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两个人也是聪明的,桃枝将赵清淑的喜好习惯一说,她们也算做的稳妥满意。翠云更是仔细,因着赵清淑有孕在身,自己也懂得药理,每每吃食用品她都一一检查,很是周到。
小汤圆已经一岁,在给他办了周岁宴后,闵一州已经将家中家产变卖完了,带着厚厚的聘礼正式上门。本来这些郑霖笙与赵清淑已经打算好了,之所以将三媒六聘之礼走完,不过是要完成一个规矩,让闵一州以后不敢薄待桃枝。
日子过的飞快,在赵清淑肚子微微隆起时,闵一州与桃枝的婚礼如期举行。本来一个丫鬟的婚礼本不必大肆操办,但因着赵清淑的坚持,又顾及着闵一州的经魁身份,郑家当日便热闹异常,连带着很多人都来参加了。
围观的人知道的是说赵清淑贴身丫鬟出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郑家哪个小姐出嫁,无一不羡慕。
第49章
可众人都知郑家只有一个命根子似的公子,自然不能有什么小姐,这么一问才知道出嫁的不过是一个贴身丫鬟。
几个人坐在席上后免不了私下说起来:
“哎,你们说,这郑夫人就是个农女出身,家里过的一贫如洗的,嫁到了郑家。她的贴身丫鬟一个贱籍,还不如她呢,嫁给了经魁。这郑夫人得多有手段,多有本事啊!”
“谁知道呢,看着倒是体面明理的。可这背地里的手段谁知道。”她捏着瓜子往人前凑了凑,“郑家的绸缎生意都不行了,这郑夫人做了几件衣服,现在不又起来了?反倒城西那家。”
她嗤了一声:“彻底倒闭喽!”
“说来也奇了,郑公子的病咋都不好,郑家夫妇也是遍访名医的,怎么赵清淑一嫁过来,这好几年的顽疾几个月就好了?你们说这赵清淑是啥命格,咋这么能旺人呢。”
有人吐掉瓜子壳,满脸讥讽:“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妖术通天,啥好事都能轮着。”
“嘘!再叫人听了去。”
赵清淑正挺着肚子招呼客人,这些人的话也听了一耳朵,但都充耳不闻,让人嫉妒说明自己过的好呗。
刚招呼了两三个客人,郑霖笙走过来护住了她,“你挺着肚子跑什么,赶快去位子上坐着,一会多吃点。”
赵清淑扶着腰到了位子上,前几个月的孕吐期已经过去了,现在她食欲剧增,这些时候不光肚子圆滚滚的,脸也吃圆了不少,多少有些幸福肥了。
郑霖笙请来的大厨深知赵清淑的孕期口味,这桌子菜味道都比较重,辣椒放的也多,赵清淑总觉得肚子里是个女儿,才这般爱吃辣。
酒席用了差不多,方到了吉时,桃枝被媒人领着出来,托付在闵一州手上。赵清淑还没吃饱便被拉去做了证婚人。
她喝过桃枝递过来的茶水,而后将金镯套在桃枝手上,对她嘱咐了几句,这会儿桃枝已经出门,自然是祝福的话。只是身边人突然离开,加上孕期情绪波动大,难免忍不住落泪,郑霖笙在旁边一个劲地安慰:“桃枝只是嫁人,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我和闵公子为同僚,你们姐妹也可常聚的。”
赵清淑才笑道:“我是高兴的。”
闵一州没有宅子,婚房便安置在了郑家别院。虽然桃枝出嫁时赵清淑难为了一番,却不曾扣下一丝一毫聘礼,连带着嫁妆一块返了去,留给他们租房,过小日子使。
到了吉时,闵一州便领了桃枝回新房,而后大家用罢了宴席,欢喜一场后难免冷清。
赵清淑的孩子已经四个来月,身子沉重,郑霖笙见她忙了一天,将她搀扶回房里,询问赵清淑要不要将两个新小丫鬟叫过来说话,毕竟桃枝出了门。
赵清淑近来嗜睡,这一天走动下来劳累,就摆摆手说不用了。郑霖笙也不敢累着她,给她洗了手脚就照顾她睡下了。
赵清淑睡着突然做了梦中梦,梦到自己一觉醒来回到了现代,周围高楼林立,手机仍是满电,就是孩子和夫君是久远的事了,睡醒之后惊出一身冷汗。她抱住郑霖笙:“夫君,你还在就好。”
郑霖笙知道孩子月份大了,孕妇睡不好,轻轻抱住她,拍打她的肩膀:“我一直在呢。”
