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贺放下琴包,随手从教室里拿出一条毛毯,搭在她的腿上,没好气儿地开口:“你疯了?寒冬腊月的,穿个裙子?想要老寒腿啊还是关节炎啊?”
唐意摘下耳机,顺带着关掉手机页面,只是那一瞬,祁贺隐隐地看到了一抹黑色——像极了上次演出的礼服。
唐意侧头看向他:“我这也没招儿啊,那咋地,我穿个大棉袄配花秋裤啊?”
她话是这么说,但手还是诚实地把毛毯掖了掖,祁贺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不觉有些失笑。
他看着唐意,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是是是,但也不能冻着自己是吧?”
唐意往后靠了靠,神态傲娇:“也是。”
边说着,她边往暖气那边挪了挪,脚也往毯子里缩了缩,祁贺则是坐在一旁,没说什么话。
直到刘旭端着个保温杯从水房回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祁贺,唐意才试探性地开了口:“你……不上课?”
祁贺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不上课我来干什么?”
他顿了顿,又抬眼看了下手表:“不着急,还有半个小时呢。”
唐意:“……”
唐意:那你来这么早?闹呢?
她在外坐了好久,一直到祁贺上完了课才进了教室。
祁贺也不怎么着急,也就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舞蹈教室里——
唐意一身黑裙,神情清冷高傲,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已然是最耀眼的存在。
显然那老师对唐意也很是满意,指出了几个小问题之后,就让她继续下一个曲子。
国标舞什么的,祁贺也没有了解过,只是听着那曲子的节奏,时而激昂,时而柔和的,肯定就不能混为一谈。
他定定地看了好久,嘴角始终挂着笑意,让唐意心头不禁一颤,差点连动作都跳错了。
她看着镜子,视线与祁贺的视线交汇,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心。
恰似一抹斜阳,洋洋洒洒地落在积雪上,揉碎寒冰,带着独有的暖意,明媚姣好。
—
成绩下来得快,周一到校的时候,成绩单就订在后面的软板上了,唐意特意拿着去印了一份,坐在位子上,拿笔勾勾画画的。
她和祁贺的成绩向来不相上下,这次也只是一分之差。
唐意略胜一筹。
她看了看自己那低得都有些吓人的政治分,又暗暗比了比祁贺的分数,不禁长叹一口气。
真好,就是不知道今年政治老师办公室的茶是不是大红袍了。
“分儿下来了?”
唐意还没来得及分享一下这感人的经历呢,祁贺的声音在耳畔乍然响起,吓得她赶忙拿笔装模作样地画了画别人的成绩。
她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心里却像是有人在打鼓一下,容不下别的声音。
唐意强作镇定:“可不,老狗……”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祁贺就俯下身子,左手拄着桌子,看着那份成绩单。
他和唐意靠得很近,甚至都能听到隐隐的喘息声,唐意有些不自在,就把头又低了低。
不过一会儿,他就抬起了头,眼神自信,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唉,爸爸让你一分儿。”
唐意僵硬地抬头看着他,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你……脑子有病吧?”
肉眼可见地,唐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几乎是强忍着不让自己骂人。
可真够损的,她搁这儿娇羞、手足无措着呢,结果人家满脑子却是社会主义父女情?!!
绝,可真他妈是绝!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也确实在理。
不到中午呢,政治老师就踩着个恨天高进了教室。
她嘴角耷拉着,脸色也是黑得能研出墨来,眸光犀利:“唐意,中午到办公室找我去!”
别问迟霁的内心有多崩溃,别的老师知道她接手了五班之后,那羡慕的眼光如狼似虎。
可谁又知道五班的唐意有多气人呢?
毫不夸张的说,就因为唐意这事儿,她可没少着急上火,就连中药也是吃了好几副,可仍旧是没有用。
她就像是个钉子户,成绩始终稳定在及格线上,少一分不少,多一分……
也不能说没有可能,就是有点费老师。
唐意皮笑肉不笑:“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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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借A同学的话,我也来庆祝一下。
12月26日,恭祝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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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五是庆祝元旦哎!
