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为你。”许荞闽盯着那处伤口：“从小到大我都是第一名，是因为你的出现，如果没有你……”
第35章 物品之六
周末这天周家夫妇买了新鲜的大闸蟹和河虾，俞温也在厨房里面帮忙。娇兰让国坚和周宴把大闸蟹都洗刷干净，自己和俞温把虾线挑出来。
周宴头一回处理大闸蟹，这会儿正拧着眉头，挤在厨房一侧，拿着牙刷胡乱刷着。
“你得把肚子这块刷干净。”国坚忍不住指导。
俞温和娇兰相视一笑，又听见娇兰说：“你看看，要是不逼着学，以后什么都不会干。”
“……”周宴听着娇兰阴阳怪气的嘲弄，撇嘴不忿道：“随便刷刷行了呗，擦那么干净干嘛？”
“你随便刷吧，我和你爸可都不稀罕这蟹，这可是俞温最喜欢的。”娇兰笑道。
周宴顿时闭了嘴，乖乖拿起牙刷，重新捡起刚刚胡乱洗刷过的大闸蟹，一个个认真刷起来。
“诶，周国坚。”娇兰话锋一转：“你单位那里岗位调整怎么样了？”
“还没出名单。”国坚扶了扶眼镜，回答道。
“什么岗位调整？”周宴问。
“你爸工作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经常要有人员调动，这回也是。”娇兰说：“可能再有几个月，要回老家也不一定。”
周宴闻言，下意识的看向俞温。俞温手中流利的动作一顿，稍稍垂头听着。
“不过也不影响，总之一定会等你们高考完。”娇兰拍拍俞温的手：“到时候你们都上大学了，我和你爸在老家也不碍事。”
俞温抬头看着娇兰笑笑，周宴眸色也才一松，继续刷着手里的大闸蟹。
好不容易几人把河虾和大闸蟹都处理干净，搁在锅里蒸熟，正要调酱料时，才发现家里没了姜和酱油。
“周宴。”娇兰吩咐道：“你去便利店买点姜和酱油。快一点，不然菜都冷了，要腥。”
这厮周宴站了许久，才在沙发上坐下，还没有五分钟，便又让娇兰叫了起来。周宴无奈拧眉，可眸中并没有不耐，他搁下手里的遥控，动动身子站起来。
边往门口走边说：“周太太，您这是看我韧带好了一点，可着劲儿要折腾我是吧？”
俞温从厨房里出来，耳边传来周宴的调侃，忍不住一笑，扭头和娇兰说：“阿姨，我陪他去。”
娇兰自然没有不愿意，只摆摆手让他们早点回来。俞温应下来，随手拿了门口的针织帽和外套便追着周宴出去。
周宴已经走到前面路口，听到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下意识回头一看，俞温正三步并两步的追上来，手里拿着帽子和外套还没来得及穿上。
他眉头一拧，佯怒着开口：“蠢不蠢？大冬天的不会穿好了再出来？”
俞温感受着外面三月倒春寒的气温，是有些冷。
所以俞温没有反驳，任由口嫌体直的周宴拿过自己手上的帽子和外套，轻柔而熟稔的穿戴在身上，继而又把自己身上的围巾拿下来，缠在自己脖子上，拉拢几下才作罢。
俞温自然而然的“享受”着周宴的服务，直等他收拾好了自己，才自觉的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包在宽大温热的手掌里。
“我记得。”俞温走过家门口，指着某个地方说：“我第一次认真看你，是在这里。”
“我也记得。”周宴也说。
俞温揉揉鼻尖，突然想起过年那次的宵夜，沈词问周宴，是什么时候喜欢俞温的。
周宴说，是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
“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俞温突然问。
周宴有一瞬的愣神，他望着路面，眸色清明，而后轻笑着反问：“你说呢？”
这样的回答，让俞温自觉的以为，他们的初遇是同样的那一次。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俞温盯着他问。
周宴这次没有犹豫，只是唇边笑意更深，他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和沈词问的那次是同一个答案，原来他那会儿还没有醉。
“那是谁先喜欢谁的呢？”俞温垂头呢喃着。
问题出口，周遭却一片沉静，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俞温没有，周宴也没有。俞温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以为是周宴没听清自己的呢喃。
两人继续往便利店走去，却在进门前，听到一阵争吵声。
俞温循声看去，竟然是陈寻奕，和上次在操场要给陈寻奕上药的那个女孩——宋煦宜。
