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听得烦了,叫人把陈员外嘴巴堵上,把他押着。陈员外手下人忌惮郑老爷家世也不敢轻举妄动,面面相觑地竖在旁边。
郑夫人环顾四周,在此处没看见卢氏,想着她确实是病了,妻女难两全,把女儿卖了或许是赵延无奈之举。若是如此,也难怪赵清淑会在嫁人之前先上门退婚约,这真是个为他人着想的好孩子,自己都跳火坑了还怕给他们添麻烦。
郑夫人对赵清淑越看越满意,瞧她脸都被打伤了,心疼地上去安抚。卢氏重病,她作为赵清淑的未来婆婆,可不就是赵清淑半个娘吗。
以后这半个闺女,自己得护着,不能再让人欺负了去。
这时坐着轮椅的郑霖笙也被人推过来,他打量着自己的媳妇,见她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眼眶里直泛泪花,心一抽一抽地疼。他向来不说狠话的,这下也忍不住道:“这些仗势欺人的东西,若不将他们碎尸万段,实在难消我的心头大恨。”
他命令自己的手下,“既然陈员外打了我的人一巴掌,那就让他还五十个巴掌,好叫我娘子消气!”
陈员外听见郑霖笙的话拼命想求饶,可却因为堵着嘴没有办法,只能呜呜咽咽地看着刚刚那个动作敏捷的护卫到自己跟前,在自己脸上甩下一个个清脆的巴掌。
他疼的脸都变了形,躲无可躲只能通的不住闷哼。
赵清淑受了委屈,此刻有郑夫人安抚着,郑霖笙替她出头,自己竟然觉得一点都不疼了,整个人像泡在甜蜜罐。
以前觉得病弱的男子护不住心上人,只有身强体壮的男子才能成为英雄救美的主人公,如今看来郑霖笙也并非没有男友力。
“去请人来,给郑姑娘和亲家瞧瞧伤。”郑夫人掏了几两银子,打发一个下人去了,而后协同赵清淑和赵延去到屋子里坐下。
刚一进去,赵清淑就看见滚在床边的卢氏,小心翼翼地把卢氏搀扶起来,又给卢氏倒了杯水。
郑夫人看见卢氏这样,突然想起以前两家人在一块的场景,没想到时过境迁,赵家竟然落得这般田地,一阵唏嘘感慨,对卢氏关怀问道:“卢姐姐,好久不见了,你这病怎么样?”
“老毛病了,时好时坏,多谢郑夫人关心了。”
“什么郑夫人,叫我妹妹就好。我们两家是要结成亲家的,何必那么生疏。”
这时卢氏看见了郑霖笙,原本当他体弱,这下见他出门都不便利,心中便知道自古以来门当户对,若是郑霖笙真的健康,自家女儿是绝不配嫁过去的。
卢氏扬起笑看向郑霖笙:“郑公子身子不好,还劳烦你跑一趟。”
郑霖笙忙恭敬回道:“伯母莫说这些见外的话,若是连我自己媳妇都护不住,那才是霖笙的不该。”说完这句,郑霖笙回头看向赵清淑,她一旁的脸肿得老高,郑霖笙只觉得心扯起来疼。
赵清淑被郑霖笙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将脸撇过去,将自己肿起的脸遮住。
郑老爷与夫人看着这一幕,心中已是了然。他们让人把陈员外带了进来。虽然郑家本是高位,但如今已经官职不在,不好太过盛气凌人,于是让人给陈员外看了座,决定将此事好好处理。
陈员外被刚才一番威慑弄的有些心慌,纠结了好一阵儿才缓缓坐下,谄媚笑道:“郑老爷方才我已经晓得你们与赵姑娘家的关系,以后定不会再上门了。”
刚才郑霖笙下了令,给了陈员外好几个大耳刮子,这会儿他脸还肿得老高,这话说起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喜剧,像是被打肿了胖子。
郑老爷轻哼一声:“你势必是应当知道的,让你进来的意思不过是我不想让人知道我郑家即将过门的媳妇与你再扯上什么关系,若是我到时候在外听到什么关于我家未来儿媳妇的风言风语,我第一个拿你是问。就算不是你,这个帐我也算在你头上。”
郑老爷这一番敲打,陈员外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忙心领神会道:“未来郑家少奶奶与我陈某人有何干系,不过是少奶奶家中母亲病重,我借与了些钱银帮助,其他的再没有了。”
陈员外这一番话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郑家夫妇一眼,见他们眉眼松动了些,心下石头也落了下来。
