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警察，谁在那儿？！”第一声说出去之后，梁励声的声音在屋内转了一圈，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喊了第二遍，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有草堆顶端风吹一般的颤抖。
“我是警察，谁在那儿？！”
梁励声喊到第三声，众人依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就连梁励声自己，也开始怀疑——
杜大海手里拿的女士手机，用的女士微信，很明显这很可能就是他在杀害汪雨之后找到的新的受害者。
汪雨是前天凌晨遭受暴力英勇反击而遇害，新的受害者如此配合杜大海，他会直接杀害嘛？院子里没有翻土的痕迹，杀害之后会藏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梁励声回身望着院子里的茅草堆：“给我把这个茅草堆拆掉！”
众人七上八下拆除茅草堆，没想到，一直藕白的胳膊从茅草堆里掉落出来。
“有人！这里有人！”
“医生！”
“林深深！”
听到有人呼喊医生，林深深立刻从车上跳下来，进屋便看到众人将一个衣衫褴褛昏迷不醒的女人抬进杜大海屋内——
“是冻的没知觉了，快找被子，热水，喝热水——”
所有人七嘴八舌的提建议。
林深深跪坐在女人身上，匆忙为对方进行心脏起搏。
女人的呼吸却越来越浅。
林深深一边继续抢救，一边望着梁励声：“必须去医院，不能等，再等可能要截肢——”
梁励声目光深喑——
他不能再容忍失去了。
必须救！
五分钟后，所有人肩膀架起担架，将正在拯救受害者的林深深一起架起来，争气开车送他们去医院。
“梁队…”小郝望着林深深离开的背影，很多人也随着离开，整个院内狂风呼啸，像是对警方无情的嘲笑。
小郝低下头，下意识道：“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我们救了一个受害者。”梁励声抬起手，用力的拍拍小郝的脑袋：“如果我们不来，这又是一个家庭悄悄受伤了。”
“但是杜月和杜大海跑了…”
“跑了么，不见得…”梁励声愣了半晌，大步朝汽车走去：“杜月和杜大海能与我们为敌，自然也可以和其他受害者的家人为敌。如果是逃，杜大海不会不带电话，他不是逃跑，而是被抓走了。”
“这能被谁，抓去哪呢？”
梁励声心中凉风吹拂，总有种不好的预想。
他没有说话，发动汽车。
汽车终于到达这两天一直非常熟悉的地方。
距离发现汪雨尸体越来越近，空气里，也逐渐泛起一丝咸甜的味道。
很淡。
梁励声将枪拿在手上，他知道，那是血液的味道。
这么远都能闻到，说明，出血量很大。
他慢慢的朝案发现场走去。
天色暗沉下来，现场的温度也更冷了些。
“白雪梨花红粉桃。露华高。垂杨满舞绿丝绦。草如袍。”
梁励声下意识想到欧阳修的词——
当看到两具尸体被挂在水库边的树上时，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念诗。
两个凶手早已被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杀害，倒吊在树上，随风摇曳。鲜红的血逐渐汇到一处，在一条刻意新挖出来的小土沟里，缓缓流向水库。
梁励声反倒不着急了。
他一边打电话示意同事过来帮忙。
自己绕了尸体一圈。
死者的两只手被锐器刺透，双脚被锐器刺透，甚至包括耳朵，双眼，X器官都被锐器穿刺。
凶手是要确定，死者哪怕被人施救，恐怕活着也会比死了更痛苦。
直到在发现死者的树下，梁励声找到了一张SD卡。
直到离开，梁励声望着后视镜里随风摇曳的尸体，面无表情的离开。
林深深抱着刚买的热茶，递给等在抢救室门口的受害者家属，轻声安慰着。
看到梁励声一脸颓丧的出现在走廊，林深深心下莫名的轻松了些，走向对方的时候就连脚步也是轻快的：“你来了。”
“嗯，我在。”梁励声只是站在林深深目光可及的地方，彼此已经安心许多。
等到医生出来告诉众人，抢救成功，林深深下意识狠狠抱着梁励声：“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梁励声抱着林深深，在众人欢呼之时，狠狠的将自己的脸埋藏在她的拥抱里。
他该怎么说。
如果一次是偶然。
他现在已经遇见两次。
无法及时被抓到的凶手，被第三方杀害。
这种电视剧上才会出来的事情，他说出来，有人信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我们一定会的。”林深深误以为是陆捷已经带走了凶手，温柔安慰梁励声。
梁励声摇摇头：“他们死了。”
林深深身子僵直，半晌，没有说话。
