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每位受害者都是报以十万分的尊重好嘛，不行的人我们都是让她们立马滚蛋。”
林深深长叹一口气，想起来道：“你说的是汪雨吧。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把人家女孩的工牌放在门卫，谁能愿意和你一起上班。”
小胖心下一惊：“不是我放的。”
“门卫说有人在单位门口捡的，说是和她联系不上，那我帮你们拿上来？”
小胖挂断电话之后，重新按下几个按键，电话那头却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
“我有事，先走了，报告好了我发你哦。”小胖跺跺脚，咬咬牙转身就走。
只留下一脸呆滞的梁励声。
“——那个叔叔阿姨我是汪雨的同事，之前汪雨在单位填信息留了你二位的方式。那个汪雨之前休假把工牌丢了，我们这找到了，一直联系她号码关机，您这联系上了和我们说一声吧。”
回程路上，尽管车窗外暗黑一片，车厢内小胖却是浑身是汗。
“是我。我给你发一个号码，你帮我查下这个号码最后信号是在哪里消失的。”小胖擦擦汗水，方向盘上留下了一圈掌纹。
“林深深，”挂断电话之后，小胖想想什么又拿起电话：“我稍后就回办公室，麻烦你帮我在今天发现的遗体身上取细胞，我需要做DNA比对。”
挂断电话之后的小胖红着眼睛，开的更快了。
所有人一夜无眠。
凌晨三点。
林深深站在痕检办公室门口，握着手机等待着。
直到电梯门打开，疲惫至极的小胖几乎是从林深深的手里扯过证据似的。
他踩着重重的脚步，几乎是冲进办公室，抖着手在汪雨的座椅夹缝处找到头发——
他甚至还记得，当时汪雨坐在办公桌前抱怨，自从来到这个部门自己的头发除了自己的脑袋没有，到处都有，包括椅子。
机器发动。
林深深递给他一杯咖啡，轻声安慰道：“没有那么巧合的，我们还有时间。”
寂静深夜，放在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两人吓了一跳，彼此对视一眼。
粗短手指轻轻按下接听键——
“那个领导…”
虽然小胖说起来轻描淡写，但作为父母明白同事不可能深更半夜为了一个工牌而打电话。汪雨的父母有些担心却佯装着没发生什么事似的：“我们一直联系，小雨也关机，这样，我们联系上了和您说哈。”
“——是我。”
第二个电话传来陆捷熟悉的声音，林深深有些奇怪，却又觉得陆捷神通广大也不奇怪。
小胖并没有打算瞒着林深深，直接道：“什么结果？”
“这个手机号码，最后一次出现在，是秦都镇。”
小胖和林深深彼此对视一眼，脸色难看起来。
秦都镇，是水库所在的城镇。
终于，检查DNA的仪器停了。
整个办公室，是死一般的寂静。
机器突然吐出来的数据令两人吓了一跳。
眼看小胖半晌没动，林深深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去看。无论发生什么，你要记得，在核查汪雨这件事上，你已经做了最周全的打算。”
林深深从未想过，自己手中的刀，会伸向自己的同事。
看到报告出来的99%match，她站在机器旁边，触及小胖探寻的眼神瞬间，眼泪就已经掉下来。
“对不起。”
听到受害者是自己人，所有人第二天正装出席。
整个办公区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与轻松，汪雨的办公桌上放置着鲜花。
案件性质升级，交由常副局牵头。
市局会议室内烟雾缭绕，所有人黑着脸红着眼，握紧拳头才能按捺心中的愤怒。
“我们根据天眼监控，复原了汪雨从单位下班之后到遇害前的情况。”梁励声红着眼，根据自己记录的情况：“案发前一天晚上22点，汪雨背着包从单位门口走路至地铁站，从市中心站离开。在地铁站的视频中，汪雨看到有两位醉酒男子一前一后在电梯上胁迫一位中学生，汪雨现场进行了制止。之后，两名男子对汪雨从市中心站进行了尾随。经过一条小巷，后面醉酒男子冲上前抬手在汪雨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前面醉酒男子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之后出租车驶离了监控区域。”
“今天早晨我们联系到出租车，”争气跟着解释自己查到信息：“出租车司机表示，其中一位男子在市郊下车，另外一名男子带着…汪雨在秦都镇下车。”
“嫌疑人身份明确了吗？？”