郑夫人摆了摆手,一旁的丫鬟翠枝便走上前抹出一小袋银子递过去:“既然我亲家母借了你钱,如今便连本带利还上,我郑家的亲戚自是不会让外人帮忙为难。”
陈员外本来已经收了赵延退还的聘礼,这会儿更是连忙摇手:“不用不用,赵夫人的钱,赵老爷已经还了,到也不用再给了。”
郑霖笙见他推辞,缓缓抬起头看向他:“这是你脸上伤的医疗费,你拿着吧。”
陈员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郑家公子看着单薄孱弱,坐在那里,身上还披着一貂帽大氅,脸上也煞白一片,但他看着他眼中的光,莫名的觉得心悸,他整个人只坐在那就给人一种压迫感,让人不敢造次。
陈员外被他郑霖笙目光扫到,忙打了一个寒颤,急忙收下翠枝递过来的钱袋,嘴里还连声道:“谢大公子。”
他本以为自己拿了钱可以走人了,却没想郑霖笙的声音又缓缓响起,那声音不疾不徐,清朗得很,却如寒□□雪,直冻人:“打你的药钱我付了,那么你打我媳妇的药钱你怎么付?”
陈员外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才感觉什么叫小猫玩糍粑,丢不了猫爪。
“这……这……公子你看我把这些给少奶奶,你看够吗?”陈员外说话间,将刚刚收下的一小袋子银子与开始赵延退回来的聘金一并掏了出来。
郑霖笙将站在一旁的赵清淑拉过来,小心的捧起她的脸,很是心疼道:“我家媳妇这脸如今肿得这样厉害,本着我们明日就要成亲,这下因着这脸我们不得不推迟婚期,况且这脸要快速恢复怕是要用最好的白玉玲珑消凝膏,那膏价值千金,陈员外,我郑家的媳妇你说该与不该?配与不配?”
“该……配,绝对配。”陈员外额头汗水直冒,这会儿只想快点逃离这里,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赵清淑看着郑霖笙在那胡诌,想着自己这不过就一巴掌,回头拿个鸡蛋敷一敷便好了,哪能有他说的那么精贵。
“那这样吧,我看陈员外今日也没带那么多钱银,你便现在立个字据,就写二百两吧,刚巧二百两能买半盒白玉玲珑消凝膏,我未来媳妇这脸也该好了,我这婚期延长的损失费便也不找你还了。”
陈员外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但是为了自己不再栽太多,只能硬着头皮立了字据,还说三日后就将钱银归还。
这一番过后,郑霖笙才放陈员外离开。
赵清淑看着自己手中的字据有些发懵,本来以为今日要大祸临头,没想到一转眼自己还得了二百两银子。
而且这二百两还不过郑霖笙三言两语就搞到了手。
赵清淑再看向郑霖笙时,只觉得他那孱弱多病的外表下,似乎藏着些什么东西。
第8章
身处古代,仅靠着一腔热血谋求发展实在太难,赵清淑也承认没什么大的本事,自是做不了穿越剧里的大女主,如今有人护着有人疼着,便也认了。
郑霖笙总归现在喜欢她,若以后不喜欢了,或是去世了,她好歹落个郑家儿媳的名头总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赶走陈员外后,郑家人便坐在屋子里商议婚事,赵延也难得舍得在房间里烧上一些炭火给郑霖笙取暖。
郑家的意思是快点办了两家的婚事,担心郑霖笙恐怕挺不过这个寒冬,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再去冲喜恐怕来不及。赵家也有此意,赵延生怕郑家反悔。
这亲事便定在了七日以后,也是个黄道吉日。
虽只有七日,婚配的繁琐流程还是要走的,三媒六聘都要有。赵家门第低,但也是她们郑家正儿八经娶的嫡妻,郑家绝不想自家儿媳被议论。
议亲后第二日,郑家便送来的聘礼,六架马车首尾相连,绵延一里,数十个带着大红花的红木箱子被家丁肩挑着,徐徐向着赵家而去。
这样的场面,清泸县并不常有,马车一直进了村,惹得村民都出来围观,纷纷议论是谁家娶媳妇这么大排场。
又知道底细的就说:“是赵家的姑娘赵清淑,跟临县的郑家配了婚,现在郑家来下聘了。”
有人惊讶:“郑家?咱们此地能有这么大排场的郑家,就是那个考上进士进朝为官的郑家,人家言情书网,也算咱们这的高门显贵,能看上赵家那个丫头?”
