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好了，他就好。张帆不好，他就不好。”
“张帆出事的时候，他每天喝酒喝到要死。他说，他知道张路的脾气，本来就是个贪财的人，年纪小一点就着，听到有心人说跃民哥将大部分的赚钱机会都给了张帆，肯定会去找张帆的不是。结果没想到，张家父亲直接污蔑张帆，这…这都是你传我我传你传起来的小事，现在…最后就出事了。”
“他说他要去顶罪，被我公公狠狠揍了一顿下不了床。”说到这里，张喆爱人抬眼观察梁励声的反应：“我也跟着劝，如果案件清晰，也不过就是正常判刑，但如果周围人再作妖，这事就没完没了了。最终张喆还是听了我的。”
“我陪着他过了一年，又一年。”
“就在张帆要出来的前五年，张喆又坐不住了。我们小卖部夫妻俩一个月不敢走开，只能赚两千，更何况张帆回来。张喆又开始发愁，本来就已经很烦了，跃民哥又说村里即将拆迁，要签协议。”
“张路说因为张帆没有家人，他的那一份自己拿，到时候等张帆回来再问他要。本来跃民哥不同意，说最好是留在村委会代为安排，结果那些人…就是张勇他们，收了张路的好处，天天在村里闹，说是村长欺负下苦人，说什么要大度什么的，最后没办法，还是给了。那一天，张喆就崩溃了，每天什么话也不说，就是那个铁铲到处挖。”
“其实是开始挖地窖了？”
张喆爱人看了一眼梁励声，点点头不再说话。
“第一个抓的就是张路。”
现在说起来，张喆爱人脸上还呈现出一种似梦似幻的表情，像是回到了那个每晚关门之后，举着蜡烛一步一步沿着台阶向地下室走去的地宫。
“他不是那么骄傲么，我们就让他无法骄傲。”
“第二个就是张勇的妹妹，她哥不是很牛么，那就让她不要那么牛。”
“你们都没有看到，我们挑来拣去，找了第一个客人，他有多感谢我们。”张喆爱人抬眼望着梁励声，半晌耸耸肩不介意对方知道似的：“我也特别奇怪，一村子大家都认识，但是每个人对于别人知道秘密自己不知道而生气，每个人对于别人占了便宜自己没占而生气，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这事是错的。”
“后来上面来人说赔款，我们觉得这样肯定会被发现，就杀了。随便找几个院子扔了。”
张喆爱人似笑非笑擦擦眼泪：“张喆这个混蛋，这都是我和他一起做的。”
听完张喆爱人的话，戴着耳机正在解剖的林深深停下手里的刀，直接询问：“你觉得是这样吗？”
电话另一端的陆捷冷笑一声：“我真的是一个字都不信呢。”
“抛开这起案件的历史成因和情感诉求，无论是杀人手法还是作案手段来看，说明凶手是反社会性格，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融入社会。这一点，与张喆不符合。同时，梁励声只是询问张喆的取向，张喆的爱人却扣上帽子，替他承认。”
陆捷这边敲敲电脑键盘：“一个有趣的事，张帆以前在学校是足球队的。”
“无论何时何地，受害者家属会存什么坏心眼呢。”林深深幽幽的说完，长叹一口气：“你说我一会儿见我的男朋友，应该穿什么好呢？”
在众人寒冬奋斗小半月之后，终于案件告破。
“争气还不趁着休假休息，还在看案宗吗？”眼看快要过年，梁励声回办公室拿了车钥匙准备去找林深深，却看到争气拿着案宗还在查：“张喆他们今天应该就安排去看守所等待起诉了…”
“梁队，您之前不是让我去找张帆么，我和他联系了，他不是那个…”争气有些不好意思挠挠鼻尖。
梁励声倒是不以为然，张喆作案是铁板钉钉，张喆的爱人虽然是被迫协助，却也承认了作案。
“那又怎样？”
“张帆说，张喆不是。”争气小声道：“不是张喆不好意思，是张喆真不是。”
梁励声站在原地，感受浑身血脉喷薄汹涌——
忽然像是清醒过来似的，想要去找他们，却又停下脚步。
因为不同的作案动机，造成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现在的结果，就算告诉了张喆，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了想，梁励声还是将车钥匙抛给争气：“去看看。”
林深深这边接到梁励声放鸽子的电话，直接给陆捷打电话：“他知道了。”
陆捷踩下油门，朝面前的车辆冲去。
眼看车里的张喆爱人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一身黑衣的少年矫健的下车，拿起手中的黑绳，直接走向对方。
听到林深深的话，陆捷手下停滞一秒，随即继续，直到手下人不再挣扎。
“知道了。”
破损车辆在没有监控的乡道继续行驶，不多时从车上丢出来一根被烧着的绳子。
第40章 新案（00）
