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淑对着赵延本来就不怎么感冒,若不是她成婚以来,赵延收敛了许多,将卢氏也算照顾的妥帖,她连话都不想跟他讲。
“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扯什么祖宗,他是生我了还是养我了?如今我们日子刚刚好过一些,你便要去打理这些莫名其妙亲戚,往日娘病成那样,有哪个亲戚来帮过。我叫你一声爹,是因着有生养之恩,对于他们,我不认,更不要指望我把桃枝嫁过去!桃枝是我丫鬟,这些日子照顾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我定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你这话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了。”
赵延被赵清淑这样的话气势震慑到,这么长日子没见,赵清淑从内到外已经明显不一样了。只是他崩着父亲的面子,刚开口还想争辩几句。卢氏见着势头不对,忙打岔。
“好了好了,不说了,今日是个大喜日子,莫要一家人闹的不愉快。桃枝是清淑丫鬟,嫁不嫁自然由她。”卢氏道。
本来今日赵清淑安排了一整天宴会,已经有些乏了,再与赵延争辩几句,心情自是不好。索性让人安排了房间带他们去休息,不想再多说。
赵延走时还小声嘀咕,卢氏在一旁拉扯,让他少说几句,赵延几分不情不愿。赵清淑看着他们的背影,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赵延走后,桃枝这才缓缓进门,她将给赵清淑打好的洗脚水端到赵清淑面前:“夫人,泡泡脚吧。”
赵清淑晃眼注意到桃枝的感觉不对,她让桃枝抬起头来,发现她眼眶红红的。只道:“刚才的话你听到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嫁入那样的人家。”
桃枝摇摇头:“夫人刚刚的话我都听全了,我是感动,夫人全心全意为我,为此还和赵老爷闹的不愉快,我不过是个小丫鬟,何至于夫人如此。夫人这般待我,我…”
说着桃枝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又落了出来,小脸红红的,想是激动。
赵清淑将桃枝扶起来,坐到一旁,拉着她的手:“这些日子你服侍我周全妥帖,又全心全意为着我,我都看在眼里。我本来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也晓得女子嫁人就是一辈子,既然我已经把你当妹妹,怎会看你去跳火坑。”
“夫人…我愿意终身服侍夫人,不嫁。”
“说的那门子胡话,女子怎么能不嫁人,你跟着我一辈子我就是耽误你,我可做不出来那事。”赵清淑嗔道。
桃枝张了张口,本还想再说,赵清淑却打断了她:“你的婚事我早已经有了主意。夫君与章先生商量过了,准备在家里办一个书院,招收一些有才华的寒门弟子。这样不仅能帮助一些寒门弟子,也能以后为夫君培养一些同窗情谊,若是在官场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到时候,我便想在书院中挑选一些人品贵重,才华横溢的寒门子弟给你做夫婿。到时候可能刚开始日子过的苦一些,但以后定是好的。再说我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也算我们一场主仆情谊。”
听完赵清淑说的这些,桃枝眼泪又滚了下来,心中感激之情不以言表,她只能噗通一声跪下给赵清淑磕了一个头:“夫人这般为我,桃枝无以为报,以后但凡夫人需要我的,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清淑急忙将桃枝扶起来,嘴里嗔怪道:“哪里说的这么严重了,你只要过的好便是好了。到时候书院建起来,我们便与你一同去看,若是看的对眼的,你便与我说,我亲自去给你做媒。”
“夫人……呜呜”
两人说了好一阵子体己话,直到郑霖笙回房时,桃枝才红着眼眶退出来,走时还贴心的将房门带上。
郑霖笙走过去习惯性的将赵清淑圈在怀里,将头枕在她肩头:“说些什么呢,将桃枝说得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赵清淑自然也不会隐瞒郑霖笙,将准备与桃枝说亲的打算告知郑霖笙。郑霖笙看着赵清淑心中更是满满当当的幸福。
“我家娘子如此善待下人,是大福报,我心欢喜。”
赵清淑低笑道:“这事还需要夫君成全才能办的妥帖不是,到时候还要有劳夫君了。”
“你啊,总是操心他人,什么时候再操心操心自己。”
“你们都好了,我也就开心了。”
第46章
“对了,家中办书院招收寒门子弟一事,首当其冲的便该是那些考试失利,因家境贫寒或许终身再进不了考场的学子。咱们能力有限,救急不救穷,雪中送炭才是正理。”
郑霖笙点点头:“娘子一向是最聪慧的,我赞成娘子说的话。”
“现下无事要忙,咱们便贴出榜单去,请那些寒门学生登门,只是态度要谦和,只说是叫他们交流学问,分享经验,言辞间切不要表达出傲慢之意,你本就是解元,别叫别人误会了你的好心。”
郑霖笙道:“娘子考虑问题周全,很多事为夫想不到的,我在宅子里待久了,爹娘照顾得无微不至,很多人情世故是不懂的。日后真进了官场,有娘子在我也放心很多。”
“你我夫妻本就是一体,我自然要多为你考虑。”
郑霖笙将赵清淑拥在怀里,温存许久后,对赵清淑道:“我有件事还想问你。”
“何事?”
