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恋——平鲤
时间:2022-03-14 08:14:18

我的耳边蓦地突然想起了那天,闵绘夏没有打通的那通电话。
闵雪是没有接到……还是根本就不能接呢?
越往下走,血腥味儿越大,等到楼梯走到尽头,双脚踏在地面上的时候,血腥味儿已经大到直通头顶,让人犯呕。
我拧着眉头,一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手拿着从门口顺来的棒球棒,慢慢的向里走。
进去,是一条窄窄的走廊,走廊并不很长,拐个弯后便是一间大概四十平米的正方形房间,房间的墙壁都是石灰,泛着一股冷森森的寒,这寒意直往人的脊梁骨钻,像是要将人的脊梁骨冻成一条冰棒,然后再一滴一滴地向下滴水。
我摸索着墙壁,在一片平整的墙上突然“吧嗒”一声,找到了照明开关。
突如其来的光让人不适,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偏过去头。这光实在是太亮了,几乎是有点侵略性的亮,让人眼前直冒金光。
“你……你是谁?”
我捂着眼睛适应光亮时,突然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可是听到那个声音后,我的喉咙却突然一哽,接着带着不可置信地目光移向声源处。
是闵雪!居然真的是闵雪!
一时间我的脑海里有很多想法闪过,我甚至激动地连嘴唇都在颤抖,我很想问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不是出国了吗?
按照闵雪的战斗力,我压根没想过她会被张沨这个人渣控制住。如果说闵绘夏已经是个百人中难得一遇的异能天才的话,那闵雪就是千年一遇的稀有品。而且闵绘夏的天赋是在技能研究方面,而闵雪的天赋那可是实打实上战场的武力值。
除非……当年的她跟张沨做了什么交易。
闵雪身上挂了一片没什么遮羞作用的白布,但她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她的双手双脚被紧紧地拷开,甚至连脖颈都被固定住,连自由转头都做不到。
我上前试图帮她开锁,她却低着头自嘲般道,“别白费力气了,这锁除了张沨外谁都打不开。”
“你才是给我闭嘴!”我低头试图在一旁的工具箱中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现在是下午三点多,离张沨下班时间还有将近来两个小时。”
我从中找到一个小扳手,颠了颠试了下手感,起身一边撬锁,一边道,“两个小时,绰绰有余。”
一片沉静中,闵雪仰着脖子偏头看我,声音沙哑到近乎失声,“你是谁?”
“为什么要救我?”
“呼。”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皱着眉头撬锁,“你姐派来的。”
我动作一顿,淡淡地抬起目光,“不过你姐要是知道你现在是这副德行,估计才是真的死不瞑目,上不了黄泉路。”
说话间,闵雪的右手手铐已经被我打开,我刚长舒一口气,结果一口气还没舒完,就被倏地掐住了脖子。闵雪的眼底充血,嘶哑地冲我怒吼道,“你在说什么?!我姐……我姐怎么了?”
我,“……”我这一天两天的到底是惹谁了?一个星期被掐了两次脖子。
“说话!”闵雪虽然怒吼,但是声音听起来实在没什么威慑力,甚至有点年老的衰弱感,她的声音都是飘的,带着咯痰一样的难受和出血般的撕扯。
我被气笑,“拜托!闵大小姐,你搞清楚,我是来救你的好不好?”
闵雪的手劲儿一松,目光毫无焦点,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她怔松着神情,似乎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你刚才说……我姐怎么了?”
“她死了。”我毫不犹豫地戳穿她的最后一点幻想。
闵雪小幅度地开始摇头,被松开的右手想要逃避似的抱住自己的头。
我却直接用手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我对视,面对着那一双备受折磨的眼睛,我直直地、没有任何修饰犹豫地说道,“你姐,在十年前就已经被张沨杀死了。”
我松开她的下巴,继续蹲下身给她解脚铐,“我不知道你当年跟张沨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你姐已经死了……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站起身,叉着腰和她对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得在张沨回来之前离开这里,明白吗?有什么事儿出去再说。”
“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啊,我现在目前还是个异能废物,如果张沨回来,咱俩都得死。”
“可是他说……他会放过她的。”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莫名地开始冒出丝丝苦涩。
闵雪双手的手铐已经被我解开,她痛苦地用双手捂着脸,弓下腰,温热不绝的眼泪从指缝间流出,“他说,会放过她……”
我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想说句“人渣的话你也信”,但最终被我咽回了肚子里。
我帮她解开最后一个脚铐,“能走吗?”
