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绘夏紧紧咬着唇,连呼吸都在颤抖。
“我做这些研究,难道是为了自己吗?我是为了全人类啊。”张沨张开双臂,脸上的神情癫狂至极,“凭什么有的人出生就注定了异能天赋异禀?又凭什么有的人不管怎么努力,都要被那该死的天生极限所限制?”
他咬着牙,“我不服,我不服我的命,我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所以你就拿这么多的命来满足你自己的命吗?”
张沨扬着下巴道,“这是我自己的本事。”
“恶心。”
张沨面对着她笑道,“无所谓。”
而她突然拿起实验桌台上的刀,向张沨刺去,声音沙哑,像是带着血丝,“你给我去死!”
她的动作不算快,轻而易举地被张沨躲过去了。正当张沨想要笑着继续刺激她的时候,只见闵绘夏动作突然一转,用尽全身的力气举起一把椅子,狠狠地朝那些玻璃器皿砸去!
一直悠闲自得的张沨,这时脸上才出现了一丝慌张和裂痕,他目眦欲裂地喊道,“住手!”
说话的功夫就想要飞身扑过去,却被闵绘夏拿着椅子狠狠一轮,直接砸在了墙上。
人的力量总归是无限的,闵绘夏搬起一把把椅子,趁着张沨还没反应过来,朝着那些玻璃器皿狠砸,掺着血液的药水流了满地,整个实验室陷入了恍若陷入了一片蓝色的海洋。
“啊!”闵绘夏满脸悲恸和泪水,拿着椅子朝着分析机的主机掷去!
分析机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火光声,然后“嘭”的一声爆炸,显示屏变成了一片黑暗。
张沨本来是朝闵绘夏的方向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可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一闪,他下意识地抱住头蹲在了地上,等到他反应过来时,闵绘夏已经从门口跑了出!
张沨恶狠狠的咬着牙根,像是要将嘴里的名字咬碎了吞下去,“闵!绘!夏!”
闵绘夏被爆炸伤了腿,胳膊也被割伤,白裙子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她沿着走廊逃命,走廊的尽头就是楼梯!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透过走廊的一扇扇窗户,可以看见冷蓝调的天空,以及今天晚上弯如刀、像是油画一般的月亮。
闵绘夏来不及思考本应该回到家的张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实验室。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她甚至开始看不清楼梯口,但还是凭着直觉不要命地向前跑去,连腿上的伤口也变得麻木。
突然后脑勺传来一股刺痛,是张沨向后拉住了她的头发,闵绘夏的眼泪瞬间被疼了出来,她的瞳孔骤缩,盯着面前那张丑陋的、扬起大大笑容的嘴脸,突然控制不住地想吐。
“抓到你了。”
张沨薅着闵绘夏的头发,狠狠地往楼梯扶手的转角上撞,瞬间,右侧额角像是突然破了个血洞,温热的血顺着眼皮流下,闵绘夏睁不开眼,眼前血糊糊的一片。
她只感觉自己的头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闷响,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感受不到了疼痛,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游离,别说挣扎,连站都成了问题。
张沨像是不能泄愤般,拽着闵绘夏的头往扶手转角处撞了好多次,嘴里骂骂咧咧着很多难听的话,大抵都是在表达闵绘夏毁了他实验的愤怒。
他粗喘着气松开手,闵绘夏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滑倒在地,此时她的整个头已经变得十分可怖了,血淋淋的一片,头发被血黏成了一片。
张沨两手叉着腰,气不过似的狠狠一脚踹在了闵绘夏的肚子上。
然后他蹲下身,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谁知躺在地上状似晕过去的闵绘夏却突然直起了身,摁着他的肩膀向后退去,试图抢过他手里的刀。但她现在的力气对于张沨来讲,不过就是垂死前的最后挣扎,张沨先是惊讶了半瞬,而后狠下目光,直接拿着刀从闵绘夏的脸上划去。
那道疤,从右侧额角一直到下巴颌处。
我站在不远处,心里一酸,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水里般有些恍惚。
闵绘夏她……正在慢慢变成我的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张沨一脚又踹在闵绘夏的肚子上,喘着粗气扔掉了刀。
闵绘夏从楼梯上滚下去,直至摔倒了墙角,眼睛还不死心地盯着张沨的方向,不肯闭上。
走廊里突然吹过一阵阴森森的风,我慢慢的挪步到楼梯口,静静地注视着躺在地上的闵绘夏。
我不知道闵绘夏能不能看到我,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在视线交汇的瞬间,闵绘夏不甘心又带着无限悔恨的一双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走廊里的风突然加大,从我背后强烈吹来,吹着我也要向楼梯口的方向跌去!