郑霖笙靠在赵清淑耳边说了一句,赵清淑立刻羞红了脸,点点头,只说:“急什么,晚上吧。”
郑霖笙笑道:“为夫好想。”
赵清淑体谅他,十个月来苦心读书,不近女色,好不容易放松一回,当然该放纵一把,只是她身子也刚好,自然不能太大行房事,只与郑霖笙云雨一回,便相拥睡下。
第二日,赵清淑给公婆敬了茶,而后又去请安父母。赵延昨天的气还没消,看见赵清淑来,抱着手将头扭到一边,闷闷地说:“就算家里的亲戚能不帮忙,可我们事你亲生父母,你婆家家财万贯,夫君刚中解元,叫我们两口子住那破房。我们老了,也想享享你的福了,你给你娘盖个大房子,你娘住的也舒坦些。”
赵清淑看了看卢氏,见卢氏低头叹息,自然之道这事不是从卢氏口里说出来的,定然是她这个父亲撺掇。但仔细一想倒没必要太跟赵延计较,她现如今是解元夫人,又管着这么大的家业,贴补一些给亲生父母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相反,要是没做到位,别人只会说郑霖笙只是表面尊敬赵家,其实根本不想管那穷亲家,指不定还编排出什么话来说呢。
自己若能拿着闲钱帮帮娘家,只恐怕那些人见郑霖笙敬重岳家,就此绝了歪心思。何况卢氏身子不好,如今哪也去不了,住的好一点,院子大一点,养点花花草草也有利于身体健康。
“娘,爹。给你们盖房子我没什么意见,夫君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千万别再为着旁的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来找我了。”她看着赵延:“爹,你无非就是想在亲戚面前争个脸面,这事倒也简单。我把房子给你盖了,再送你一辆马车,此外把虎子送学堂里去,你跟娘过好了比什么都强,管叫让人羡慕得说不出话来。若那些亲戚来找你,你便叫他们来找我,我只管一个个都打发了,做的滴水不漏,不叫你面上难堪。”
赵延听着闺女一下送这么多东西,心里十分满足,也不再为了别人怄气,总之自己以后能安享晚年。只是,他为难地说:“那陆家的独子的事情,我可是当着人家的面答应的,而且好多人都听着了。”
赵清淑笑笑:“倒也简单,就说我府里的丫鬟要嫁人都是出门去的,我们可不会再用她来伺候,没得还得照顾着她的月子,更不能让丫鬟在府里安家。就算沾亲带故,但家里这么多人不好管,开这个先例可就乱套了。”
“要是想娶也成,拿了丫鬟赎身钱来,或是就算我们送出去的,人家脱了贱籍,嫁不嫁他,要多少聘礼也是人家家里的事了。我这么说,他愿望落空定会找茬寻事。倒还有个主意,叫他来府里,只说给他寻了个美差,能赚着银子,到时候不差娶媳妇的。他懒着不来就是他的事了,要来了过两天我便叫人给他扣个屎盆子,装作大方谅解了他,再将他打发出去。”
卢氏听着赵清淑的话,不由在心里默默敬佩,赵清淑既担了管家的职,这点算计是该有的。既让那些趋炎附势的亲戚知难而退,也给足了赵延的面子。
赵延听赵清淑这番处理方式没有不妥,随即也应了下来。
赵清淑与父母说了一会话,忽然听着外面来报,说是刚张贴出了告示,就有几个书生来了,请少夫人和公子去把把关,看够不够入学条件。
赵清淑叫人把他们领到会客厅,而后叫上郑霖笙,同他赶了过去。
赵清淑与郑霖笙到时,几人已经落了座,郑霖笙态度十分随和,见着他们忙礼貌问好:“几位久等了。”
几人忙站起身,纷纷向郑霖笙作揖:“郑公子有礼了,郑夫人有礼。”
赵清淑回了礼后暗自打量起几人,一人穿淡蓝长衫,那料子看着有些许泛白,想是穿的久了,但还算干净整洁。而他生的斯文秀气,面容看着虽不是让人惊艳,到也算妥帖。
另一人穿一灰白长衫,面容白皙,身子单薄瘦弱,到也算整洁。
最后一人穿着深绿长袍,只是腕口处有针线缝合的印子,人生的如松如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息。
郑霖笙与他们简单闲谈几句,便知晓了他们名字,淡蓝长衫的名叫周恩河,灰白长衫的名叫闵一州,深绿长袍的名叫傅睿竹。几人都是这次落榜考生,因着这次考试他们已经用尽了家当,若不是因为郑家突然发出告示,他们绝没有钱再继续准备考试。
因着乡试是三年一期,今年官家特别大放科举,明年破例再开一场乡试,所以这次机会难得,这些寒门子弟才低下头到郑家来。
郑霖笙对于他们多是尊重,没有半点大户人家公子,解元郎君的傲气,便也让他们一颗心放了回去。
“几位的情况我也了解了,本来开设这个书院就是家父惜才,但我家先生章仲怀是个挑剔的人,对于学生也是有一定要求的。待会几位与我去见见章先生,若是他对各位的才华认可,明日便安排人让各位在我家后院住下,以后一同学习,以待来年考试。”
傅睿竹听完没觉得不妥,自是回应:“章先生要考验那是应当的,以后若有机会跟着章先生与郑公子一起学习,那是睿竹的福气。”
“各位不必见外,请一同随我去章先生院子里吧。”
对于他们要与章先生谈论学问,赵清淑自然也不会再去了,她今日来本来就只是帮着桃枝看看。她今日一见,觉得三个人都不错,便回房与桃枝简单的说了说。
桃枝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光是听着赵清淑介绍,一张小脸就红了起来:“夫人,你现在与我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赵清淑笑开:“我就是简单跟你说说,也是让你自己留意嘛,我瞧着那三人都不错,品貌端正,家中打听下来也不复杂,唯一的就是贫寒了些。我说着让你自己选选,难不成你三个都想要?”