林深深将疲惫至极的梁励声送回家，推着他去洗漱：“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你不是超人。”
梁励声乖巧的洗了个热水澡。
耳边听着花洒里的水倾泻在地板上的声音，梁励声一只手撑在墙上，一点一滴的将办案的细节在大脑里过了一遍。
他的办案没有问题。
除了一个漏洞。
林深深为梁励声煮了一碗方便面，看到对方出来，端给他吃。
一口滚烫的面顺着喉咙踏实的落在胃里，梁励声感觉自己这才活过来。
他放下碗，凑近面前林深深，追着啄了一口对方嘴唇，眼神顺着林深深低垂的方向落在她的嘴唇上，探身跟着又亲了一口，直到将她压在沙发上。
“梁励声，你先吃饭，你先吃点东西…”林深深力气没有对方大，也是被蹭的浑身发痒，红着脸小声道。
“我在充电。”梁励声将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里，像个孩子似的磨磨蹭蹭，哼哼唧唧。
“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差？”
“怎么会。”听出他需要安慰，林深深抬手抱住了他，轻拍着后背，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安慰：“你很好。”
“你说，之前给你地址的朋友，会不会将地址卖给了别人？”还没说两句情话，梁励声人还在林深深的怀里，却出其不意开始试探对方。
原本安慰的手指停在空中没有动，林深深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也知道梁励声此时已经开始怀疑了。
“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梁励声虽然还亲昵着她，但彼此都知道，彼此浑身天线竖起，恨不得拿出所有的第六感判断对方的心思。
林深深想了想，一把推开梁励声。
她此时此地，慵懒的长发从肩膀上垂落，乖乖巧巧可可爱爱望着眼前男人，呼吸平稳而轻缓。
林深深抱着双臂，微微一笑装傻：“你想说什么。”
“我想认识一下你朋友。”梁励声抬手重新将林深深揽在怀中：“毕竟常副局都没有搞定的事情，她一个人就搞定了。”
不经过同意对女友的朋友抛出橄榄枝——
直男杀。
果然，林深深冷淡的离开沙发，看着沙发坐垫慢慢恢复，眼神重新落在梁励声身上，挑挑眉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抗拒的话：“那有什么，你拿着证件，去运营商中心，找我朋友。”
“哦，好的。”试探之后，发觉林深深并没有什么藏着掖着，梁励声放下心，准备翻篇。
林深深回房之前，用力甩头瞪着正在吃面的男人，轻轻跺脚小声咒骂：“小心吃饭噎死你！”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男人找水的声音。
回到房间的林深深，百无聊赖的打开窗户望着窗外发呆。
本想着今天大战之后，可以和梁励声关系更近一步，没想到直男脑残失败。
但是陆捷…
想到陆捷一个人要对付两个人，她不禁又有些担忧。有受伤吗？有危险吗？有…原因吗？
不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吧。
# 许愿网站
第44章 许愿网站（01）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林深深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出来喝水时，却看到梁励声穿着正装坐在客厅里，桌上摆满了早餐静静等着她。
闪闪发亮。
更映衬出林深深此时的不修边幅。
“你在干嘛？”林深深眯起眼睛一脸懵的望着对方。
“等你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梁励声举起餐桌上的咖啡杯，蹙眉喝了一口提神，望着她。
林深深打了个哈欠，随意的挥挥手：“可我今天不上班你先吃，我等会再吃。”
梁励声没有回应只是望着她。
“好吧，我去洗把脸。”
“——你今天不上班的话，送我去单位吧，我要准备开会发言。”看到林深深慢吞吞，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烧麦的皮和馅，梁励声随意的提议。
林深深停下手中的食物，瞥了一眼对方怀疑道：“我怎么总觉得你今天有点贼眉鼠眼的。”
梁励声没有回应，而是收回眼继续盯着眼前的满桌食物叹气：“我今天五点起床去菜市场买豆浆油条，你知不知道外面零下多少度？”
“送——”林深深直接将最后一口塞进嘴巴，整张脸鼓的像只准备给过年攒零食的松鼠，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几点开始？”
