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延提起来这件事。
上回就是因为人手不够,他才被硬着头皮去帮陈恹量三围。
“说的也是。”堂哥回他。
前段时间带起来的旗袍风着实疯狂,川余的订单爆棚,店里人不多,几乎什么事情都是老板亲力亲为。
选布料裁布,做旗袍,包装好,再送旗袍上门,周景延吃相斯文,川余老板狼吞虎咽,今天好多旗袍要送货了,他还有包装没弄,客人催了不得了。
想到吃饭结账的钱,算算日子,今天那个女人在堂哥店里订旗袍的第三天了,他没听错的话,当时堂哥和她订的旗袍交接日子,貌似也是在第三天。
周景延夹菜的筷子一顿,默不作声敛下睫毛,漫不经心。
“上次我帮忙量的旗袍做好送出去了吗?”
川余老板回忆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忘记了很久的事情,窜丢了筷子站起来。
用力一拍大腿,“天…多亏你提醒,我都要快要把陈小姐的旗袍忘记了。”
话刚刚说完,噔噔噔去左边货里面翻来覆去,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陈恹定制的那身旗袍,拿过来放在旁边。
拍了一张照片,通过微信发给陈恹确定。
“前不久做好了,但是太忙,一直没有联系她,搁着搁着就忘了,还好你今天提起来,我今儿个脑袋里就总觉得有点什么事情忘了,但就是想不起来。”
“她之前说了不过来,让送过去。”
陈恹的旗袍一天就做好了,但是太忙了,忙起来就忘记了后续的事情,整理的时候包装压在最底下,不去翻,还以为给客户交接了。
陈恹订的旗袍是最好的那一批布料,她在店里买号充钱,竞升vip,要是川余老板这边没对接,店里的员工也不能直接和客户对接好。
陈恹留在这边的微信是工作号,一般很少用,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应。
周景延吃完了饭看着堂哥在他面前跑来跑去的忙碌,手机放桌上,他瞥了一眼,屏幕还亮着。
堂哥去柜台翻定金单子找陈恹的号码。
“这可是专门订号的客户,这两天忙昏头了,没给她处理,现在这么晚了,得赶快把旗袍送过去,时间要是超过到了明天,会影响信誉,客户不满意,她给个差评的话,咱们店的评分要被拉低,影响生意。”
“哎找到了号码1778……”
“怎么不接啊……”
嘟嘟嘟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
听筒秒数响够了,自动挂断,堂哥在那边急得团团转。
周景延可能也想到陈恹的号码不常用,刚刚堂哥在旁边给陈恹发消息,不小心剽到一眼,堂哥手里的微信号和陈恹给他的微信号貌似不是同一个号……
生怕自己看错了,周景延默不作声从自己的位置上挪过去了一点,堂哥的手机放紫菜蛋花汤旁边,他借着整理汤盒的由头。
看了一下堂哥的手机,手机没设密码,备注打的是客户9号陈恹。
点她的头像直接看。
看头像还有微信号就能看出来。
她给他的是私人号。
“电话打不通啊……”
堂哥放下柜台专门联系客户的座机,周景延退出陈恹微信页面,手挪到紫菜汤的盖子上,有些欲盖弥彰的解释。
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轻微的不自然,不信。
“怕汤凉了。”
他解释完,挪回自己的位置,转移话题。
“单子很急吗?”
堂哥去拿电瓶车的车钥匙,没吃完的饭都顾不上了,显然是联系不上陈恹,直接打算送货上门去她之前留在店这边的地址。
店里专门送货的早就下班了。
这还是周末的最后一天,也不好压着人加班,年轻人都爱过周末,川余老板在这一方面还是很宽容的。
“挺难搞,现在九点多,不会人休息了吧。”??
周景延觉得她不会。
昨天晚上那么晚了,她还在酒吧逗他。
“哥走了,待会有人过来店里怎么办?”
川余老板扭钥匙的动作停了,显然忘了周景延说的这个问题,陈恹留给的地址离这里的位置也挺远的,待会还有约好的客户上门取货。
周景延站起来,“我替哥去送吧。”
“不行,你还感冒。”
周景延卫衣外面套了件厚实的棒球服。“我穿很厚,身体很好,没什么大问题。”
堂哥还是觉得不行,周家这一辈也就周景延这么一个小独苗了。
“算了,我打电话通知小唐临时加班。”
“别了,来回跑,时间更加耽搁,我送了就回来。”
他打定主意,一齐要把钱还给陈恹。
堂哥还是不好拿主意,周景延拿了桌上的旗袍,戴口罩,戴安全帽,扭动车钥匙。
“走了。”
“早去早回!”