“哎呀!夫人,你这说的那门子胡话,也不害臊,回头我告诉公子!”桃枝被赵清淑的话恼的跳脚,一张小脸绯红。
赵清淑看着她窘迫的小女儿姿态也是笑成花儿:“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他们要在府里住些日子。到时候再慢慢看吧。”
郑霖笙从章仲怀那里出来,便与赵清淑女说了,章先生对三人都比较满意,明日便一起上课。
谁想,第二日还是有人来,本来这书院建起来,不过是想帮着郑霖笙。在章仲怀心中郑霖笙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徒弟,教这些人不过也是为了以后给郑霖笙在官场铺路,突然来了这么多人,郑家也负担不起。
所以在书院满了五人后,郑霖笙便将后面来的人拒绝了。一是不想再给章仲怀增加负担,二是后面来的人虽然有一腔热情,但文采还是比前面那几人差了几分。
未免后面事多,索性就将告示取了下来。郑老爷郑夫人这些日子把手上事一丢,全心全意在家带着孙子,一家人各司其职,其乐融融。
今年春日再来时,小汤圆已经牙牙学语,偶尔冒出两句:“娘…娘”开心时会举着小手拍拍,小脸蛋圆圆的。
赵清淑每次看到小汤圆圆滚滚的模样,心都要化了,这些日子来铺面有乐巧打理,所以她便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小汤圆身上。
郑霖笙则是每日沉浸在学业里,白日上课,晚些时候还会与傅睿竹,闵一州几人一起讨论时政,学问,日子一天天平和安稳。
待得夏日时,赵清淑觉得这几日精神厌倦,没有什么精神。所以每日都在屋里放着冰块,小汤圆已经会颤颤巍巍的走路,小胳膊小腿肉乎乎的。
这日,赵清淑带着小汤圆在家中小池塘看锦鲤,想是日头有些大,气温高,不自觉的觉得有些头晕眼花,桃枝刚端了冰碗过来,就看着赵清淑晕倒在地。
桃枝把碗一摔就跑过去,赵清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屋子里站满了人。
第47章
看这阵势,赵清淑心里咯噔一下,又看着郑夫人那满面春光,估摸着是有孕没跑了。
赵清淑撑着身子坐起来,郑霖笙赶忙扶着她,对她说:“大夫说了,你又有了身孕,可得仔细着身子。”
“难怪我觉得身子越发沉重了,原是又有了身孕。”赵清淑心想着大儿子这才十个月不到,又有了个小的,家里可是要忙活了,她本还想等孩子大点就管家里的生意呢。
桃枝道:“夫人,你就小心着身子,有什么只管让我们办了,想吃什么就说,上回生孩子你可吃了苦,这回我们绝不敢怠慢了,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你可得将心安下来。”
郑夫人道:“桃枝,你说的没错。夫人器重你,这里里外外都得看顾着,别让那些毛手毛脚的丫头冲撞了少夫人。还有不是我说你,虽说乡试在即,可也别总往书院里去了,照顾好少夫人才是正事。”
桃枝看了赵清淑一眼,立刻低下了眸子,道:“知道了,老夫人。”
赵清淑却不明白,拉着郑霖笙问:“桃枝什么时候往书院里跑了,她是我房里的,怎的往书院跑。”
郑霖笙笑道:“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你的小丫鬟就快被人拐跑了。”说着看着桃枝意味深长地笑了。
赵清淑这么一听也明白了,可觉得自己才是桃枝最亲近的人,大家都知道了她才知道,有些恼火,嗔道:“哪个书生,来我家里读书,竟也不来告知我一声就拐走我的丫鬟?”
就算桃枝只是丫鬟,但是瞒着她私相授受,她也觉得那书生没有规矩,白读了圣贤书。
桃枝却道:“本是要告诉夫人的,可八字还没一撇,怕说了万一是误会,有碍他的名声,就想等这事稳了再说。后来,他说…他怕夫人不同意,就想等着他中了举再亲自跟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