闵雪死咬着唇,流出鲜血,“能。”
我不知道闵雪是怎样依靠自己的力量从那个房间出来,然后通过那条细小的走廊的。
尽管她的腿上遍布青痕以及各种虐伤,但是她却坚持不要任何搀扶。
我盯着她坚毅得有些僵硬的侧脸线条,心中蓦地笑了一下,张沨啊张沨,你完蛋了。
可是走到地下室入口,正快要爬完楼梯,从入口出去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开门声。
鞋柜的门被猝不及防地打开,阳光从缝隙挤入,映入了我急剧缩小的瞳孔。
我和闵雪现在正趴在上去的楼梯上,甚至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啊,拖鞋在这儿。”
沈柔吉瞪大眼睛跟我对视,猝不及防间,说话尾音都带了点抖儿。
沈妈妈一如既往地大嗓门,将包随意地往地上一扔,不满意道,“一次性拖鞋?柔吉,你让开,我非得把他的拖鞋也扔了!”
“妈!”沈柔吉突然大叫了一声,扶住了沈妈妈的胳膊,反手关住了柜子的门。
沈妈妈一时被她吓到,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沈柔吉脸上挤出一点慌张的笑,不管不顾地推着沈妈妈往里走,“妈,你不是答应我这次来是要好好吃一顿饭的吗?”
沈妈妈似乎还是没放弃拖鞋的主意,欲图转身,“可是……”
“妈!”
沈柔吉突然放开了扶着她的手,脸上的笑也消失殆尽,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难道我想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吃一顿饭也这么难吗?”她垂着头,眼泪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也是,我的同学也说我,没爹要没娘疼的孩子。”
沈妈妈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了,吓得直接搂着沈柔吉往客厅走,“怎么会呢,妈妈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而且谁说你的!你跟妈妈说,妈妈……”
直到头顶的说话声渐渐远去,我才垂下头松了口气,刚才头顶的那个入口被打开的一瞬,我的心脏在瞬间停了一下,深觉要是按照这个玩法儿,我迟早得送命。
我低头对闵雪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走!”
闵雪不亏是被选上过太空兵的人,哪怕身体疲惫到极限,但是只要还撑着一点意念,就能咬着牙继续向前。
绕着路从张沨家里出来的时候,我顺手带走了沈妈妈挂在门口的外套,给闵雪披上,她微垂着目光,浓密的眼睫细微抖动,“谢谢。”
多亏了沈妈妈的大衣,闵雪上下被包了个全,帽子将她的上半张脸遮住,只露出分外苍白的一个小下巴。
我怕走外面会正好碰见回家的张沨,便拉着闵雪走在枫树后面。就在快走出那条小巷的时候,走在身后的闵雪忽地脚步一顿,咔嚓咔嚓的声音消失,我疑惑地回头看她,只见她半转着身,直直地盯着一辆擦身而过的汽车。
汽车带起的尾气卷起了一阵落叶,落叶中有藏着一道说不清的复杂目光。
下午六点半,我终于踩着点拉着闵雪坐上了最后一辆大巴。我问她用不用吃点东西先休整一下,但她摇着头说,“快点走吧。”
我无奈,只能趁发车前的一点时间,快速地去便利店买了几个面包,上车后塞到她怀里,“别说没心情不想吃之类的话,如果你还想见到你姐的话。”
闵雪一愣,抿紧了嘴撕开一个面包,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虽然有很多的话想问,但是考虑到闵雪现在的精神状况可能不是很好,所以我准备先趁着坐大巴的功夫休整一下,但谁知闵雪三下五除二地就解决掉两个面包,而后抬起目光沉着地看向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冷静,完全不像是一个被虐待了十年的人。
我额头抵着车窗,偏过头看着她,无奈的笑了下,“你的恢复力还真是……快啊。”
时光再次到退回闵雪拒绝太空站的邀请,而闵绘夏死亡那年。
比起文静内向的闵绘夏,像猫一样有爪牙的闵雪无疑更能引起张沨的注意。
在闵雪第一次来找闵绘夏的时候,张沨就注意到她了,但当时的他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是谁,知道是闵绘夏的妹妹后并没有多说什么,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但这就好像是一颗无意间埋在心中的种子,慢慢的发芽,长大,开花,结果。
张沨有了一种强烈地想要亲手折断这朵花的欲望。
但他找不到时机。
后来,他发现闵绘夏在闵雪心中的地位非常重要。
他主动到闵雪面前坦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说实话这有点冒险,但是当闵雪满脸怒火地甩他一巴掌时,他又觉得这一切都值了,哪怕一切的研究都将为他这次冒险的举动付之东流,也值了。
那一巴掌带给他的兴奋,媲美于用刀亲手割开小孩子幼嫩的皮肤。
他|硬了。
可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当天晚上他便去找了闵绘夏,说了一番不清不楚暧昧的话,甚至都没有明确的说句喜欢,闵绘夏就去轻易地咬住了鱼钩。
抱着闵绘夏,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的时候,张沨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角。
他知道,在那一刻,他所有的冲动鲁莽,便赌赢了。
上天,终归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张沨对闵雪说只要她愿意当他的实验对象,他便可以放弃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闵绘夏。
闵雪对于他的鬼话当然是嗤之以鼻,甩手冷脸离开。
张沨不急,揣着兜站在原地看闵雪离开的背影,那目光分明带着几分胸有成竹。
他知道,闵雪会来找他的。
除非她能够放弃闵绘夏。
但是闵雪怎么会呢?