我的瞳孔骤然缩小,当感觉到自己重力失衡要跌下去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遥远的传来,“白鱼!”
像是世界突然间被关了灯,眼前一片黑暗,然后感觉像是一脚踩空,陷入了一片找不到方向的汪洋大海里。我惊恐地盯着眼前黑暗的一切,似乎周围只有相同的暗流不断涌过,我不断向上挣扎,却根本连方向都找不到。
突然,一束光从上而下照了下来,就在离我十米左右的地方。
我着急地想要向那个地方游去,但不知是身体太疲惫还是什么别的缘故,那不过十米的距离,可是不管我怎么扑腾都扑腾不过去。
那束光离我越来越远的地方移去,我摇着头拼命无声在心里呐喊道,我在这儿啊!我在这!
一种类似溺水的无助感和绝望几乎将我淹没,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无力到手指关节抬起来都是奢望,任由自己的身体朝着更远更深的地方飘去。
我要死了吗?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我在这样想,闵绘夏,在你死的时候,你最后想起的人又是谁呢?
突然,那道远去的光不知为何朝我急速地聚拢,从上而下照在我的身上,驱散了周围急不可耐的暗流。
我闭着眼,透过眼皮感受到一片暖融融的光。我能感受到自己在不断上升,上升……然后突然像是心跳被悬起来重重落在地上的感觉,我睁开眼睛,开始贪婪又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白鱼……”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脸,“祁漉……”
祁漉的眼睛里装满了慌张,在看到我睁开眼睛时,又变成了一种失而复得的万幸和狂喜,他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睫毛在不安地抖动,“白鱼……”
我挣扎着伸出手碰到他的脸,却发现他的体温比我的还要低,“嗯。”
第14章
困在闵绘夏记忆中将近两年时间,虽然时间流速被加速,但是乍一回到现实生活中,还是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我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的嗓子疼得要死,“祁漉。”
祁漉头发被汗浸湿,低垂着眼睛,“嗯。”他另一只手摁住我的头,靠在他的怀里,“没事了,没事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祁漉,我疼。”
他连忙松开我,无措地用手检查我的胳膊腿,“哪疼?受伤了吗?”
“肩膀。”我笑了下,“你的力气太大了。”
祁漉一顿,手下意识地松开了,而后鼻尖一酸,低下头抵着我的额头道,“我刚才……真的感觉要死了一样。”
闵绘夏变得近乎透明,她躺在不远处的墙角,虚弱地笑着看向我。
我强撑着从祁漉怀里坐起来,嘴唇嗡动,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想……想走了,是吗?”
“嗯。”闵绘夏闭上眼,“我在这个地方太久了,太累了。”
她睁开眼睛,轻微无力地笑了一下,“白鱼,再帮我一个忙,好吗?”
祁漉背着我从静蜀楼出来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将近落山,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中。我感觉自己好累,累到连一个手指都抬不起来,“你怎么找到我的?”
祁漉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下,没有说话。
我的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感应到的吗?感应到我有危险了?”
祁漉,“感应不到了。”
“什么?”
他顿住,用手把着我的膝盖向上托了托,“下午……突然就感应不到你的存在了,就好像从这个世界蒸发一般。”
“下午什么时候啊?”
“一点左右。”
大概就是我被拉入闵绘夏记忆中的时间,我吸了吸鼻子开口道,“我是被拉到闵绘夏的记忆里面了。”
祁漉,“刚才在那栋楼里的鬼?”
我点了下头,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复述了一遍闵绘夏跟我说的事。
祁漉慢慢的走着,路灯把他的头发照成了金棕色,“那按照你这么说,如果闵绘夏这次可以入轮回,她死后还没释放到大自然的异能就会被你吸收?”
我,“应该是这样吧……我也不太清楚。”
“哇。”祁漉轻笑着感叹了一声,“白鱼啊白鱼。”
“嗯?”