赵清淑这才安心,慢慢又睡着了。
又是一年深秋,郑霖笙带赵清淑去看了一次枫叶,二人看着山上溪水潺潺,然后又去以前去过的庙里一遭,看见红枫似火,秋景怡人,赵清淑孕期不平稳的心情好了很多。
再回来后,郑霖笙挨了一顿骂,郑夫人指着他道:“清淑还揣着五个月的身孕,你一个人带着她上山,你什么时候这般不懂事了。”
赵清淑看着发笑,当初自己带着郑霖笙去山上玩,郑夫人也是这般严词厉色。风水轮流转,郑霖笙也有这么一回。
郑霖笙挨了娘的骂又挨了爹的打,然后才被方回来,他十分委屈:“我长了这么大,可还没没挨过爹娘大骂,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会是有了媳妇忘了儿子。”
赵清淑被他逗得忍俊不禁,这一笑,肚子里的孩子就踢着自己。郑霖笙忙凑上来听孩子的动静,虽然听不着什么,但也乐此不疲的。
郑霖笙摸着赵清淑的肚子,道:“知道你孕期烦闷,所以带你出去一次。可我总是心惊胆战的,你得安心养,给我生个大胖闺女。”
赵清淑嗔道:“胖姑娘生又不好生,胖了也没人要。”
“谁说没人要,娘子如今富态了不少,我却觉得更珠圆玉润,好看了呢。”
两人笑闹了一阵,翠云端着安胎药进了门来:“夫人,该喝安胎药了。”
赵清淑立马就皱着眉头,很是不想再喝这个东西。郑霖笙柔声细语的劝着,还拿了蜜饯出来:“娘子,当初我也是不愿喝药,你都拿蜜饯哄着我,如今是我哄着你,你怎么也得卖为夫一个面子。”
赵清淑感慨,风水轮流转,闭着眼咬着牙将咬喝下去。翠云这才收拾了碗恭恭敬敬退下。赵清淑和郑霖笙又说了一会儿子话,两人才睡下。
因着现在已是深秋,明年开春便要进行会试与殿试,算着离京城的距离,郑霖笙也该出发去京城了。
赵清淑怀着身孕,自是多愁善感些,想着第一次生产,郑霖笙就在贡院考试,而这一次她再次有孕,郑霖笙便又要去。
心中多有委屈,好在郑霖笙一直宽慰道:“夫人有孕,我便能高中,这次定也能取得好成绩。倘若会试金榜题名,定好好补偿夫人。”
赵清淑这样想着,也算有了安慰。只是在给郑霖笙收拾行李时,免不齐心中堵塞难过。
郑霖笙看着,心中也感同身受,这些日子来,总是赵清淑为他奉献太多,而自己一路上有了赵清淑,才走的如此顺利,对于赵清淑,他心中亏欠得很,但两人心中都明白,很多话也不需要说太多。
十月十二,黄道曰宜出行,开市。
郑霖笙这日便是上京的日子,一大早,郑家一家便站在门前,章仲怀与闵一州也来相送。郑夫人从未让郑霖笙单独出过远门,这番看着,心中多有伤怀。
郑老爷见着郑夫人要落泪,忙说:“笙儿上京赶考是好事,你这般落泪倒显得晦气。”
郑夫人忙收着眼泪:“是是好事,我这是高兴。笙儿,你在路上多注意安全,吃的用的不要亏待了自己。”
郑霖笙扶着赵清淑笑回:“父亲母亲放心,我明白的。”说完郑霖笙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赵清淑的肚子,柔声道:“你要乖乖的,等爹给你挣个功名回来。”
赵清淑头天晚上已经给郑霖笙嘱咐了很多,现在反倒没有再说,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舍不得,落下泪来,只拉着郑霖笙的手:“京城比我们这边更冷些,若是衣裳带的不够,去京城便添置一些。”
郑霖笙点点头,转头看向章仲怀。章仲怀反而笑意盈盈:“你此番去定是没有问题,我们便等着你的好消息。”
“谢师父吉言。”
闵一州带着桃枝上前一步:“郑兄先去,明年我便来,这些日子你也放心,我与桃枝会好好照顾嫂子。”
桃枝跟着点头,说道:“夫人上次生产之事决不会再发生,我里里外外都看着。”
郑霖笙看着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心中感概良多,看着时辰也算不早了,就算千万个不舍得,也只能转头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拐出了街角,郑家一家都还未离去,郑霖笙放下车帘,扬长而去。
