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现如今自己提起来以前定下的婚事,卢氏忍不住咋舌,但也没说什么,有个念想总是好的,万一……想到这,卢氏摇摇头,对方要是还把赵家当亲家,早就上门来提亲了,现在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不就是想冷处理这段关系吗?
而赵清淑听到“竹马”这个词努力回想了一下,她记得她确实有个青梅竹马,不过在她小的时候就举家搬走了,听说竹马他爹做了官,还做生意变得十分富裕。
可这种人家哪里是赵家能攀附的上的,只怕人家早就忘了她这个婚约对象,跟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成婚了。
“爹这里有两个人当时立下的契约,白纸黑字,就算你去官府告状对方也一定会认可这门婚事的。”赵延说着就要去找婚书,其实郑家就是做官的,他心里明白告不赢,但是为了稳住赵清淑他只能这么做。
赵清淑看着赵延忙碌,心想有了婚书就算郑家不认她这个儿媳妇,肯定也在乎声誉,一定会把她的那份婚书买下来,这样一来她就有钱了。
想到此处,赵清淑便将婚书接过,不为其他的,就只是想上门能够拿点钱就走。赵清淑转头向赵延说道:“明日我便去郑家。”
赵延倒是无所谓,想着她去了反正也会被打发回来,现在这样稳住她,等到时候她回来再让她嫁给那个老爷,想是也算心甘情愿了。
卢氏却跟赵延反应不一样,她勉强的撑起身子,喘着气艰难道:“清淑,还是别了吧,怕是人家是瞧不上我们的,不要去自取其辱,虽然我们小门小户的,脸面还是要的。”
赵清淑默默站在一旁,双唇紧抿,没有说话,心中只想着,现在生死都成问题了,哪里还顾得了什么脸面。
她上前将卢氏扶在床上躺下,低声道:“娘,你就别担心了,我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呢。”
“对对,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反而将咱们清淑娶进门了,就算不娶为正妻,哪怕当个小妾也好。”赵延急忙接嘴。
说到这个小妾,卢氏在床上又是一阵猛咳,直到还不容易喘过一口气,这才咬牙说道:“妾妾妾,我们女儿难道就活该当妾?”
赵清淑虽然听着心里也很是不舒服,但她知道这会儿这样白白争执也是没啥用的,索性懒得再跟他那个糟心爹说道。
她只是将卢氏被子压好,轻声安慰:“娘,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人当妾的。我明日去一趟,若是不行我便回来,哪怕种田卖米,我也能养活你。”
赵清淑这里只是特指了卢氏,没有说上赵延,在她心里,从穿过来到现在,只有卢氏和她那个小侄子对自己的好,自己看在眼里。
而她那个糟心的爹,她也不打算再认。
第二日一大清早,赵清淑便出了门,她将那份契约叠好放在胸口,按照赵延所说的地址,坐上牛车往隔壁里县行去。
早上的天还灰蒙蒙的,赵清淑坐在堆满稻草硬邦邦的板车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小村庄,心底有几分惆怅。
为什么,别人穿来锦衣玉食,丫鬟婆子的,自己穿来就是这样一个地狱级难度,她一路上回想着自己前生做的事。
好像勤勤恳恳一生,连架都没怎么跟人吵过,想是自己是上上辈子作的孽,报应到现在了。
一路上牛车行的很慢,一路摇摇晃晃的,赵清淑啃了一个饼后,就着稻草躺了下去,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发现周围已经渐渐与开始的乡野路不一样了。越靠近县城,人也越来越多,路上的植被变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小房子。
县城周边是有些居民的,这些居民不比乡村里的人,因着靠近县城做些小买卖,自然是要比乡野家的人略显洋气一点。
赵清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热闹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刚巧没走一小会儿,赶牛车的车夫将牛车停在了里县县城门口。
赵清淑高兴的跳下牛车,给了钱后便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进了城。
她不知道郑家具体的位置,便在街上逮住一个人就问,她也没什么包袱,反正现在她也快饿死了,自然就顾不得面子。
在她问了三个人,弯弯绕绕的绕过大道小路后,终于在一处宅子面前停下。
这处宅子占地面积很广,似乎这一整条街都是这个宅子的青砖围墙,而这个宅子的大门更是建的宏伟。红色的朱漆大门,门口两个石狮子更是严肃。
门上挂着一块烫金匾,上面用金色的大字写着“郑府”
赵清淑站在这个宅子面前。感觉自己略显渺小,她咽了咽口水,接着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叫声。
从早上啃了一块饼后,赵清淑便再也没有吃过东西,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这会儿便没有那么多矜持,索性大步走上了大门前的梯阶,接着举起手,按住大门上的门扣,用力敲了下去。
大约敲了三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门缝向赵清淑问道:“你找谁?所为何事?”