好想溜到A的班级看一下。
万一他就弹吉他了呢?
上一次他弹吉他还是在初二。
好期待!
第9章 意曲
唐意中午去找政治老师去了,姜舒扎堆在女生堆里,听着她们谈的八卦。
“我昨天回去得晚,看着后街那块的胡同里,一堆拿着钢管的人,都把警察都整来了。”
“对对对,我听说了,有个混混儿被许照打折了条腿……”
姜舒有些困惑,怔了半刻,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许照吗?”
孟溪点了点头,又环顾了下四周,才神秘兮兮地道:“我听有人传,许照这个人,初中的时候玩打火机,直接把学校窗帘点着了……”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好多事儿,反正他这种人,少接触为好。”
姜舒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看着赵静进了教室,围坐一团的人也霎时间散开了。
姜舒回想了下之前,他确实是个性子很恶劣的人,可传言这种东西,向来又信不得。
再者,许照要是真就这么不堪,怎么可能上的了三中?
她没说话,回到座位上写题去了。
走廊。
唐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努力让自己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随即推开了办公室门。
——“老师,我……”
迟霁的办公桌紧挨着门,唐意双手拿着卷子,完美的90°鞠躬,看起来极其真诚。
迟霁原本看着唐意这成绩就气得心都抽抽,现在更是没有反应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吼了出来:“滚!”
话刚出口,她就后了悔,看着唐意那略显无辜且迷茫的眼神,霎时间有些心虚:“……棍子在门边儿,别碰到了。”
唐意有些懵逼,却也没说话。
她跟迟霁简单地聊了下人生,就回去了。
下午第一节 的英语课,恰巧关竹带了一盒唇釉。
齐湛趁着苗佳转过身板书的时候,向后靠了靠,“竹子,把那唇釉拿给我用一下。”
关竹看了窗外,小声地开口:“你又想干什么缺德事儿?”
齐湛瞥了眼英语老师:“没事儿,给我就行。”
关竹嘴角抽了抽:“这玩意儿整手上洗不掉。”
她边说着话,边把盒子递给了他。
“要的就是洗不掉。”
齐湛轻声道,随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嘴唇涂上了大红色。
他长相不算秀气,皮肤也偏黑,涂上唇釉后……
别有一番风韵。
他用手挡了挡嘴角,又拍了拍前面李阳的肩膀。
李阳极其不耐烦地转过头,语气生硬:“你干……”
还没等他说完话,齐湛就噘着嘴,亲了上去。
齐湛闭着眼睛,看起来极为陶醉。
可也不过是那一瞬,他就坐了下来,把头埋在胳膊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李阳却被吓得拍案而起,当场拔高了音调:“卧槽你大爷,齐湛!”
几乎是同一时刻,全班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李阳一身校服,样貌也是平平无奇,唯独脸颊处的口红印子格外得显眼。
苗佳没大细看,仅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又讲了几句,就让他坐下了。
李阳则是狠狠地剜了齐湛一眼,又朝着周围同学借了个湿巾,用力地擦着脸颊。
前排的同学可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唐意那块的风水宝地,堪称是电影院VIP座位。
——什么看得清清楚楚的。
唐意连忙怼了怼姜舒,又背过手拍了拍祁贺的桌子。
三个人的视线齐聚,仿若一道无形的光,照得李阳骂人的心思忍都忍不住。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李阳更是直接薅着齐湛的衣领,破口大骂:“齐湛,我□□大爷,真他妈牛逼……”
该说不说,关竹的唇釉是真的不掉色。
纵使李阳擦了能有五六分钟,可他脸上的红印子非但没有蹭掉,反而是晕成一片红霞。
齐湛缩着脖子,不停地求饶:“错了错了,我错了,大哥!大哥,我错了!”
唐意捂着嘴,笑得停不下来,祁贺则是靠在椅背上,浅笑着看向她。
过了英语课,赵静从外面过来告诉苗佳去开会。
唐意拿了袋牛奶,闲着无聊,也就把它折成个盒装牛奶的样子。
她微微侧了侧身子,把那盒牛奶放到祁贺的桌子上:“给你的,看看,我牛逼不?”