听到张喆爱人遇到车祸的事情，正在办公室敲报告的林深深指尖微微停滞，半晌长叹一口气。
“深深，案件结束了就不要想了。我们所能保证的就是我们的环节没有问题，其他的，我们也没办法控制不是？”听到案件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师姐担心林深深又操心，递给她一杯咖啡劝慰、“我的环节没有任何问题。”林深深抬手接过咖啡，抬起脸望着师姐。
这一次，没有了往日的着急与关心，而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师姐觉得的这才把林深深教“上道”，拍拍她的肩膀聊天也熟络起来：“你终于不那么内卷了，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可能是单位新创造出来的AI。”
“哪有。”林深深懒洋洋的笑笑，低下头沉默半晌只是看着手，不敢接触师姐的眼神。
如果要是师姐知道，自己的手已经不干净，会怎么样？
“明天腊八节，今天中午我们去吃饭庆祝吧，你多久没有好好吃顿饭了？”自从整个办公室弥漫出一种即将过年不想干活的气氛，师姐就已经没有力气敲击键盘：“走吧走吧。”
“说到这里，”林深深这个时候想起来自己的“男朋友”，她拿起电话一边和梁励声联系，一边大咧咧的摆摆手笑起来：“那我们去吃小吊梨汤吧，他家的梨汤止咳润肺好久没有喝了。”
“还有那个，牛肉汤饭，我的妈呀，滚烫入喉，为了这碗饭，我愿意冒着被灼伤食管的风险。”
“对了深深，个人问题你还是要抓点紧哪，你可别耽误自己。”师姐和林深深胳膊贴着胳膊，温柔关心：“虽然我们这个部门经常可以接触到男性，但是你不要以为大家是一样的——喏，就拿这个梁励声来说。”
两人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梁励声的车开进单位，师姐和林深深一起冲对方点头打招呼，人却朝林深深的方向更近了些，叮嘱道：“看起来这些人都是单位的钻石王老五，但是我告诉你们呵呵，不是他们找不到，而是优秀的人对于伴侣的要求也是非常优秀。”
林深深听到这里，歪着脑袋非常认可的点点头。
“更重要的是，他们很难找到灵魂共鸣。还真不是我夸张或者污蔑，警察这个行业的离婚率非常高。”
“梁励声——”师姐正八卦到兴头，林深深冲梁励声招招手喊道：“请我们吃饭！”
梁励声一句话没说，乖巧的将车停在两人面前。
“你问梁队——”看到林深深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车，师姐随意的打开后门坐在后座，掰着梁励声的座位道：“梁队，你还记得之前重案组的小王吧？”
“王八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只？”
“就是那个——”师姐摆摆手，干脆自己单口相声：“真实的事情哦，小王之前找了个国企上班的女朋友，两个人谈了没多久就结婚。婚后因为工作原因，小王从来不在公众平台发布自己家人的照片，却被女方认为是小王嫌弃自己长得不好看。其实女方很介意但是却没有说出口，任由这个误解越来越大，女方开始吃减肥药整容。原本应该是和亲人沟通的事，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有心之人插足，不仅有了婚外情还被对方故意安排沾了毒。”
“我想，应该是两人之间本来就有了间隙，所谓的不在朋友圈发家人照片，恐怕也只是一方的说辞吧。”大家聊着聊着，已经到达商场，林深深下车之后站在一边，等着师姐和梁励声。
“所以虽然这么说虽然对我们职业有不敬，但实际上做我们关联行业的，离婚率比普通的工薪族高多了。”师姐说完，忽然看到林深深等待自己和梁励声时，脚尖望向梁励声，不由得低头偷笑，抬起头挽着林深深的胳膊甜甜道：“但是我们梁队不一样，他根正苗红完全没问题。对吧。”
“嗯。”林深深满眼只看着梁励声笑，没有听到师姐的话有所指，只是乖巧附和。
师姐仿佛听到耳边发出灯泡亮起的声音。
“深深吃这个。”大家都是熟人，饭菜上桌之后，梁励声随手便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夹给林深深。
“我刚尝了，这个熟了，深深吃这个。”
师姐刚准备夹肉，梁励声在她面前已经将肉夹给林深深，嘴里却说：“师姐辛苦，多吃多吃。”
林深深全程低着头认真的吃着自己碗里如山的食物，一边点头应和：“师姐你尝尝这家的牛肚，沾上麻酱爽脆多汁，特别好吃。”
“呃…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菜有点齁甜齁甜的？”师姐低头望着桌上已经被吃完的老北。京爆牛肚，呆呆道。