“……”
出了青石巷,周景延停车。
把手机捞出来,打开微信翻到验证消息,早上陈恹加他,他看到了。
周景延不想和她耗,直接弹了一个语音电话,两秒不到,陈恹接了,他一声喂还没有出口。
挂了…
手机响了,这回不是语音电话。
而是视频通话。
他的大拇指一直停留在上空,最终还是接了接了。
画面里,女人裹着浴巾。
没露脸,一堆好看的锁骨,再有好看的,周景延不敢看,他把通话框缩小,摄像头往哪放都不好。
这是在外面,在路边,人来人往。
最终手机放到了耳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陈恹那头刚摘了脖子上的项链,手机放对面的柜子上。
她也不怕周景延看到什么。
一只手捏着换洗的内衣裤,脸怼上镜头,只看到男生的耳朵。
第14章
这个男生,他耳后那块皮肤真容易红啊。
这么容易害羞,这么纯?
看他前两回的反应,一会比一回还要抗拒,所以除了害怕,也是因为别的缘故。
陈恹想到了,但是她没有说。
低头看看她自己,她刚刚换的衣服,这个浴巾裹起来挺厚的,比一件正常的宽大的短袖都还要能遮得很,面积很宽松。
能看见什么,就看见什么了。
他就躲成这样,耳朵红得像是放在火炉里烧红过的铁。
是不是还很烫啊。
“你在哪?”他问。
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没有多长,但是中间那种莫名的氛围,总让周景延觉得别扭又淡淡的特别,真的很奇怪。
他说完问候词,心里忽然想到,或许对于堂哥,他身边无比亲近的人都不能这么坦然自若开口问。
你在哪?
开口的话,前面一定加称谓的,比如奶奶你在哪,堂哥你在哪??
问陈恹,加名字做前缀,他更觉得别扭。
陈恹以为会等不到他开口,或者要很漫长,就像是昨天发出去的验证消息一样,要很久才会通过,实际上也没有多久啊,比她想的时间要短很多很多。
就像这个弟弟忽然就找她做什么?
陈恹猜不到,但是她很有兴趣,忙了一天的瞌睡都跑了。
“你找我?”她问?
“嗯。”
陈恹不着急洗澡睡觉了,她去阳台和周景延打电话,“找我干什么?”
还你钱。
但是周景延没说。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这句话说出来特别的莫名其妙,以至于陈恹一下反应不过来,“嗯?”
“你在川余订制的旗袍三天的最后一天,店里打你的电话没有接,现在找你确认地址给你送货。”
陈恹看手机。
“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周景延说,“打了。”
陈恹问他,“什么时候?”
“刚刚。”
“几点几分?”
“……”
“我的手机通讯录里没有未接来电。”她在要周景延的号码,“所以呢,你给我打的什么电话?”
周景延脸黑半截,“语音电话。”
“哦。”陈恹拖长了话尾音。
周景延捏着手机,就感觉她每次一这样,就感觉那股说话的气息又喷在他的耳窝里面了。
几次见面,她不是在逗他。就是在凑着他的耳朵跟他说一些让人觉得脸红心跳的话。
他怎么接得下去。
周景延不太自在,更加愿意当闷葫芦了。
“……”
她觉得再说下去,要过来的人会被她气跑,听他后半句的四个字,岌岌可危,随时都会把电话挂掉。
“我在平远街这边。”
堂哥发给他的地址不在平远街。
陈恹手上工作没完,前两天躲了,事堆起来跟小山一样,主要是之前的手头账务对接和美妆上脸试色,跟彩排一样。
今天单单跑着殷洁跑品牌方场地腿都跑断,尤其是电梯还坏了。
一时半会修不好,上下都是楼梯。
出一身汗,陈恹半道拐去林惟声给她买那套房里拿换洗衣服,一身黏的开车回家她可受不了,又怕在哪里洗澡遇上林惟声。
拿了衣服,她在附近的君悦酒店开了一间房,准备洗个澡再回去。
平远街附近离川余不远。
“我发了定位给你。”
周景延拿手机想看距离。
视频通话还在维持,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小的屏幕扩大了,不确定是不是被点到。
入目,他看见陈恹的眼睛,纯粹明亮,就好像会吸人,这个女人…
刚刚一直盯着他的耳朵瞎看吗?
