吗?”
“……”
一会有逻辑一会没有。
看来是真的醉了。
“吹风机应该有,之前买过,我找一下。”他起身,开始今晚上第三回的翻找,他大半时间都泡在酒吧里,这个家最大的功能就是睡觉,独居的时候随便糊弄糊弄,怎么都能过。
骤然加进来一个人,就显得什么都缺。
他拿着没拆封的吹风机出来,半道上脚步一顿。
她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
睡到半夜,陈言理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眼前似乎有光。
她愣了一会,就着电视的光,看见沙发前地上坐着的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是在姜凛家里。
穿着他的衣服,还盖着他的被子。
姜凛屈膝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电视,一部九十年代的香港老电影,他没开声音,柔柔的灯光打在侧脸上,安静又温柔。
陈言理没出声,可能已经一点钟了,或者两点,她没在意,只是声色不动的看着他。
电影已经放到末尾,她默不作声陪他看完,屏幕上出现片尾字幕,他动了动腿,像是要起来,她迅速闭上眼睛,假装深眠。
又有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她像做贼心虚?
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她等了会,眼前微弱的光消失,他关了电视,她却迟迟没听见他离开的动静。
安静了好一会。
陈言理正想偷偷睁开眼看看,却听见皮质沙发凹陷下去的声音,接着,男人身上的温热气息越来越近,还有点香皂的清香。
她不觉得害怕,只是无端的紧张,要是他再敏锐一点,应该会分辨出她陡然不匀的呼吸声。
显然他被什么东西蒙蔽了五感。
兴许连脑子一起蒙蔽了。
他静悄悄的,小心翼翼的,吻在她的额头。
第48章 藏星
“晚安。”他低声说。
可就在他将要离开时,陈言理慢慢睁开眼睛。
没有比这更诡异的情形了,他俯身停在她正上方,咫尺间的距离,暗的没有一点光。
四目相对。
怎么看他都像是准备图谋不轨。
姜凛有些尴尬,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往后退去时却被她拽住手臂。陈言理没有生气,没有质问,眼神平静,连意外都没有,只是似笑非笑的问:“什么意思啊?”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干巴巴的问:“什么时候醒的?”
“你猜?”她眼睛里似乎有笑意,手指有意无意的在他手臂上刮着,拖长语调:“要是我没醒,你还打算做什么啊?”
气氛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