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泊宁“噢”声,有点怀疑刚才她爸是故意的,许齐元酒量不行,酒品还算可以,最多喝醉了蒙头大睡。而且做工程跟政府打交道比较多,哪会这么没分寸。
许泊宁闹不懂她爸,更弄不清时洲,这人在他们浓情蜜意的时候,条条框框都标得明明白白,现在反而改了性子。
她伸直腿从飘窗上下来,揉了揉许喻脑袋对时洲说:“时洲,刚才我爸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酒喝多了胡言乱语,我替他向你道歉。”
时洲手攥紧了又松开,男人艰涩开口:“没关系的,你爸他是长辈,而且我觉得,他说的也没错。”
许泊宁真想敲开时洲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哪根筋没搭上。
她冷着脸没说话,时洲人却走了出去,不多会儿去而复返,手中拿着儿童毛巾和牙刷问:“叔叔这会儿用着外面的浴室,快八点了,能不能让许喻在你这儿洗。”
“行啊。”许泊宁不怎么情愿让时洲进去自己的私人空间,扭过来,“喻喻,妈妈一会儿吃完饭帮你洗澡行不行?”
小家伙连连摇头,他早有了性别意识:“不要,妈妈你是女生,我要爸爸给我洗。”
时洲目光温柔看着这母子俩,笑了:“现在别说你,上次他要穿衣服,还让我关上门避开。”
父子俩进了浴室,顺手把门给锁上。
“爸爸,妈妈房间里好香。”许喻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瞅着,还伸手去摸台子上的瓶瓶罐罐,是许泊宁各种卸妆水、洗面奶的味道。
时洲不好跟小朋友一样肆无忌惮打探许泊宁的隐私,只能边叮嘱许喻,边佯装矜持地略扫过几眼,把牙刷递给他。
许泊宁的固执不仅仅表现在人际交往上,还有她数年如一日的喜好,合心意的电视剧能反反复复十来遍,歌曲连续数日循环。时洲跟许泊宁一起两年多,离婚三年,她连用的沐浴露和卫生巾牌子都没变过。
时洲卷起裤管,光脚进去淋浴间帮许喻调好热水,等将喷头放回去时,男人却忽然像被受惊般顿了下,压根没察觉到喷头歪斜,水全浇到他身上。
“爸爸,爸爸。”许喻刷完牙,已经自己脱光了衣服,光溜溜站在淋浴间外面蹦跳着,“水好了没啊?”
时洲这才如梦初醒,不自在地伸手把置物架上的东西往里面挪了点儿,神色窘迫干咳声告诉他:“好了。”
给孩子洗个澡而已,怎么时洲自己倒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许泊宁蹙眉看眼男人,他浑身上下几乎没多少干的地方。湿哒哒的布料黏在身上,依稀能看出胸前起伏,头发上还粘着白色的碎纸屑,大概是用纸擦过。
“那个……我先带许喻回房间。”时洲牵着儿子,几乎没等许泊宁回应,男人如同后头有瘟疫,疾步离开她的卧室,小孩子几乎被他拖着走了。
弄得许泊宁险些怀疑男人在自己浴室里干了什么坏事。
不过稍晚些的时候,许泊宁收拾好去洗澡,瞧见自己遗漏在浴室里的安慰品,才意识到时洲怎么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又不是没有做过,大家都是正常的成年男女,自然有需求,时洲装什么纯洁质朴。
可是这玩意儿让前夫和儿子看到了毕竟不好,许泊宁但觉一阵头疼,揉着太阳穴,认命将东西擦干收置到盒子里。
她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去发个帖子,《被前夫看到自慰器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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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齐元夜里醒了酒,大清早被田卫方给撵回家,许泊宁都能猜到的事,她这个枕边人自然更是清楚。
时洲看着并未搁在心上,她这个前丈母娘也权当作事情没发生,早晨两人还其乐融融打过招呼。
最尴尬的就要数许泊宁,前脚被爸爸戳了伤疤,后脚又在前夫那里丢了脸,好像她欲求不满,特别饥渴似的。
许泊宁这个人万分看重脸面,她能跟非当事人倾诉的肯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要她心里真特别介意了,决计不会吐露半句,就是最亲密的人也不能。
就像几个月前她能跟周盼怒骂时洲,这会儿生活被搅得一团遭,却开始缄口不言起来。就像田卫方和许齐元一直觉得她以前和时洲婚姻美满,离婚纯属瞎折腾。
隔了两天时洲学校培训结束,距离开学就剩三四天,田卫方回了家,许泊宁还在公司时接到唐余打来的电话,唐余说他们夫妻要请她和时洲吃饭。
许泊宁莫名,她本身跟唐余就没什么交集,更甭提时洲了。她没直接应下,纳闷了会儿问唐余:“姐你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了?”