林深深和梁励声这才停下筷子，望着认真在找肉吃的师姐——
“梁队，咱们吃的是点菜，又不是火锅，都是做熟了才上桌的，不够吃就多点几份。”师姐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似的，也夹了一颗虾放在林深深的碗里：“但是如果说是谈恋爱想向我交代的，这一顿可不够。你说是吧，深深？”
刚吃下一口饭的林深深瞬间喷出来。
“师姐——”
梁励声红着脸憨憨的笑，跟着林深深一起：“师姐——”
师姐靠着椅背望着两人忍不住的笑，半晌拎包起身：“走了，我下午还有事。梁濛濛你送林深深回。”
“什么？”梁励声没有理解师姐的意思，下意识答应之后又望着林深深：“梁濛濛是什么梗？”
林深深抬眼望着师姐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她喝了一口汤，低头笑：“情深深雨濛濛啊。”
明明都已经是大龄少男少女。
明明都已经接过吻了。
却在如此平凡的一天，如此普通的一天，彼此对视，还是会心悸会脸红。
两人并排一起下楼取车。
偶尔因为人流彼此肩膀碰触肩膀，两人彼此对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似的，互相逃避彼此的眼神。
梁励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和林深深的手。
相距不过几厘米。
再往前一点点。
马上就可以碰到。
电梯门开了。
“到了。”林深深拉拉他的胳膊，示意离开。
梁励声回过神：“等一下。”
不等林深深好奇对方为什么要等，下一秒对方已经走在自己前面。
以及。
攥着自己的手。
前面男人大步朝前走，后面女人只是抿嘴笑。
无论是晴天雨天阴天雪天，因为这一刻而觉得空气特别清新。
“你今天准备做什么？”梁励声案件完结，剩下的都是走流程的工作。他再一次的拒绝了顾人语喝酒的邀约，半躺在车上望着旁边刷手机的林深深好奇。
“上班。”林深深随意的在当地热门APP上翻着时下流行的新闻。
“那下班之后呢？”
“加班。”
梁励声被对方怼的哑口无言，半晌回了一句：“那我接你下班，你一下班就能看到我。”
“我上班也能见到你，下班还是见到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有下班的感觉…”林深深明知对方想早一点见到自己，却还是故意逗他。
梁励声愣了半天，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
半晌拍拍方向盘咬着后槽牙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必须得拿出点诚意了——”
天气很好，心情也很好，所以工作更加努力认真。
林深深在单位附近买了咖啡，带给师姐一杯，两个人开开心心一起写报告。
温暖和煦的阳光从窗外的枝叶间穿过窗户蔓延在桌面，办公室里暖洋洋的，烧水壶逐渐发出煮沸的声音，林深深打开手机音乐APP，和师姐凑在一起闻着彼此衣服上香香的味道，望着电脑屏幕里各种的数据。
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在楼下，眼角眉梢都是弯的。
今年的冬天，纵使天气预报说有多么料峭，却因为自己喜欢的一切在身边，而觉得暖和。
梁励声突然面无表情的冲进来。
像是一道冰锋利箭，林深深下意识已经知道是不好的事情了。
梁励声大步进来，就着林深深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黑着脸望着大家：“水库附近出现一具女尸，身上被殴打袭击多处，已经分不出面容，林深深你跟我去现场。”
“这么冷的天还冻不住人的愤怒？”听到受害者是女性，林深深已经自动带入悲伤与愤怒：“这都快过年了？！还有人性吗？！这天多冷，都零下了！”
“杀人犯可不休节假日。”师姐无奈的耸耸肩，帮着林深深整理工具箱，又找了一袋暖宝宝放进去：“去吧。”
一路上林深深看着手机里传来现场的照片和手机上显示最近几天当天的温度，胳膊搭在车窗上蹙眉大概算着预估的数据。
“这几天天气冷，到了晚上会更冷，而且水库所在位置交通并不便利，所以等到今天水库工人经过时发现，尸体已经被冻硬。”
“——但是尸体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少，所以她应该不是被冻死的。”林深深一边听着梁励声的介绍，一边跟着做出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