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在八年后的冬天——春日酲醉
时间:2022-03-12 07:51:07

“今天娇兰和国坚要带周莞出去喝喜酒。”周宴抱着俞温说:“中午我们自己吃。”
“你不去吗?”俞温侧脸问他。
“不去。”周宴说:“没意思。”
俞温点点头,解开他缠着自己的手,想到楼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菜,中午可以煮。
周宴也难得没纠缠,一下子便松开了。俞温觉得有些奇怪,回眸看着他,周宴也正淡淡的凝着自己。
俞温眉目中有些隐约的慌乱。好像,总有什么不一样了。
楼下周家夫妇和周莞已经出去,俞温径直走向冰箱,熟稔的拿出可以用的食材。直至两手拿满了东西,俞温才手中一顿,垂眸蹙起了眉。
这动作……是不是有点太熟悉了。可这是周宴的家。
俞温看向在身后不远处走来的周宴,眸中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愁绪,周宴读得懂。
周宴上前来,宽厚挺拔的身子逼得很近,把俞温困在自己和冰箱之间,深邃的眸子凝着俞温,眸色又深又沉。
“俞温。”周宴的声音和眸色一样深沉,他说:“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俞温手上拿着的东西恍然一松,周宴伸手攥住,连同着俞温的手。
“如果你要在意,我也会很难过。”他继续说。
俞温对上他的眸子,陷进去那片深沉里,忽然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周宴把自己看得太清了,从一开始便是。一直以来,俞温以为自己很淡然,一身坦然,看什么都很通透,直到遇见了周宴。
从前在俞温的认知里,周宴不过是个招摇倜傥、心思简单的人。可愈到后来,俞温才愈发现,从开始到现在,从来都不是周宴陷进自己的生活里。
而是周宴有意识的、有目的的把自己圈进了他的人生里,是他一步步引导着俞温沦陷,一步步来到他身边。
“周宴。”俞温轻声说:“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他问。
“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引导我的。”俞温看着他,声音很淡。
周宴闻言,不置可否。只听俞温继续说:“包括我会喜欢上你,包括渐渐融进你的家庭里,包括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这一切都是。”
周宴沉默良久,期间目光并没有躲开,还是那样沉眸看着俞温。
“俞温。”终于他开口说:“你说这一切是我引导你的,我不知道要不要否认,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
“唯一我可以肯定告诉你的是,我对我所作出的一切都很坦然。我确实花了很多心思,但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也不可能会浪费时间。”
“你不要有负担,你的所有过去我不害怕,也不介意。我不在意你的身世,我只在意你,我是,周家人都是。”
“我因为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所以想把你没有的、缺失的、渴望的,用自己的方式补给你。”
俞温静静的听着,他说:“唯一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坦白。”
“你说。”俞温轻声回应。
“你还记不记得,开学那天,你让我不要接近你,我说过什么?”
俞温垂眸沉思。
“要怕的是你。靠近我的人不好过……”
俞温想起来了,回答道:“你说……你长这么大,没怕过什么。”
周宴轻笑出来,揣有无奈和悔意。
“现在有了。”他拉过俞温的手,一温一凉。他说:“我怕我成绩不如你,我怕我们上不了同样的大学,我怕我们会分开。”
俞温杵在那里,对望着周宴无助的眸色,愣了好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俞温看着他,不自觉的哭得满面通红,炙热的泪水淌在脸上,一滴又一滴,像泉水般止不住的流。
俞温上前一步,抬手抱着他,抱得很实很实,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周宴垂头埋在俞温的削瘦的肩甲,回抱着俞温,尽是蜷恋。
“周宴。”俞温眸角挂着泪,凑在他耳边,很温柔的说:“我们不会分开的。”
“我永远都陪在你身边。”俞温说:“我是你的。”
周宴没有吱声,俞温也没有。瞬息过去,俞温只觉得肩甲处的布料,有一瞬的温热。
 
第29章 物品之五
 
鹤宁市下了连着下了几日的雨,今天周宴要和沈词、蒋司南去郄北市特训。俞温在房间里给周宴整理行李箱,周宴在楼下上来,倚在门边静静看着。
俞温似乎能感觉到,也没回头,只是问:“买了几点的车票?”