“你这简直就是个bug。”
“……”
祁漉背着我慢慢地走着,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
“调查你了。”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我无语凝噎了几秒。
祁漉将我放下来,“快进去吧。”
可是脚着地的一瞬间,膝盖却一软,我眼瞅着就要往地上跪去,幸亏祁漉抢先一步双手扶住了我的胳膊,我刚想抬头对他说句谢谢,就见他嘴角噙着笑,狠狠一拽,将我拽到了他的怀里,故意压低声音,“说了见到我不用行这么大礼。”
我,“……”趁早滚。
回到家后,我甚至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两点,袁女士一把掀开我的被子,叉着腰大吼道,“白鱼你是睡死了是不是?早饭也不吃中饭也不吃。”说着话一巴掌便打在了我的屁股上,“快点起床!大巴都要迟了。”
我将头埋在被子里,闷闷不乐地跪在床上,死活都不想离开我亲爱的床,嘴里咕哝道,“怎么过的这么快,睡一觉就过去了……妈,要不然我还是回来上学蜀吧?”
袁女士中气十足地声音传来,“说什么屁话!起床!”
入秋的天气比前段时间冷了很多,袁女士又非常亲切地给我塞了好多衣服,还一定叮嘱我道不要为了爱美就不穿秋裤。
我小口喝着鸡汤,“嗯嗯嗯。”
“还有啊,我知道你现在吧……”袁女士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点不自然,“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但是安安啊,我们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我一口鸡汤差点噎在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看向袁女士的眼光惊恐万分,“妈,你想什么呢?”
袁女士头也不抬地帮我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道,“就昨天那个送你回来的……”
我直接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妈!”
“好了好了,妈知道的。”袁女士将两大包整好的行李放在一旁,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蓦地站起身,“昨天给你买了两包红糖姜茶,你带着,痛经的时候别忘了喝。”
我绝望地伸出手望着袁女士的背影,妈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这样的……
带着大包小包赶到汽车站的时候,奉小诗已经在那等着,看到我后用力地朝我摆手大声喊道,“白鱼!白鱼我在这!白鱼!”
我冲她摆了下手,正拿着行李准备往她那边赶的时候,一辆非常骚气的跑车像是突然从天而降,横停在了我的面前。
后座的车窗慢慢降下,祁漉像是刚刚睡醒,惺忪着眼,头发还乱成一团,“上车。”
跑车在这几乎褪色般的车站显得分外扎眼,我犹豫了下,还是拉开了后座的门,刚一坐上去,祁漉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倒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把着车座,对邢叔道,“前面还有我一个同学,对,就是那个穿粉色大衣的。”
祁漉似乎是对我的乱动很不满意,皱了下眉头。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躺回后座上,“你昨天没睡啊?”
他迷迷瞪瞪的,过了两秒才懒着声音回道,“睡了,我觉多。”
“哦,你虚。”
祁漉闭着眼笑了下,“你就仗着我不能拿你怎么着。”说罢他还意犹未尽地补了句,“还好我脾气好。”
“……”或许您是对脾气好有什么误解?
我,“你昨天在哪睡的?”
话刚说完,奉小诗正好上车,刚上车就兴奋地转过头,好像有一筐子话要说,但是目光落到我肩头的祁漉时,又变成了欲言又止。最后,她一副“我懂得”的样子抛了两个媚眼。
我,“……”不是的,你听我说,真的不是这样的。
而奉小诗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好,并且自来熟地开始和邢叔说话。
祁漉打了个哈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家旁边。”
“我家旁边?”
邢叔从后视镜向后看了一眼,笑道,“祁家在槐街附近也有一处房产,说起来离白小姐家还不远呢。”
祁家财大气粗的有房产我能理解,不过为什么是在槐巷那么偏僻落后的地方?
奉小诗激动地“啊啊”了两声,“是不是就是槐街最里面那栋别墅!”
邢叔,“对啊。”
印象中的那栋老别墅常年没有人居住,小的时候因为贪玩儿偷偷跑进去过,后来惊奇地发现那样大的一栋老房子,居然连只鬼都没有。
没想到居然是祁家的房产。
我低下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熟的祁漉。
他的鼻尖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乖得像是一头毫无攻击力的小兽。
可是闭上眼,那天他出手打李德彪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那么凶狠,说是朝着李德彪的命去的也不为过。更恐怖的是,仔细想来,那天祁漉甚至没有用到自己的异能压制,只是单单的拳脚功夫,就已经把人打得晕了过去。
“你就仗着我不能拿你怎么着。”
耳边突然又响起了祁漉刚刚说过的话,现在听居然有点宠溺又无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