那天闵绘夏站在台阶上,郑重又认真地点头说,“我喜欢他。”
闵雪有些自嘲地笑了下,又抬头摆手对她说,“快点进去吧,晚安。”
闵绘夏放不下张沨,她说那是她喜欢的人,认真喜欢的人;闵绘夏还说她放不下项目,她说那个项目她真的花费了很多心血,真的不能放弃。
那我呢?
闵雪吸了下鼻子,双手揣在兜里,从宿舍楼向外走的时候,扬起嘴角笑了下。
我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我自始至终放不下的,不过一个你啊。
闵雪最终还是去找了张沨。因为她知道,如果有一天,闵绘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她一定会自责,一定会痛苦,甚至会……疯掉。
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为此牺牲为此疯掉,那就让我来吧。
闵雪想。
倒也不是有多伟大,只不过是放不下的那颗心,一直留在你这儿。
听到此处,我抿了下嘴角,简短地评价道,“愚蠢。”
闵雪轻笑了下,半阖眼眸,“是啊,多蠢。”
张沨喜出望外,没过几天果然主动跟闵绘夏说让她退出项目。当时张沨的手机处于通话状态,所以闵雪在电话的那端清楚地听到了所有对话。
待闵绘夏从房间跑出去后,张沨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处,好心情地开口道,“你让我做的都做了,那你答应我的……”
闵雪直接挂断了电话。
张沨摇晃试管的动作一顿,空出一只手拿下手机,盯着上面通话结束的画面,过了几秒,居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然后用手轻轻拍了自己的脸几下,似乎是在回味着什么。
隔天,张沨去找闵雪,闵雪虽然冷着脸,但是却没有拒绝。
对于闵雪的脾性,张沨心里是有点数的,她答应的事儿,从不爽约。
闵雪面无表情淡漠地盯着那一大管血,似乎是感受不到疼痛。
张沨用手指弹了一下针管,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抽很多的。”
闵雪闭上了眼睛,偏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她的神经放松,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半睡半醒间,被悄无声息地推入了半管蓝色液体。
闵绘夏死亡当天,颤抖着手给闵雪打电话的时候,闵雪已经被半控制在了张沨的实验室,时常昏睡不醒。而那个震动的手机,则一直在张沨的车里,嗡嗡地响个不停。
张沨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弯唇笑了。
他偏了下头,伸手打方向盘转了个方向,看来今天,有好玩儿的了。
闵雪痛苦地将十指插入发间,弓着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跟我打过电话……”
我抿了下嘴,接着她刚才的回忆继续说道,“那天,闵绘夏在静蜀楼的时候被张沨抓到。”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不过是给自己争取到了一点点跑出实验室的时间。”
“她的腿受伤了,跑不了很快,挣扎着拖着腿在走廊上跑,而张沨就拿着把刀,不慌不忙地在后面追。”
闵雪放在腿上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有些不能忍受地紧紧闭上眼睛。
我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顿了下继续开口道,“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张沨追上了闵绘夏。”
闵雪的手倏地紧握成拳。
“他……他拿着闵绘夏的头往楼梯上撞,撞了大概有,大概有二十几下吧。”
“闵绘夏失去意识,瘫软在地上,在张沨想扯过她继续时,突然站起身想要反抗。”
“但最后……还是被张沨推了下去。”
还是被张沨推了下去。
我平静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直到闵雪状似崩溃也没有止声。
不过闵雪的恢复能力确实很强,她抱着头安静了大概不到一分钟,就又回到了那副紧抿着嘴、随时准备上战场的样子。
但我知道,没有人在消化伤痛这件事上天赋异禀,如果你能,只能说明这些伤还不够深。
而闵雪既然可以为了闵绘夏在地下室被折磨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是可以轻易放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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