周宴慵懒的动动身子走进来,从身后抱着俞温:“下午三点。”
俞温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两点了。重新检查了一遍箱子里的东西,确定没问题了,才把箱子合上,拉上拉链,周宴凑过手来帮忙。
“我二十九号回来。”周宴突然冒出这一句。
俞温唇角露出些笑意,知道周宴什么意思,顺着他说:“知道了,我去接你。”
周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凑在俞温唇边咬了口。俞温也淡笑看着他,一来二去又折腾了不少时间,直等娇兰来催,才下楼去。
“你先下去,我等会儿下。”周宴说。
俞温没有多想,应下了便随着娇兰下了楼。周宴看着两人下去,又走到床头柜前,拉开了下面的抽屉,倒腾了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一张卡来。
才把卡揣进背包里,便听到了娇兰催促的声音,周宴也不再耽误,拎上了行李箱和一个小背包,便往楼下走去。
“磨磨蹭蹭的,待会儿要塞车了。”娇兰忍不住数落周宴,边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周宴和俞温在身后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听见娇兰说:“小温高考完也要去考个驾照,当是阿姨送你的毕业礼物。以后去什么地方,也不用我送了。”
俞温轻笑着答应下来,娇兰又想起来什么,从倒后镜里看着周宴问:“我今早洗脸的时候,卫生间的洗面奶怎么不见了?”
这话明摆着是问周宴的,可当事人只佯作不知道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应了句:“什么洗面奶?”
俞温想起早上盥洗台上的那只洗面奶,又看看周宴一脸无知厚脸皮的样子,属实佩服。
“周宴。”娇兰说:“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拿了你得给我买回来。”
周宴瘪瘪嘴,沉声应了句,俞温也笑着说:“我给您买,买支适合您的。”
娇兰这才满意的作罢,还说:“我那里有很多面膜,晚上回去拿。”
三人在车上有说有笑,不一会儿便到了车站,娇兰嫌车外冷不愿意下车,只让俞温送周宴进站。
俞温自然答应,周宴从车尾拿了行李箱,一手拉着,一手握着俞温的手往里面走去。像上次去朝宁市一样。
候车区沈词和蒋司南早早已经等在那里,俞温松开了周宴的手,让他自己过去。
周宴顿时不愿意了,拧起眉头问俞温:“干嘛?”
俞温无奈起来:“他们都在。”
“都在怎么了?”周宴立刻反问,说完又拉起俞温的手往前走去。
“靠了,我们等你同一班车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沈词见了,立马阴阳怪气的调侃道。
周宴没搭理他们,扭头看俞温。俞温也没什么要说的,毕竟只是去特训而已,只是嘱咐了一句,让他小心不要受伤。
说完又探出头去和蒋司南两人说了句:“你们一路平安。”
两人笑嘻嘻的应下,也不理周宴拧起的眉头,俞温也当看不见,一直催促着三人进去。恰逢前面的广播声传来,让乘客进站过安检,三人也才拖着行李箱往里面走去。
直至三人的身影淹没在熙攘的人群里,俞温才回身往外走去。只是这一回头,便撞见了不想见到的人。
“俞温?”
俞温循声看去,抬眸便见了许荞闽正正的立在自己身前,身边还有一个中年妇女。
俞温轻轻打量一瞬,那位女子打扮得雍容华贵,仪态端庄有礼,脸上化着妥帖得体的妆容,愈发显出女子优越的五官,昂贵的包包置于臂弯,笔直的站在那里,华贵的脸稍稍扬起。
这应该是许荞闽的母亲乔栀。
“你怎么在这里?”许荞闽试探般的往安检里面看去,可什么都没有看到。
许荞闽问得问题实在唐突,这车站也不是许荞闽的,别人不能来?虽然这般想着,但俞温也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
淡淡礼貌道:“来送人坐车。”
许荞闽或许也感知到了自己的唐突,忽然也不知该说什么,有些后悔叫住了俞温。
尤其……是母亲还在旁边的时候。
俞温是没打算多停留的,娇兰也还在车里等着,只说:“那我先回去了。”
许荞闽干干的笑了下,目送着俞温离开的背影,直至人大门,许荞闽才捏着手,小心翼翼的瞥向母亲。乔栀没有什么表情,只含着淡淡的、不达深处的、寒凉的笑意。
“我记得,这次期末,你没有拿到全班第一吧?”乔栀开口问道。
许荞闽心中一沉,为自己叫住俞温的行为而捶胸懊悔。抬眸对上乔栀审视的目光,不禁有些瑟缩。
“说话?”乔栀追问了一句。“第一名是这个俞温吗?”