“已经联系当地派出所协查——”
听到梁励声的话，常副局抬起手示意暂停，拿起电话道：“欸领导，我是常红。我们现在有一起案件需要申报。受害人是我们的同事，在下班路上协助帮一位女孩脱困导致自己被坏人纠缠致死。”
说到这里，常副局顿了一下，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们现在找到了当时嫌疑人使用的出租车，需要当地派出所尽快协助核查嫌疑人身份。”
对方大概是说了什么，常副局有些难以置信：“我们的受害者，我们自己的兄弟姐妹已经谈不上什么隐私了，为什么我们还要去顾及嫌疑人的权利？！受害人如果可以说话，我相信她比我们任何人有资格向嫌疑人讨要自己活着的权利！！”
林深深呆呆坐在椅子上，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
他们或许是像梁励声这样，自以为正义就可以冲入别人的家中。
他们或许是像汪雨这样，明明嘴上觉得这份工作老套又落伍，但别人遇到危难时，也还是会冲上前。
他们或许会像在场每一位普通人，有嬉笑怒骂，也有任劳任怨。
那么自己呢，自己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沉思之中，林深深手中的电话响起。
“嫌疑人杜月，当前隐匿在秦都镇小杜村三排42号自家内。嫌疑人杜大海，当前隐匿在秦都镇大杜村一队38号。”
陆捷传来简讯，又加一条：“这条免费。”
第43章 凶杀（01）
不等林深深说话，陆捷继续发来一条短信——
“我去。”
林深深拿起电话，望着屏幕上的两个字，心脏重重下落。
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是应该放任陆捷，以恶制恶。
还是应该告诉梁励声，现在警方正为了到底该捍卫人权还是应该捍卫正义而争执。
“——林深深！”
正与上级部门沟通的常副局抬起头望着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林深深，忽然没由得生气：“林深深大家都在开会，就你一个人拿着手机，你看什么呢，你的同事已经牺牲了，这个时候你看什么手机呢！”
“常副局——”听到常副局责难，梁励声有些着急，又有些不知所措：“我们这边已经和当地派出所联系…”
看到林深深没有反应，常副局再次拿起桌上的笔敲敲桌面：“我问你怎么不回复——”
所有人在烟雾缭绕之中，望着林深深。
她默默的将电话放下，环顾众人开口：“领导，作为汪雨同事案件的责任法医，我正在看汪雨身上的伤痕。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却受到这么大的责难——”
说到这里，林深深一拳砸在桌面，愤恨不已：“大家都说，应该用法律手段，但那是公安部门同事的行为规范，我个人认为——”
“行了行了，你个人行为无法代表工作。”常副局不耐烦的蹙眉，继续开始对每一位同事进行责难：“我该给上面反映的反映过了，现在到你们个人的工作情况汇报——”
林深深垂下眼，望着手表上显示的开会时间，没有说话。
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
看到林深深慢吞吞收拾东西，梁励声凑在他身边试探的安慰：“常副局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林深深望着认真的脸，想到自己隐藏的信息，下意识道：“那你现在怎么做？”
“我现在就去秦都镇派出所，和同事查户籍资料。”梁励声伸了个拦腰：“没事你放心，一定能抓到凶手的。”
“梁励声。”林深深半晌望着对方，默默拿起电话发给对方：“我这以前有个网红同学就是秦都镇的，我刚问了一下，她说她知道地址，我跟你一起去。”
望着林深深可怜巴巴的脸，梁励声恨不得这个时候替常副局给林深深磕一个。
“林深深——”
梁励声直接拉着林深深上车，手掌扣在她的脑袋上狠狠亲了一口：“等案子破了，咱俩立刻！马上！必须结婚！”
“啊？”
一路上，林深深望着窗外疾驰向后的路人与树木，指尖不由自主的敲着车窗，手里握着电话不由得出汗，心不在焉的哼哼。
梁励声只当她是害羞，红着脸幸福的加快速度。
“时间紧迫，小郝和我去小杜村抓杜月，争气带人去大杜村抓杜大海。”梁励声一边安排一边道：“我现在将村长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们，本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因为我们某个人的行动导致没有抓到凶手，我带你一起去给汪雨道歉！”