赵清淑也没含糊,挺直了腰板说道:“我找你们家老爷夫人,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小厮将门缝开的大了一下,上下打量起面前这个姑娘。她穿着一身短蓝布双坎短衫,下身一条洗的发白的粗布百褶裙,脸上未施粉黛,但是五官姣好,一双大眼灵动明媚。
小厮看着她这样的装扮,以为她是准备上门来聘府内丫鬟的,摆了摆手:“我们府里丫鬟够了,不招了。”
说完小厮便准备关门,赵清淑一把撑开门:“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来聘丫鬟的了,我找老爷夫人有要事,你去告诉老爷夫人,就说赵家姑娘赵清淑上门拜访,还望一见。”
小厮看着她坚定的模样,到也不怎么想为难他,他说了一句:“那好吧,你在这等着,等我去通传。”
赵清淑点了点头,直端端的站在门外。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清淑脚都有些酸的时候,大门突然打开,一个老管家模样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小声向赵清淑问:“可是赵家姑娘?”
“正是。”
第3章
老管家看着约莫五十年纪,一双眼睛精光亮亮,显然是一个精明的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清淑,随后脸上挂着笑,微微侧开身子将大门让了出来,伸出一只手,笑道:“赵姑娘里面请,老爷与夫人听闻赵姑娘来访,很是欢喜,这会儿正在大堂等着赵姑娘,赵姑娘请随老奴来吧。”
赵清淑感觉到管家的热情,突然有些不解,按理说她开始设想的是郑家应该不会认这门亲事,估计就要随便打发她走,说不定都不会见她。
可如今,她看着管家如此热情,还说老爷夫人特意在等她,让她心底有些奇怪。
难道,他们为了撕毁契约,准备绑架扣留威胁她?
想到这,赵清淑突然挪不动脚了,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管家看着赵清淑有些迟疑,一脸不解的模样,大概猜到他所想,于是立刻说道:“这些日子夫人本就念叨着以前邻居呢,没想到现在你就登门拜访了,夫人很是高兴,姑娘先随我进去见见夫人吧。”
这样说了,赵清淑虽然疑虑稍减,但此刻她来都来了,就打算豁出去了。就算到时候要不到钱,被扣押在这里,也比回去被逼嫁给那老头子做妾强。
想定后,赵清淑展开笑颜,对着管家微微颔首:“麻烦管家大叔带路了。”随后,赵清淑抬脚走进了郑家大门。
管家带着赵清淑进宅后,小步走在前面为赵清淑引路。赵清淑看着大门里面大有乾坤的深宅大院,心中一阵感叹,有钱人就是豪气。
大院约莫五进五回廊,一路上院中植被茂密,修建得当,还不乏一些奇花异草,芳香扑鼻,摆设格局也是十分考究。
而屋墙青瓦十分整齐亮噌,回廊曲靖新漆绿柱,显得华丽又典雅。屋舍也是层层叠叠,地上的大理石地板踩上去十分结实,甚至能够感受到它的厚重与价值。
赵清淑心中一路感叹,自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但她好在受过现代教育,不至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只是微微颔首,用余光到处扫看。
这一家人是真的有钱,想是普通的富商官府老爷都比不上。
赵清淑一路想着,便走到了大堂,大堂四根玉柱顶立,正前方一副巨大的山水画,看那画风材质与墨迹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而大堂中心左右各放置四把双手扶拦暗红沉木精雕镂空方椅。正前方座位上坐着一中年男人与一富贵典雅的夫人。
那中年男人不胖不瘦,穿着一身乳白浮云纹长袍,头戴镶黄玉乌帽,须着八字胡,眼看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而他一旁的中年女子,冠着垂云髻,带着一套蓝宝石头面,珍珠鎏金耳坠。
虽然年过四十,但面容五官姣好,慈眉善目,又带着几分富贵典雅,她此时正微微含笑的看着进门而来的赵清淑。
管家将人带到后,拱手向郑老爷与郑夫人行礼:“老爷夫人,赵姑娘到了。”
赵清淑听到管家介绍自己,为了能够更好的要到钱,马上身子半拂向郑老爷郑夫人行礼,她微微垂首低眸,一副十分恭敬乖顺的模样:“赵家长女赵清淑向郑老爷郑夫人问安,望老爷夫人富贵长青,平安喜乐。”
赵清淑想着,反正为了钱,嘴巴一定要甜,管他三七二十一礼数做足,赞美词用上,反正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成本,只要脸皮厚就行。
郑老爷看着面前这个恭敬乖巧的姑娘,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点了点头后向自家夫人看去。郑夫人与郑老爷对视一眼后,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随后她扬起笑,忙伸出一只手往上抬了抬:“赵姑娘真是个知礼的姑娘,你快些请坐,管家奉茶。”
赵清淑慢慢起身,也不扭捏,转身很是自然大方的坐到一侧客位上,虽然是坐,为了略表尊重,她也为完全坐实,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随后身子微微侧开,面向郑老爷与郑夫人。
郑老爷见赵清淑坐定,便开口:“往日我们还是邻居时候老夫记得你才五岁,现今转眼已经是大姑娘了,不知这些年你爹娘可好?”