陈寻奕坐在便利店门口附近的石阶上，手边有几个已经空了的酒瓶，身子摇摇晃晃的将要倒下，宋煦宜立刻伸手扶住。
灯光昏暗，俞温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能隐约看见宋煦宜脸上的泪痕，和劝诫的嘴型。
“陈寻奕，你清醒一点吧。”宋煦宜拔高了声量：“你是真的这么喜欢俞温，还是因为你的自尊心不允许你输给别人？”
宋煦宜愈发激动的声音传来，俞温眸色一僵，下意识的回握着周宴的手，抬头望向周宴时，他脸上平静得让俞温看不出喜怒。
周宴立在原处沉眸看着。
陈寻奕听到宋煦宜的话，先是顿了一瞬，而后眸中浮现出让人拆穿后的溃败和厌恶。他盯着宋煦宜看了一会儿，摇晃着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正要起身走。
瞬时之间，一抬眸便见了俞温和周宴。
陈寻奕身子一僵，炯炯的目光透过昏黄的灯光投向俞温，宋煦宜也随之看过来。
可俞温没有看他们，只是回头看着立在身侧的周宴。周宴深邃的眉目在这迷离的灯色之下更显深沉，他淡淡的看了陈寻奕一瞬，说不清眸色中蕴着什么情绪。
俞温拉着周宴的手，靠近他一些：“我们进去吧。”
周宴垂眸望向俞温，面上有柔意，牵着的手更用力了一些：“走。”
俞温和周宴都不再看向陈寻奕的方向，径直往便利店走去。
“你看到了吧。”宋煦宜苦笑道：“自始至终，俞温都没有正色看过你。”
陈寻奕浑身泄力，又重新坐倒在马路牙子上，神色颓废。他捂着头坐了很久，宋煦宜也没走，一直站在旁边等着。
良久，陈寻奕才重新抬头，目光随意落在马路上，眸子有些猩红，他说：“你离我远一点，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第36章 物品之七
第二天一早周宴回到学校，直接去了操场早训，俞温自己先往课室走去。楼道里围着几个同学，轻声议论着什么，瞥见俞温走过，眸光不禁略过俞温平静的脸。
俞温也不在意，径直在他们身边经过。只是俞温听到了一句话，属实有些诧异。
他们说——陈寻奕退学了。
俞温有一瞬的愣神，恍然想起昨天在便利店门口见到的陈寻奕。正想着，路过楼道转角时，俞温见到了宋煦宜。那厮穿的十分单薄，在这样倒春寒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针织毛衣，外面随意披着校服外套。
宋煦宜像是感觉到了身边经过的人，突然侧眸看向俞温。俞温还记得那个画面，天边橙红的太阳光穿过云层而来，照在宋煦宜苍白而憔悴的脸上，削瘦的身体像一张随时会飘离的纸片。
在这样的目光交接中，谁都没有先开口，宋煦宜也只是沉默的盯着俞温看。那样的眸色里有什么呢？俞温觉得很熟悉，可是想不起来。
因为有了这样的开端，俞温莫名的、不受控的陷进到不可言说的思绪中，直到在周宴家辅导完了周莞，俞温也还是觉得胸口沉闷不已。
“小温姐姐？”周莞睁着澄圆的眸子看着俞温。
直到周莞叫了俞温第二遍，俞温才回过神来，周宴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去洗澡吧。”
周莞得了周宴发话，乖乖点头，把书本都收拾进书包里，抱着书包屁颠屁颠的回房去。
俞温抬眸，像是求救般看向周宴，秀眉间有隐不去的愁绪。周宴沉眸看着俞温，剑眉星眸间有可以让俞温稍稍放松的淡然，他一手扶起俞温的脸，指腹间摩挲着。
“上楼顶？”周宴像是看透了俞温的想法，用陈述的语气问着。
俞温忙不迭的点头，挽着周宴的手臂，给正看电视的周家夫妇打了招呼，便径直往楼顶小天台走去。
小天台还是那样的陈设，没有变过，唯一不同的便是竹竿上没有娇兰晾得腊肉，只有摆在地上还没收起来的梧桐子。
俞温坐在秋千上，像第一次上来楼顶时一样环顾着周围，周宴上前去，站在俞温身后，轻轻晃动着秋千。
远处万家灯火闪烁，一点一点像星星一样点缀着人间大地。这样迷离璀璨的光在俞温眸中跳跃，俞温静静的看着，突然说：“周宴，这万家灯火，是你和我一起看的。”
周宴推动的力度一愣，垂眸看向俞温，总觉得俞温不对劲。可是周宴没有问出口，只是陪着俞温，静默的看着远处聚成的一片灯火阑珊。
良久，俞温忽然转过半身来看向周宴，眸中头一回有了周宴也看不明白的情绪，他静默的看着俞温慢慢抬起手来。
俞温伸出指尖，靠近他的脸。周宴显然看出来俞温想干什么，他配合的稍稍俯下身子，凑近俞温伸出的手。
那纤白的指尖顺着轮廓，轻轻的落在他的英气的眉宇，一路向下……深邃干净的眸子、英挺的鼻梁，温热的唇、还有那硬朗的下颌。
和上次在医院时一样，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髓里。