有人像吃了醋一般:“也不知道赵家走的什么大运,我听说原本郑家没发迹的时候跟赵家是邻居,那时候两家都从商,也算门当户对,就给孩子配了婚事,如今境遇大不相同,亏得郑家人重诺还能应这门亲事。”
人群中有人发问:“不过我怎么只听说过郑家夫妇的名号,从来没听过郑家公子呢,若说学业、商业从未听到有郑公子这么个人呀,按说他爹这么厉害,他也不能差呀!”
“害,你当郑国兴为什么辞官,那郑霖笙郑公子是个病秧子,门都出不了。”
“那赵家这姑娘……岂不是……”
“……”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随着聘礼落在赵家戛然而止,赵延看着一院子聘礼高兴得不得了,这聘礼落地,郑霖笙这个姑爷就板上钉钉了。
他大方地叫村里人到嫁女儿那天都来喝他们家的喜酒,到时候自当备上好酒好菜招待。其实办喜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炫耀,他赵家也算是有豪亲戚的了,看谁还敢看不起他老赵。
众人也很给面子,都说来喝赵家喜酒。因为赵家让他们看到了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他们家搞好关系,说不定之后也能捞个好处。
赵延指使着送聘礼的家丁把聘礼放进屋子里,仿佛自己已经是官亲戚了,他一脸春风得意,一会要办喜酒一会又要发喜糖,一会还要给乡亲们送东西沾喜气、请好友们喝茶,他装的阔绰,心里想着反正赵清淑那里有二百两银子,那么多银子花都花不完。
等阔摆完了,他去找赵清淑要钱,赵清淑冷冷回了一句:“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那陈员外刚给了二百两银子,这么多钱够咱们家摆酒席摆好几个月了。”
赵清淑翻个白眼,她早就规划好了这个钱应该怎么花:“我跟娘商量过了,一百两银子带过去做嫁妆,以后也能有底气。郑家不缺什么,但我出嫁也不能什么都没有,五十两银子配成首饰、家私带过去。二十两银子已经送去药房,叫他们配好一年的药给娘。剩下的银子,其中十两买一件好一点的嫁衣,余下二十两,十两银子办几桌酒席,还有十两雇人抬嫁妆、化妆用。”
听见赵清淑把这二百两银子规划得明明白白,赵延心中恼火,合着赵清淑这银子是一分没给自己留。
“女儿,郑家不是说了吗?不需要你带嫁妆过去。人家都说不用了,你就别带了。爹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把这些钱留给爹娘养老多好。再说还有虎子呢,小孩子最花银子。”
赵清淑鼻哼了一声,把钱留给赵延,让他去赌去输吗?她冷冷的地回复:“爹,我没说不给你们养老啊。郑家送过来这么多聘礼你们不也收了吗,恐怕够你用到下下辈子了。”
“那是他郑霖笙应该孝敬我这个老丈人的,跟女儿你给的钱能一样吗?”