赵清淑悄悄转过头,用绢帕擦了擦眼角,郑夫人看见,忙上前道:“孩子,苦了你了。”
“娘,有你们都爱着我,不苦。只是夫君这番去几个月,心中多有些不舍。”赵清淑回道。
“嗯,这日子说快也快,你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待得年关时,郑霖笙从京城寄了家书回来,称自己已经到达京城,等着来年开春便会开考,这些日子他便住在京城鹏程客栈。家书中称他在客栈中结识了不少外来考生,每日谈书论道,也算过的充实,让家中勿念。
赵清淑收着郑霖笙的家书,知道他已经平安到达,心中石头也算落了地。
郑霖笙想着赵清淑安心,每月必有三封家书。慢慢的赵清淑在一家人陪伴下,总算没有那么郁闷。
日子一天天过,赵清淑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本来算着日子,大年后就该是孩子落地之时。
正在一家人把稳婆大夫准备妥当之时,赵清淑这边却迟迟没有发作。一家人左等右等,等到刚刚开了春,会试开考之际,一日清晨,赵清淑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破了羊水。
因着有上一次生产经验,又有许多人前前后后看顾着,赵清淑生产有条不紊。孩子也算是福星,生产几乎可以说是顺利得很。
差不多五个时辰后,郑府里再次听到一声孩子洪亮的啼哭。稳婆抱着孩子笑眯眯到郑家夫妇面前:“恭喜老爷夫人,是个健康的小千金。”
第50章
儿女双全自来便是好寓意,郑老爷和郑夫人心里都高兴得很,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乐开了花。赵清淑这番生产顺遂,吃的苦头少,比起上次早产舒适得多。
她刚生产完虽然疲惫,却没什么巨大痛楚,躺在床上对郑家夫妇说:“爹,娘,咱们给夫君寄一封家书吧,告诉他我生了女孩,叫他能放心考试。”
郑老爷和郑夫人都赞成,立刻给郑霖笙写了信,这一番喜悦之情溢出言表,总抓不住重点,写了足有两三页。
信件到京城大概有七到十天,不出意外能赶在郑霖笙考试前到达,就算迟了郑霖笙也会在会试后回信。
然而这封家书去了京城就像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样,一连半个月都没有消息,赵清淑心里等的急,孩子又爱哭,心里有些烦躁。她从嫁过来还没有和丈夫分开这么长时间,尤其是生完孩子更需要丈夫关怀的时候,所以总比在心里一遍遍回想以前的事情。
记得当初嫁给赵霖笙,左右不过就是图他家里这点家产罢了,想着过来能过好日子,甚至晦暗地想过要是伺候走了郑霖笙,偌大的家业该有自己的一份。
没想到嫁过来之后郑家的枯死的产业被自己救活了,濒死的郑霖笙如今都已经进了会试的贡院,而自己一连生了两个孩子,郑家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亲女儿一样。
到底老天对她不薄,事情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四月初郑家仍然没收到回信,赵清淑心里空空的,夜里总是失眠,甚至萌生了带着孩子去找郑霖笙的想法。
这日清晨赵清淑忽然听着外面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这声音徐徐而来,又缓缓离去。本以为是谁家娶妻,下一刻却见桃枝慌慌张张推门进来,将床上的孩子都吓醒了。
赵清淑正要开口责备,桃枝指着外面:“公子,公子他回来了。”
赵清淑正要起身去迎,桃枝拦住赵清淑,道:“夫人还是换件衣服,再妆扮一下吧。公子他,公子穿的是大红袍子,带着状元帽。”
赵清淑差点没站稳,问道:“老爷老夫人知晓了吗?”