还特意叫上她的前夫。
“前两天我不是去医院检查么,时洲他妈妈帮了不少,给约的专家号……”
敢情自己才是顺带的那一个。
许泊宁不愿去凑热闹,直接把时洲的联系方式推送给唐余,又问她:“姐你怎想起来找时洲他妈妈帮忙了?”
八竿子打不着。
“我这迟迟怀不上,本来我妈想问舅舅舅妈在医院那儿有没有认识的人,可巧你这前婆婆愿意帮忙。泊宁,你们两家现在还有联系呢?回头我约了时洲,你一起出来啊,不然我们这又不熟悉,多尴尬。而且我这查出了输卵管狭窄,医生说按我的身体情况,大概率要做试管,以后怕是还要麻烦人家。你就当帮姐的忙。”
许泊宁完全不理解唐余这么拼想要二胎的心思,对方不清楚时洲现在跟她住在一起,可她听完唐余的话,稍微想想就能猜出大概。
许泊宁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憋住。
她掏出手机给时洲发了条短信:时洲,你有毛病啊,我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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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感同身受
许泊宁不想回家,韩尧那边晚上要加班,她便约了周盼出来吃饭。
周盼在新华社编辑部工作,如今他们部分业务转型,她所在版块除了日常采访新闻外,还开始接广告业务,涉及各种硬广。周盼时常吐槽自己跟在广告公司上班没两样:“一周有三四天都想着辞职。”
“毕竟你们也是要吃饭的。”许泊宁笑了,“像我们恨不得多找几个合作商,可惜你们那儿广告费不便宜,我做不了主,回头我给总部提交看看。”
周盼翻了个白眼:“业务那块我可管不着,你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喊我出来吃饭呢?”
许泊宁低头喝了口汤,没事人似的道:“最近不怎么忙,想着我们也有段日子没见面了,今天晚上我住你那儿行不行?”
周盼盯住她看了几秒,胳膊肘支着蹙眉问:“许泊宁,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许泊宁将垂在面颊的碎发拨弄到耳后,折中选了个无关痛痒的借口说,“就天天对着家里公司一堆破事,烦躁得很。”
许泊宁实在是没脸告诉周盼,她怀疑时洲还对她余情未了,这可不是什么能显摆自己女性魅力的好事。
周盼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周围例子见得不少,见她一脸倦色,便轻声劝慰两句:“你这还算好,我单位同事有孩子的,哪个不是忙得脚不沾地,操不完的心。”
“嗯,我知道。”
许泊宁打定主意在外过夜,连短信都没向时洲报备,本来么,两人就室友关系,回不回去时洲也管不着,至于许喻那儿,时洲会哄好的。
到周盼小区楼下的时候,许泊宁接到时洲打来的电话,下午她发出去的那通短信,就如同石沉大海,男人没有任何回应。
许泊宁一看到时洲的名字,就干净利落挂断电话。周盼问:“谁啊?”
“骚扰电话。”
“现在这些骗子可是敬业,都知道加班加点。”
许泊宁干笑两声:“谁说不是呢?”
不过以时洲的脾气,心高气傲,肯定不会再打来就是了。果然直到许泊宁跟着周盼上楼,手机都没有再响起。
周盼的房子并不大,许泊宁挤在她家次卧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许泊宁又有认床的毛病,好容易折腾到东方既白,她顶着黑眼圈跑过去敲周盼房门:“我先走了,还得回家先换衣服再去公司。”
大清早家里却没人,时洲和许喻房间门敞开着,被子叠得整齐,像夜里根本没人睡过的样子的,可能去了时洲父母那儿。
许泊宁不知怎么心忽然有点慌,她给时洲拨了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然而片刻后才出声:“泊宁。”
许泊宁别扭开口:“……时洲,你和喻喻回你爸妈那儿了?”
男人声音嘶哑,像是宿夜未睡,微沉的音里明显夹杂着萎靡,时洲低声道:“我在医院。”
许喻小时候的样子在许泊宁脑子其实已经很淡,时洲带着他离开的时候,他不过一岁半多点,学会走路没多久,说话吐词也不怎么清晰。
她对许喻最直观的看法就是,这孩子似乎一夕之间就长大长高,会跟人沟通,懂得也很多。
许泊宁完全不知道许喻有高烧惊厥的病史,她印象里许喻似乎不怎么生病。等她赶至医院,小朋友正坐在病床上由时洲喂粥,他头上贴了片退烧贴,左手埋着留置针头,见到许泊宁乖巧喊了声:“妈妈。”
许泊宁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她眨眨眼走过去,时洲站起身让了开来,许泊宁俯身摸摸许喻的小脑袋:“喻喻还难不难受?”