“九点。”
林深深一口呛在喉咙：“现在几点？”
“八点半。”
各种国骂在林深深的心里转了个圈最后还是被自我消化。
一路的风驰电掣。
有那么一瞬间林深深就奇怪为什么私家车不能和公交车一样在车顶装个LED屛，可以详情解释为什么自己跟喝醉了酒似的到处乱窜。
“下车。”
终于在deadline前到达，林深深意犹未尽的摸摸方向盘，微微侧脸朝身边人扬扬眉毛笑：“差两分钟九点，给你留够走楼梯的时间。”
梁励声放下手机环顾四周打开车门：“你没事的话上楼等等我，顾人语这边有个案件，我协助听听。”
“什么案件？”听到有案件，林深深下意识留个心。
梁励声回身望着林深深没有说话。
“我就是好奇，不想说算了。”
“也没什么。”梁励声大咧咧朝办公楼走去，下意识回过身望着正在停车的林深深沉了沉心——
就是…
最近有些案件…
破的也太深入人心了些。
市局会议室内。
顾人语站在最前方，投影仪的光影将他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会议室内各领导已经坐了一圈，静静的望着他——
梁励声轻轻推开门，悄悄找了个位置坐下。
“各位领导，前天在我们辖区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件，在尚义区的凤凰表厂老旧小区五层住宅楼内发现一具男尸。经过核查，男子名叫李杰，今年42岁，在死之前是前段时间纵火导致他人死亡的嫌疑人之一。““——就是那个新闻——”
听到在场有人知晓，顾人语点头：“是的，就是前段时间有位受害女性在网上发布，自己被家暴多年但是无法离婚的案件。我简单来说，受害女性多次来到派出所报警家暴，前三次，我们按照流程出警，一方面是没有现场发现施暴行为无受伤痕迹，另一方面也是比较重要的，是受害女性在立案调查时受到对方家人的骚扰要求撤案。我们的多次向受害女性提出脱离此境地的建议，但对方也有难处，毕竟她要是离开，家里的孩子以及自己的父母生命安全时刻遭受威胁。三次之后，对方对受害女性变本加厉，我们同事也持续跟进中，在施暴过程中正常执法制止，引起对方不满以及迁怒，要求当地执法派出所赔偿并将此情况发布至网上造谣我处同事与受害女性的虚假信息。不堪其扰。”
听到顾人语的解释，众人已经设身处地的明白了当时的困难。
生活中，哪里有完完全全的是与非。
对于别人的生活，随口一句话，就可以置之死地。
简单的建议，谁都会说。
不要结婚。
不要明知道不了解对方，不要将自己的生命权生育权交给对方。
然而离开这间会议室，这个单位，这条街，这个区，在更多的地方，不是所有人可以坚定的做出正确的选择，更不是所有人都有接受自己所有决定后果的能力。
警方工作，是为了保障人民的安全，而不是为了抓人，不是为了受害者的感谢。
为了保证受害者的隐私，有的时候没有办法，只能忍受不知情者的恶意揣测，容忍一些误解。
也要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事情会拨开云雾见光明，更多的受害者在案件结束之后也很难恢复正常的生活与工作。
“所以，受害女性虽然明确表示对我处心怀愧疚，却也为了家人的安全而拒绝求助媒体。因为长期的虐待导致她无法信任任何人，不相信媒体能帮到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只要有了对峙的勇气至少也是一种希望。最终，在受害女性在家时，对方醉酒之后提着汽油桶直接冲入家中，将受害女性与家里的所有人烧死。”
顾人语说到这里垂下眼，也算是表示了对受害者的哀思。
“我们在已经获取证据中后，在拿着拘捕令进入嫌疑人家中时，李杰躺在家中床上身中十二刀流血过多至死。根据我们的调查，死者体内并无药物，家中也没有被强行进入的痕迹，因为是老旧小区线路改造，并未找到监控视频，并未找到死者的手机。”
“也就是说，凶手本身就于死者相识或者约定，在约定时间凶手进入死者的家中实施犯罪，之后离开。”
“死者没有与其他人有冲突。”
“家中财物虽少，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排除盗财的可能。”
听到顾人语的叙述之后，在场所有人沉默。
顾人语环顾四周，继续在投影屏上展示其他资料。
“派出所将案件上报之后，我处经过调查发现，在今年的十二月底，就是前段时间我们法检同事遇害案件中的嫌疑人，在被抓捕时被发现遇害。在今年的十一月份，尚德区曾经发生过一起学生校园暴力案件，几名未成年人因为老师阻止自己考试作弊，便将老师的孩子骗至夜市灌醉，装入蛇与老鼠的箱子里。因为行凶者是未成年人，办案难度较大，也是在抓捕的过程中，发现几名嫌疑人从学校天台摔落致死，引起网络各种质疑。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