桃枝扶住了赵清淑,对她说:“老爷老夫人那边已经通知了,夫人莫急。状元回门本就是大事,按理该在京中游行一日,回来还要在乡里游行,意为衣锦还乡。此刻街上民众夹道欢迎,县太爷和知府大人也早已接到上头任派,好生去接待了,想必还要一会儿才能回家来。”
赵清淑喜极而泣:“这是天大的好事,快给我梳妆。”
桃枝扶着赵清淑坐下,先是敷粉描眉,然后又涂上口脂。赵清淑看着镜子中的明媚自己,心里又急又慌,眼睛泛着泪花问桃枝:“当初夫君中举,我怕他被人捉去当女婿。现在他中了状元,那是人中龙凤,举世之才……”
话还没说完,桃枝忙道:“公子心里只有夫人你一个,哪能看的上旁人,再说,夫人对公子就这么不信任?”
“我哪有,你千万别告诉他。”赵清淑一边说,一边涂上的口红,“这口脂颜色太明艳了,我现在是状元夫人,一会儿还要在人前亮相,端庄一些的好。”
桃枝拿出一个陶瓷小罐,里面是正红淡雅的颜色,“那就用这个吧,这个最配状元红了。”
赵清淑娇羞一笑,叫桃枝取过当初嫁过来的时候让人打的一副玛瑙头面,然后又穿了一身正式场合穿的墨绿衣衫,这一身十分显眼、庄重。
穿搭好衣服,郑老夫人那边的大丫鬟刚好来叫人了。赵清淑稍作整理,同郑老爷和郑夫人在会客厅见了面。
郑老爷穿着一身墨绿色金丝绣竹长袍,里面着一件藏青蜀锦长衫。而郑老夫人穿一件暗绿流光锦缎长褙,下身是一件银白织花马面裙。
这两件都是赵清淑月子里无聊亲自给两个老人设计的,他们现在穿上,也说明对自己的肯定。
一家人站在郑宅的大门口的台阶下,对着郑霖笙一会该来的方向翘首以盼。站了许久,才听敲锣打鼓的声音慢慢传过来,且声音越来越大。
赵清淑先看见几个孩子颂着关于状元郎的歌谣过来,而后就看见了马上的郑霖笙,郑霖笙穿着大红长袍,面如冠玉,神色自若,他在看见赵清淑后将马儿赶得快了一些。
马在郑宅门口停下,郑霖笙先是叩谢父母,然后朝着赵清淑奔过来,握住她的手:“娘子,你辛苦了。”
只听得这一声,几个月的相思之苦蜂拥而至,连带着泪水滚滚而落,赵清淑紧紧的抓着郑霖笙的手,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他眉目俊朗,带着几分神采奕奕,一身状元服更是衬得他英俊非凡。
忽的,赵清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当初初见郑霖笙的画面,他孱弱在床,披着大裳撑在床边,眼框乌黑,连带着说话都没有力气。与今日这般完全是两个人。
赵清淑心下欢喜又感慨,只紧紧抓住郑霖笙的手,不知从何说起。郑霖笙见着赵清淑这般模样,心瞬间揪成一团,手忙脚乱的给赵清淑擦泪:“娘子莫哭,以后为夫定不会与你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