赵清淑,微微含笑,不卑不亢的回道:“谢郑老爷关心,这些年家父身子还行,家母身子弱一些,家父没有郑老爷的聪明才干,只是一介农夫,不能与郑家相比,但好在一家人日子还算和美。”
赵清淑这话答的可以算是非常巧妙了,不但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家的情况,还将郑老爷一番夸赞。这世间的人没人不喜欢赞美之词,自然郑老爷也不例外。
他连连点头,嘴角的笑意也深了一些。一旁的郑夫人也对赵清淑的回答十分满意,她马上接着追问:“你家母亲身子不太好?可需要到城里来找些大夫看看?我们多年邻居,算是半个亲戚了,多少也自当照应的。”
赵清淑听着这话自然也是没有真的往心里去,觉得这郑家真的会帮自己一家人。这世间的人都是寡情冷性的,如果没有涉及自身利益的事情,想是也不会专程讨个麻烦。所以在赵清淑看来,郑夫人这可能也只是一句客套话。
“夫人好心,但不敢劳烦夫人。”
郑夫人见着赵清淑端端正正的样子,心中自然也是有了打算,但她嘴上还是嗔怪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生疏。今日你来不也就是为了叙叙旧嘛。”
郑夫人故意将话题引到此处,她本就知道,这么多年未联系的邻居突然到访想必肯定是有事情的。她只将话题引到此处看赵清淑如何作答。
赵清淑觉得该说的客套话已经说了,索性也不想遮遮掩掩,便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转而缓缓道:“不瞒老爷夫人,我此次前来的确是有要事来与老爷夫人相商。”
郑老爷眉梢微微一挑,低沉道:“姑娘但说无妨。”
赵清淑长长叹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父亲与我说,郑老爷与我们家在小时候就为我们两家定了亲,还签订了契约,让我与郑家大公子成年后便成婚,两家永结秦晋之好。这些年来,郑老爷一路高升,发家致富。而我们家依然没有任何起色,两家人差距越来越大。小女有自知之明,此次前来不敢以契约要挟郑家履行约定。”
“只是想着,郑家这与我们这一份契约在这,多少怕会影响以后郑公子的婚事,索性上门来将契约还上,以后便再不提此事。”
说到这里,赵清淑将放于胸口的契约恭恭敬敬的奉上,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看着很是干脆利落。
郑家老爷与夫人微微一怔,他们知道赵清淑此次来就是为这事,他们本以为她来是想要用契约来要挟,却没想到她认识如此深刻,反而十分大度的将契约还上而且没有半分拖沓。
郑老爷开始与郑夫人想过,如果赵清淑这次来要挟,他们便给点银子打发了。但今日一见赵清淑,她不但知书达理,谈吐优雅,礼结礼数都是规矩到位的,很是得他们满意。
而最让他们想不到的却是,赵清淑居然主动将契约献上,没有说用此契约来作要挟,反倒大方的很。
郑夫人轻咳一声,眉眼含柔,轻声说道:“赵姑娘这么说这么见外的话,这契约有与没有,还与不还都是不打紧的,倒劳烦你跑一趟。这样吧,想是你来也是饿了,不如吃个便饭,我们再谈如何?”
赵清淑本来要钱的话也还没开口说出来,肚子也早就饿的难受,既然郑夫人这样说了,她索性顺势而为,微微颔首,也不装模作样,自然大方的说道:“今日赶路的确是有些饿了,既然夫人盛情款待,那我也却之不恭了。”
郑老爷见着她这样自然大方,心中所想即所达,没有半分扭捏做作,心中又有了几分好感。忙吩咐下人下去准备吃食。
因着郑老爷与郑夫人已经用了饭,便让下人将赵清淑带到饭厅。
两人见赵清淑走后,见着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开了口。
郑夫人将那份契约捏在手心,看着郑老爷说道:“老爷,这契约我们本以为还需要花好一番功夫才能拿到,没想到竟然如此容易。既然姑娘已经把这个送来了,我们是否还要给她准备一些银两所为补偿。”
郑老爷掐起手指,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八字胡,思索了一番才开口:“我觉得赵家这个姑娘人品气度都不错,虽然门第是矮了一些,但那模样也算水灵,关键是知书达理,不卑不亢,丝毫不扭捏作态,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俗话说娶妻娶贤,我相信我看人的阳光,这个姑娘或许是个好媳妇。”
郑夫人听郑老爷这样说来,稍微有些诧异,但随即也恢复了常态,她心中对赵清淑印象也是不错的。
“老爷看人的眼光我自是相信的,那个姑娘我看着也稀罕。”
郑老爷点点头附和郑夫人,随后又慎重其事的说:“现在我们儿子病重,身子又弱,前些日子你去找了几个媒婆说了亲都被推了回来,谁又愿意将自个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好在这个赵家与我们有契约,现在看来家中也是拮据,或许我们拿出巨额聘礼,他们倒是愿意嫁女,我们也不算违约,也相当于给我们儿子积攒了福报,夫人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