许荞闽垂首点点头,指尖掐着裙边的布料,反复揉捏得不成样子。
乔栀许久没有说话,许荞闽才忍不住抬头看去,身边的母亲已经不再似刚刚的淡笑,拧眉凉凉的看向自己,眸中的淡意直击许荞闽的灵魂。
“你答应过我的吧?开学考一定要考第一名的。”
“我……我会努力的。”许荞闽垂在两侧手握得泛白,又试图转移话题:“妈,到时间检票了,我们先进去吧。”
可乔栀却没动,定定的站在那里,强大的气压几近要把许荞闽淹没。许荞闽艰难的与乔栀对视着,眉头拧得很实,忍不住咬唇,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这个样子,还怎么拿第一名?”乔栀恨铁不成钢的上下打量着许荞闽,终究开口道:“看来蕴淮也不用去了,回家去多复习几天吧。”
许荞闽豁得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母亲,可母亲扭头转身的动作,分明不给自己任何反驳的余地。
“妈!”许荞闽急得在原处跺脚,眼中冒出泪花来:“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蕴淮的,我想去很久了。”
乔栀失了所有的耐心,可以还是顾及形象,端正着仪态,没有当下发作。只是锐利的目光对上许荞闽的。
“你现在还有心思去蕴淮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一定会拿第一名的。我告诉过你的,我的女儿,只能是第一名。”
乔栀也不理许荞闽已经发红的眸子,眸中的光渐渐黯下去,旋涡里含有几分不解和绝望,看了让人窒息不已。
许荞闽愣在远处许久,发红的眸子已然慢慢淡了下去,可眸中那抹光还是没有回来。
忽然扭头看着大门的方向,失神喃喃道:“俞温,我也不想这么讨厌你的。可是你为什么,什么都要比我优秀呢?”
这边俞温打了个喷嚏,拉开车门上了车,娇兰在里面等得一副快要睡过去的样子。见俞温上车来,才啜了口保温杯里的水,挂了档发动车子。
俞温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这不是回家的路。
“阿姨。”俞温问:“我们不回家吗?”
娇兰从倒后镜笑看俞温一瞬,嘴角有些暧昧,回道:“先去趟超市。”
俞温点头答应,没有多问。娇兰觉得车里安静,又问俞温:“小温以后想干什么呀?”
闻言俞温有些怔忪,或许是因为突然其来的发问,又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答案,所以一时回答不上来。
“不过也不着急。”娇兰圆回来:“你们这个年纪,先把成绩提上去才是重要的,未来的事情,还有时间去想。”
俞温闪了几下眸子,突然问:“那阿姨,您知道周宴以后想干什么吗?”
“周宴没有告诉你吗?”娇兰打着方向盘,笑答:“他一身热血,总想学他爷爷,当一个军人。”
和周宴的答案一样,他没有胡说。
“那您同意吗?”
娇兰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答:“实话实说,没有谁的父母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受苦,尤其不太平的时候。”
“驻防在国内也算了,如果要出去维和……我们怎么安心得下。”
俞温认真听着:“那这样的话,您和周宴说过吗?”
“说过。”娇兰无奈道:“早在老爷子退下来那年,周宴才高一,早和家人说了他的打算。我也劝过,但我拗不过他,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说的话也没错。”
“他说什么?”俞温轻声问。
“世界没有什么时候是完全和平的,我没想过要当多伟大的人。我可能什么也作不了,唯一能作的一点事情,可能就是怀着一腔热血去保卫我的国家。这样的事情不一定是我去作,可总要有人去。”
“人各有志,有人想当总统,有人想当乞丐,我怀着我的热忱去有什么不行?”
这是周宴的原话。
俞温扭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恍然笑了。和自己想的一样,周宴说的话,和自己认知里周宴会说的话一样。
说话间,车子停在了商场的地下车库。娇兰熄了火,俞温也从后座下去,挽着娇兰的臂弯往商场里走去。
娇兰倒也没什么别的要买,所以径直往超市里走去。娇兰拉过来一架推车,俞温伸手接过来推着,娇兰来惯了超市,熟知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所以不一会儿,家里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拿齐了。
俞温以为娇兰要买单了,正准备推着车子往收银台走去,娇兰却拉着俞温往反方向的一个货架走。
那个货架上摆着各种面粉、糯米粉、淀粉。娇兰伸手拿了一包糯米粉,又在旁边一点的位置拿了一包红糖。
俞温有些纳闷,但也没问,只以为是娇兰平时经期会用到的红糖水。谁知娇兰嘀咕了一句:“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细心。”
“什么?”俞温没听清,下意识反问。
娇兰笑看着俞温,佯作怪嗔的样子,增大了音量说:“我说从来也没见周宴这么细心过。上火车了还特意嘱咐发信息嘱咐我,说你体寒,让我给你买东西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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