祁贺写作业的笔一顿,看着眼前那张略有些扭曲的娃娃脸,笑容勉强:“……真牛啊。”
她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祁贺紧跟着又开口道:“不过我是牛,你是逼。”
唐意颇为得意的面色上有一丝丝龟裂,虽然没听懂祁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绝对不是好话。
她翻了个白眼:“大儿子,怎么说你爹呢?”
祁贺“呵呵”两声:“怎么总有儿子想当爹?”
唐意默默地比了个中指:“什么牛马都想当人?”
她转过头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祁贺,眸光清亮,像是有光一样。
她好像很爱笑,自祁贺认识她开始,她便总是笑意盈盈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好看的紧。
祁贺张了张嘴,最终是没有再说些什么,把那盒牛奶摆在笔袋后面,就低下头写题去了。
唐意也耸了耸肩,拿起笔,写数学卷子。
数学这种东西不写则已,一写,不耗个半个小时,都对不起它这“催命惊魂”的美称。
等到唐意再抬起头的时候,天边早就被紫霞晕成一片,隐隐透着些粉色出来。
远处的楼房里闪着几抹光亮,说不出的好看。
她回头拍了拍祁贺,用手指了指外面:“祁老狗,快看快看!”
祁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
唐意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歪了歪头:“可真好看啊。”
祁贺看着她,极其小声地重复了一句:“嗯,真好看……”
他嗓音低沉,眸子里却始终盛着笑意,唯一可惜的是唐意没回头,没看见他眼里的星河。
杨敏不经意地回头一瞥,正巧看到祁贺温柔地看着唐意,那种满心满眼盛着的喜欢,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而那种明目张胆的、不需要遮遮掩掩的喜欢,恰巧是杨敏怎么也羡慕不来的。
她悄悄地瞥了眼何韫,见他低垂着头,又苦笑着别过了视线。
时间过得太久了,她都忘记了是谁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喜欢一个不喜欢的人有什么用?”
确实没用,可没用也会喜欢。
有些时候,或许从刚认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飞蛾扑火。
外面的风光也确实是好看,清淡雅致,梧桐单薄的枝丫划过天际,勾勒出一道线条。
—
才下初雪,薄薄的积雪附着在建筑上,在耀人的阳光下泛着点点璀璨,干净且清澈。
唐意裹着蓝色围巾,穿着白色羽绒服,拎着个袋子出门上课。
她到托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原本苏润家讲语文的教室空荡荡的。
唐意有些心神不宁,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坐在沙发上,等了又等。
她没拿手机,故而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或许半小时,一个小时,很漫长。
直到或许教英语的那个老师下了课,出门透透气的功夫,才看到她:“唐意?你是来上苏老师的课吗?”
唐意攥着袋绳,站了起来:“是,苏老师没来吗?”
宁思微微皱眉:“他……应该是不会来了,”她顿了顿,又道:“你上楼去找林老师吧,你问问她。”
唐意面色一僵,又笑着点了点头:“好。”
楼梯不长,可她却走得很慢,心情同是无比沉重。
尽管思思刚才说话的声音很小,可唐意仍是一字不差地听到了,甚至是清楚得有些刺耳。
算算苏润家教她的时间,已经十年了,她不可否认,苏润家是她所遇到过的最负责任且最好的一个老师。
唐意至今都不会忘记,那年她为了中考理科犯愁时,苏润家到底是有多豪迈且不羁地开口:“难咱就不学了,老师教你文科。”
从托管出来后好远,唐意心头仍是一股难言的酸涩。
——
“他去南方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林老师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像是在唐意的心底砸了个火球,夹杂着烈焰,疼到了骨子里。
她迎着风,拎着个布袋,眼眶不禁有些泛红:“不是说好的,要教我作文的吗?说话不算数……”
说来也挺讽刺的,苏老师那么好的一个人,来去都没有那么轰轰烈烈,唐意与他的离别,也不过是茫茫岁月中,他留在了旧日。
日子仍在继续,太阳一升一落便是一天,只不过少了苏润家的唠叨,唐意多少会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