俞温眸中竟莫名升起氤氲，像是山间的雾气，那颗暗红的泪痣淡淡的缀在那里，无声无息。
俞温的指尖停在下颌，不动了。周宴伸手握住，轻声问俞温：“今天怎么了？”
俞温望进周宴的眸里，那里有细碎的光，俞温说：“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陈寻奕退学的事？”周宴问。
俞温凝眸想了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是吗？好像是，又不全是。
俞温没能回答出来，周宴也不再问。他绕过秋千，坐到俞温身边，伸手把俞温揽进怀里。他调整了姿势，尽可能让俞温窝得舒服一点。
“你只要记得。”周宴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俞温点点头，看着远处闪烁的灯光，比刚才少了一些，却仍旧通亮。窝在他胸口，那里正传来一阵阵强悍而有力的震动，一下又一下，清晰而有节奏。
“周宴。”过了许久，远处的灯火又熄下一片，俞温突然出声。
“我在。”周宴柔声回应：“你说。”
“在这个年纪，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足不足以算得上是爱。”俞温说：“但是可以明确的一点，如果没有你，我的灵魂一定不完整。”
周宴静静听着，没吱声。在俞温看不见的角度，他盛满光的眸子里，分明有了一点水光，眼睫覆下来，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眼角处泛着红，清淡却清晰。
第37章 物品之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朗朗的早读声回环在课室里，俞温翻过下一页，忽然抬眸看向黑板旁的高考倒计时，离高考还有——。
在过去的一周里，听说陈寻奕办了退学手续回了家，宋煦宜因为身体原因请了几天的假，而周宴也迎来了体考的日子。
俞温看向一旁空着的位置，明天是周宴体考的日子，今天便要准备整齐所有的器材，提前一天到邻市统考的学校。
想起早上和周宴到学校操场时，他要去集训室里收拾器材装备，俞温则要上楼早读。要分开时，周宴看操场空旷无人，便伸手拉住俞温，凑上前去。
“不祝我顺利？”他宽厚的身体凑得很近，压迫着俞温。
俞温闻言失笑，抬起眸来，认认真真看着他因为逆光而不清晰的脸，剑眉星目，轮廓硬朗，眸若星河。
“周宴。”俞温说：“祝你顺利，我等你回来。”
周宴闻言，满意的笑出来。他逆着东起的晨光，橙红的光铺洒而来，穿过他宽阔挺拔的身子，在他周身镀成一道金边。
“我走了。”周宴盯着俞温，像是有点不放心。
俞温娇柔的笑着，点点头让他去。
“俞温。”班里有人叫着：“俞温？”
俞温这才回过神来，这会儿早读已经结束，辛冉正站在门口示意自己出去。俞温起身扫了一瞬，课室里趴倒了一片人，收回目光，才朝门口走去。
辛冉看着俞温朝门口走来，忍不住要进去两步，轻声提醒俞温：“是宋煦宜找你。”
俞温眉头一拧，上次的那种沉闷又涌上胸口。抬眸看去，宋煦宜正端正的站在栏杆一侧，目光淡淡的盯着俞温。还是那样的眸色，俞温看不明白，却又十分熟悉。
“有什么事吗？”俞温上前去，隔着一米的距离。
宋煦宜上前一步来，面上有轻淡的笑意：“方便和你谈谈吗？”
俞温愣了一瞬，凝眸想了想，点头答应。宋煦宜也是一笑，可是那样并不寻常的笑意里，夹杂着一阵空洞。
宋煦宜走在前面，俞温跟在后面。宋煦宜终于在六楼的走廊停下，靠着栏杆边，回头看向身后的俞温。
六楼的课室大多空置着，只有一两间用来堆置学校的课桌和杂物，地面因为无人清扫而积满灰尘，老旧的栏杆随着风吹而有稍许难以察觉的松动。
所以这里并不常有人来，安静空旷的厉害。
俞温看向站在栏杆边的宋煦宜，宋煦宜还是那日那件单薄的针织毛衣，只是今天没那么冷，炙热的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温热，暖洋洋的洒落在身上。
今天的风很盛，春风拂来，略过宋煦宜的发梢，在脸周摇曳飞扬，堪堪挡住宋煦宜苍白平静的脸。宋煦宜伸手撩起碎发，随意的绾在耳后，抬眸看向俞温。
宋煦宜还是和初见时一样，初见时天边的灰蓝在今天换成了橙黄，那光打在宋煦宜脸上，平凡普通的姿色，印象最深刻的，是宋煦宜的洢水秋眸，十分淡然安静。
“你找我……有什么要说的吗？”俞温问。
“你知道陈寻奕退学了吗？”宋煦宜轻声问。
俞温心中一沉，随后回答：“听说了。”
宋煦宜盯着俞温的眸光松开，突然背过身去面着栏杆，轻声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