男孩子的脸切入镜头画面,18岁分明稚嫩,总爱装作一副老成的性格,配上一张又奶又酷又冷漠的脸。
太勾人了,用什么词形容他都不好。
陈恹弯唇笑,他避开眼,没看,是因为脸又红了。
周景延的手指在点那个切换摄像头的键,点下去,他这边的页面就变成了地上的斑马线,终于不用对着陈恹的脸。
看得人心发慌,敲鼓样,一下一下。
“景延。”
她叫他的名字。
“过来的时候,能顺便帮我在楼下的蜂巢站取个快递吗?我把取件码发给你。”
不等回应,陈恹说完就挂了。
周景延看着通话时长沉默,这像是请他帮忙吗?是算准了让他帮忙吧。
一点拒绝的空间都没有给。
周景延再看那个发过来的定位,“……”,瞬间不想去了。
陈恹在软件下单了一个最近的快速跑腿,买了一盒避孕套,特别备注叫人裹严实点,放在楼下的蜂巢站。
时间过了没多久,跑腿就把取件码发过来了,陈恹截屏发周景延微信。
她把手机放一边。
进去慢悠悠洗了一个澡,小毛巾裹着头发没吹,里面挂空档什么都没穿,就裹着一个特别大的浴巾,脸上的水也不擦。
今天拍的这个品牌方家新推出的伪素颜淡裸色的口红。
有种镜面唇釉的效果,非常心机,涂上去嘴巴特别有冲击力,娇艳欲滴。
又很像本来该有的唇色,男生不了解口红,大概会以为没有涂。
门铃响了好一会。
陈恹洗澡的时候就听到了,她就是故意磨磨蹭蹭。
“这么快就到了?”
“等久了吧?我刚刚在冲澡没听到。”她又接着,“景延,希望你没有生气。”陈恹懊恼道歉。
周景延觉得,她的长相和她本性不符。
本性张牙舞爪,长相…楚楚可怜,容易让人心生不忍。至少他等了很久,胸口随着时间堆积的责怪埋怨的那种心情。
灭了。
甚至连带之前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都没有了,她表现得很礼貌,语气动作神态,一切。
礼貌得只有他一个人在别扭,一个人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像在她那里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这种认知让人发省。
连他做好了这一趟可能会很不容易的心理建树也用不上。
陈恹表现得和电话里不像同一个人。
要不是她的眼睛,都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是认错人。
“…没有。”
等久。
陈恹低头小幅度勾唇笑,她知道,面前的男孩子特别有教养,从根本就知道。
骗他进来就不能偏激。
这是真正意义上,周景延第一次看到她的脸,特小特白嘴巴很润,她对着他笑,笑起来特好看。
很匆忙过来给他开门的样子。
刚洗完澡,头发裹着还在滴水,视频里面的锁骨就在眼下,她的浴袍没裹好,腰间的浴带季得很乱,前面微敞,特别傲人的曲线。
周景延下意识避开眼,结果陈恹堵在门口,就在他面前,搞得他很局促,往哪里看都不是。
“旗袍送到了。”
他递给陈恹,包装好的旗袍上面还有个用黑色胶带裹得特别奇怪的小盒子。
周景延看到小盒子心里有阴影。
拿了以后,放上面,就不想再碰。
“进来坐啊。”
陈恹侧身让开,她估摸着周景延有事情找她,否则直接不会过来找她。
周景延唇抿着,低着头,进来走了没两步,他听到身后落锁的声音。
特别清晰,像是故意。
“……”
周景延步子停了,后脊骨僵住,整个人定在原地没动弹,那种落入猎人手里的感觉又来了,他立刻很想放下东西就走。
坐在沙发上,腰板很直。像个三好学生,如果他穿校服的话。
陈恹对于她反锁门并没有解释,她招呼周景延,指着沙发让他坐,“你要喝东西吗?”
周景延摇头拒绝。
掏出手机转移注意力,他给堂哥发消息,说已经送到了。
川余那边回了消息,堂哥说陈恹的手机打了没人接,幸好她在家,又嘱咐几句,让周景延赶快回来。
天黑了,外面不安全,骑车要慢要小心。
陈恹在旁边看他单手玩手机。
直到周景延回复好了消息,关闭手机,对上她的眼睛,又撇开。
“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嗯。”
周景延刚要说上回的钱,陈恹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她的头发在滴水,很快她浴袍后面全部都沾湿了,她用手拨弄着湿漉漉的发尾想拧干净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