许喻摇头,将嘴里粥咽下答道:“不疼了。”
许喻两岁多第一次高烧惊厥,突然口吐白沫、浑身痉挛抽搐,险些把时洲给吓出心脏病来,他当初对这也不是特别了解。后来时洲带许喻看过医生,做了各种检查,孩子并没有问题,医生偏向于家族遗传,一般这种情况六岁之前比较常见。
昨天下午许喻在外面跟小伙伴玩得满头大汗,晚上吃完饭,时洲本身有些心神不宁,都没顾得上给他洗澡换衣服。夜里发现孩子高烧时,许喻已烧到 39.7°,送到医院来的路上就惊厥过去,好在相较两年前,这次只有短短几秒。
时洲昨晚一直在等许泊宁回来,本来是想跟她谈谈,后面送许喻去医院,他匆匆给许泊宁打电话,却让她给挂断。
小朋友昨晚没怎么睡好,吃完就躺下睡了,许泊宁一脸愧疚看他会儿,从病房里走出去。她背倚靠着墙慢慢蹲下,难过地捂住了脸。
病房门再次被人打开,许泊宁身边默默站了个人。这会儿才七点多,走廊上偶尔有一两个护士经过,安静得只听得见她的啜泣声。
许泊宁意识到昨天时洲找她,其实是想说许喻的事,而她一时意气掐断电话。
她的眼泪从指缝中渗出来,时洲低头看她,紧握着拳微微发颤,男人终于没能忍住,低下身去,克制地碰了碰她的胳膊:“泊宁,你别哭,是我昨天没注意到喻喻的情况,下次不会了。”
许泊宁没有吭声,双手环膝,整个脸埋了进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哽咽声渐渐变小。她抬起头,时洲满脸担忧地怔怔看着她。
“时洲,我觉得自己挺失败的,稀里糊涂有了许喻,从来没怎么照顾过他。”许泊宁带着哭腔开口,对她而言,如今在时洲面前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无疑是将自尊一遍遍踩在地上碾压。
可是,无论如何,在许喻的问题上,能跟她感同身受的只有时洲一人。
时洲皱着眉听她说完,沉默了瞬道:“你做得够好了,你别担心,喻喻抽血化验过,是病毒感染引起的高热,没有什么大碍,三四天就能出院。就是幼儿园那儿,开学估计赶不上,回头我跟他们老师请个假。”
许泊宁稍微松了口气,试图从地上起身:“你辛苦了,你去休息会儿,我来照顾他。”
“没事,你脸色也不太好。”时洲道。
第二十三章 操不完的心
许泊宁蹲在那儿久了,身子不由往左侧趔趄,时洲及时扶了她一把,男人胳膊有力,稳稳撑着她,掌心炙热的温度传至她身上。她脑子晕乎,这会没有心思再去计较时洲居心不良的事,站直身对他道了声谢,进了病房。
许喻睡得正熟,小孩子血管细,昨天送过来时又是高烧,护士戳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血管。许泊宁坐在凳子上耷拉着脑袋,握住许喻的手,默不作声轻揉着他手背泛青的针眼。
这孩子在她肚子里时,其实挺能折腾的,她为此吃了很多苦。许泊宁不清楚别人做母亲是什么样的心情,就她自己而言,相较于对新生命到来的欣喜,更多的却是手足无措。
许泊宁生在八月初,田卫方女士说她打小见人就笑眯眯,跟小太阳似,她又是两边家族里最小的,家里老人特别喜欢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许喻出生后她却患了产后抑郁。
时洲迁就她,几乎一手操办了许喻所有的事。许泊宁刚才在电话里听时洲轻描淡写说许喻两岁也曾高烧惊厥过,男人语气虽平静,但细想想,事实肯定不像他说得那样不痛不痒。
门吱呀声被人推开,许泊宁恹恹地歪头看去,时洲从外面进来,将东西递到她面前:“早上还没吃吧,先垫垫肚子。”
许泊宁没有拒绝,接过豆浆和包子,低头啃了几口,她擦了擦嘴角油渍,抿唇道:“时洲,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以后我们就是合伙人,好好把许喻养大行不行?”
她在两人婚姻续存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时洲一事无成,在外面耻于提及他的工作,彻底否定他在家庭里的价值。
女人破天荒认了错,她精神状态不佳,话里意思丁点都不含糊,时洲看着她半响,轻叹口气道:“泊宁,我没有想要逼你,关于过去的事,有什么话,等许喻出院,我们再谈。”
双方长辈都知道他们三人住在一起的事,几乎每天会视频过来跟许喻说话。小朋友住院的事没瞒得了多久,当天下午田卫方和曹梅她们就各自赶到医院。
许齐元原本定了要去山城出差,也临时给推了,就时保宗那儿脱不开身,没能及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