“是！”
所有人听到梁励声的话，认真负责的回应。
汽车终于在秦都镇小杜村三排停下。
梁励声黑着脸和大家在车上换上防弹衣，迅速而谨慎的示意小郝和自己从前门突破，其他人在其他出口守着，林深深和花姐在车上等待。
早已等在附近的村长见到众人，快速的拿出早已画好的地形图，确认了杜月在42号院内三层最里面。
“不行，万一有人受伤，我可以帮上忙！”
林深深抓着梁励声的胳膊，心惊肉跳。
——实际上想说的“万一陆捷被你们抓住，我可以帮忙里应外合”。
梁励声摆手回头蹙眉道：“出来抓人哪有人不受伤的！你们没受过专业训练，这个时候逞什么能！”
听到被对方拒绝，林深深直接噤声。
一队人在梁励声的带领下，贴着墙迅速安静的冲进杜月所在的42号院内。
一眨眼的功夫，众人已经来到杜月所在房间外。
梁励声和小郝站在门两边，彼此用手指默念三下，小郝冲在门前，一脚踹开门进入屋内：“警察，别动——”
然而屋内没有一点声响。
梁励声举着枪，跟着冲进屋内。
不足十平米的单间，窗户紧闭，没有可以藏匿的地方，房间空无一人。
难道对方已经逃了？
梁励声眼神落在床铺，电热毯依然插在电源上。
说明凶手是打算回来的。
是因为还没回来，还是…消息被泄露？
梁励声想到这里，立刻回身去找房东：“杜月呢？”
“——刚才有个小伙子来，说是杜月朋友，找他说话…”
梁励声示意小郝继续询问对方详细情形，自己拿起手机等待争气的回复，一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
“——我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总之就是看起来很有钱感觉我应该听他话的样子。”
小郝被对方说晕了，反复强调：“就算你没看清，那声音呢，声音总能听出来吧。”
“不知道不知道…”
梁励声听着对方的回复，愤恨不平的离开门口点了一支烟，继续等待争气的电话。
不多时，争气终于打电话过来：“梁队，没抓住，跑了。”
“我现在过去。”梁励声回身看了一眼还在和房东掰扯的小郝，挥挥手道：“去大杜村！”
林深深听到梁励声说两个嫌疑人都没抓到，并没有太大的失望，而是先安慰道：“没关系，我们现在哪里都有摄像头，一定可以查出来的。”
梁励声充耳不闻，只担心让两个嫌疑人跑了。
直到来到大杜村杜大海居住点，争气早已等在门口，见到梁励声的车出现，瞬间站直身体。
“我们到的时候屋内没有人。周围邻居说刚才有一个年轻人来找杜大海。”
“年轻人？”梁励声回身和小郝对视一眼——
小郝立刻明白：“是不是看起来挺贵气的一个年轻人？”
“啥玩意？”争气没好气的反问，随即报告：“因为距离比较远，邻居就只看到是个年轻人，比我高比我瘦比我帅，那么大概一米八以上，体重七十五公斤，偏瘦，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小郝这才明白经验有多重要。
梁励声点点头，跟着争气进屋检查——
汪雨的电话就被丢在床边的椅子上，屋内到处都是各类女包衣服以及其他女性用品，看起来这个杜大海平日眉梢没少找女人。
“杜大海的手机就在屋里，说明并不是自愿离开的。”
梁励声将床铺上的被子一甩，便听到手机掉落的声音。
而随着掉落的，却是十几个电话。
众人一个一个捡起来，大部分因为没电而关机，却有一个一直保持畅通。
梁励声捡起之后，在一个小时前，杜大海还使用这个女性的微信说自己在外地打工没钱交房租要钱。
这会不会是杜大海最新的受害者？
想到自己竟然就差一点点，只差一个小时，却放过了最凶恶的歹徒，梁励声一拳砸在墙壁上。
所有人被他震慑，半晌没有说话。
却逐渐听到什么声音。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梁励声站直身体，示意众人不要说话，下意识跟着声音朝屋外走去。
“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争气跟着其他人随着梁励声猫手猫脚朝院子里走去。
梁励声一边朝院子里一个堆满了杂物的茅草堆走去，一边回身示意众人不要说话。
长期的工作使他养成莫名的第六感。
就是对受害者声音的敏感。
“我是警察，谁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