赵清淑笑着看着赵延:“是不一样,女儿的钱您花了就花了,女儿也不会说你什么。要是郑家送来的聘礼你也都用了,送来的物件你也都卖了,传到别人眼里总归不好听是吧。”
赵延噤了声,自己女儿这是在提醒他呢,让他注意节省,省的到时候把聘礼花完去找女儿要银子,叫人家看不起他。
若是往日,他才懒得管那么多,只要银子在,他豁出命都要给搞到手。可是如今,他女儿嫁了高门,必须得顾及着面子里子。若是真的因为自己一时贪念,因小失大,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赵延想明白后,摆了摆手:“行行,反正以后靠着郑家这棵大树,也不愁了。只是你到时候得给我们弄点东西养活啊,还有你侄子上学的事,你哥嫂生前对你那样好,你可得记着。”
赵清淑暗自叹了口气:“我明白的,只要爹你不再做什么混事,其他的事情我都能照顾周全,你放心吧。”
赵延听着赵清淑打了保票,心中也畅快多了。回想往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有了靠处,他自是不会再想回到以前。
两人说了会子话,卢氏便将赵清淑叫了过去。卢氏因着这些日子有了良药,又加上女儿能得一门好亲事,心中畅快,人看着也精神了很多,比前些日子病歪歪的样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赵清淑推门进去,轻轻唤了一声:“娘,你叫我。”卢氏看着赵清淑进来,拍了拍床,让她坐过来,自己则撑了身子往上坐了一些,看着人挺正了不少。
卢氏脸上挂着笑,眼中是说不尽的爱意,她缓缓开口:“清淑,娘叫你过来想着你快出嫁了,娘有些贴心话跟你说。”
赵清淑坐下后,拉过卢氏的手:“嗯,娘你说。”
“你这嫁过去,外人看着是风光无限,但娘知道,让你嫁给一个病秧子始终是委屈你了。但好在,娘看了郑公子,是真心护着你的,郑家夫妇也是明事理的,想是也不会太受委屈。你嫁过去,定要好好照顾郑公子,若是他在一日,你便好过一日,若是实在不济最后他去了,你也早些为自己打算。到时候看看他们宗族有无适龄孩子过继到你名下,你也能把郑家家业守住,其他的,娘知道你从小有主见,你自己会安排的。”
卢氏这一番肺腑之言,赵清淑是感受到的,她这样的说法虽然自私了些,但也确确实实是为自己女儿打算的,赵清淑领了她这一片情,她拍了拍卢氏手背,柔声道:“娘,我省得的,你莫担心我。”
卢氏点点头,随后将一个红木匣子从床头拿出来,里面放着一个通体碧玉的翡翠镯子,她将它给赵清淑戴上:“这是娘的嫁妆,如今你要出嫁了,娘便给你,马上就是要当少奶奶的人了,到时不能被下人小瞧了去,这些年娘都舍不得拿这个去换药,就想着有朝一日女儿出嫁,不能失了体面。”
卢氏这样说着,赵清淑眼眶微微红了,连带着声音也哑了一些,千言万语都再说不出来,只道了一句:“娘……”
母女俩说了好一阵子话,来给赵清淑量嫁衣的裁缝便到了。随后几日,便是一阵忙活,因为婚期近,所以一应纳菜,问名,纳吉的礼仪都被按了快进键似的。
三月十九,黄道曰益嫁娶,动土,开市,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春日新晖,艳阳高照。
天还未亮时,赵清熟就被弄起来化妆着衣,待得一切忙完,外间宾客已经满堂,敲锣打鼓声也不绝于耳。
赵清淑正想着,今日郑霖笙那身子孱弱,想是不会亲自来迎亲,却不想,外间一阵鞭炮炸响,一人高呼:“新郎官接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