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正准备向门外走去时,祁漉抓住了我的手。
我睁大眼睛有些惊喜地说道,“祁漉!”
比我的兴奋,祁漉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他缓缓地抬起眼,露出下三白,“你看见他们了,是吗?”
我语气一怔,“什么?”
“那天在露营地,你看见他们了,对吗?”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那两只鬼,“哦,是说那两只鬼吗?一只女鬼一只小鬼?”
祁漉的神情却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拉着我的手狠狠一拽,我脚底打滑直直地摔在地上,他像是一头动作迅猛的狼,下一刻就扑了上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邢叔在门外吼道,“少爷!”
“滚出去!”
在邢叔尝试往这边迈步的时候,祁漉冷不丁的从腰间摸出一把枪,“砰砰砰”地往门口打去,留下了一排的子弹印。
霎时间,没有人再敢靠近这个房间半步。
“白鱼,说话。”
祁漉自上而下俯视着我,手劲微松,“把你看到的、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空气瞬间通畅,我猛地咳嗽起来,没过两秒,祁漉又用手提起了我的脖子向上掐,另一只手拿着枪对准了我的额心。
在那样的迫使下,我的脑袋居然清醒了几分,“想知道吗?”
“你大可以现在一枪崩了我,然后你想知道的一切都永远不会有人告诉你。”
祁漉抿紧了嘴,神情不悦地看着我。
我直直地盯着他,“祁漉,把枪拿开。”
过了大概五六秒的功夫,祁漉将手收回腰间,从我身上站起来,“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不可以。”
祁漉眼瞅着又要将枪掏出来,“你……”
“开枪!”我冷着眼看向他,“要是没那个胆子开的话就给我收回去!丢人现眼!”
祁漉被我气笑,反手就又打翻一个木质衣架。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
“你敢,你最敢,你最牛逼。”我冷笑了一声,“你要是这么牛逼的话,干嘛要在这问我?自己去看不就行了?”
祁漉被我一噎。
我“啊”了一声,继续道,“原来是看不到找不到啊,祁大少爷,你也没我想的那么牛逼。”
祁漉的脸色难看至极,“白鱼,趁我好好跟你说话……”
我站起身,喘着粗气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小摆件,狠狠地朝他砸去。
祁漉当然不可能让我砸到,瓷器摆件“啪”的一声在地上粉身碎骨。
“好好说话?你他妈现在去照照镜子,你现在是在跟我好好说话?”
祁漉想开口,又被我吼回去,“把你的枪给我扔了!还有动不动就掐人脖子,祁大少,我知道很多人都惯着你宠着你,但你能不能不要太自我良好,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怕你忍着你?嗯?”我拍了拍手,“你那天掐我的事儿就算了,但今天,是该好好说道说道。”
祁漉似乎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我,居然多了几分无辜天真的味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那两个鬼的事儿?”
“嗯。”
“那你就不能好好说啊?”我怒不可遏,“你好好说,好好问,我能不告诉你吗?啊?你发什么病?抽什么风?”
“咳咳。”门外传来了邢叔的咳嗽声,“白小姐,您控制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在原地转了一圈回头看着祁漉,“你是不是有好多事情想问我?想知道?”
祁漉似乎是想发作,但是又忍着只“嗯”了一声。
“那就给我去好好吃饭。”我头痛地捏了下太阳穴,“好好洗个澡,包扎一下,换个衣服,然后我们再来谈。”我睁开眼睛,无奈又有些纵容地看向他,“好吗?”
第19章
祁漉是在东郊的灯山被找到的,与其说是被找到,倒不如说是半生不死的进了医院,医院的人之前被祁家地人打了招呼,这才顺藤摸瓜地让邢叔知道了。
我气得简直浑身发抖,灯山,祁漉居然敢去灯山!他不要命了是不是!
灯山是座废山,玩野摩托的经常在这混,三天两头地摔死个人,连监督署都不管的地方。而祁漉玩摩托才多久,就敢去灯山!简直就是去送命!
我沉着脸坐在窗边,没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祁漉有些温润平和的声音,“白鱼。”
我回过头,“醒过来了?”
祁漉双手搓了把头发,然后盘腿坐在了地上,无奈地抬头冲我笑了下。
我继续问,“不混账了?还掏不掏枪了?”
祁漉深吸一口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对不起,白鱼。”
被他那么一看,心里顿时有个地方软了下去,但若是这么容易就消了气岂不是太没面子,我气呼呼地转过头看向窗外,不看他。
祁漉额头抵在我坐的椅子上,“白鱼,你没感受到吗?”
我没好气,“感受到什么?”
“合约……”祁漉顿了下,“我们之间的那份合约,我感受不到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才咯噔一下,意识到好像来别墅的时候没有听到铃铛声,刚才祁漉进房间的时候,我也是听到了脚步声才知道他进来了。
我低下头,生气什么的全忘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
祁漉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还疼吗?”
我反手一巴掌拍在他地手背上,“废话。”
他笑,然后抬起眼道,“你有异能了。”
“是闵绘夏入轮回了?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
说起这个,我的心里莫名有点沉重不太舒服,敛下目光,“嗯。”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吧,我猜。”
祁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手腕,“我一直想,为什么祁家和白家明明断了联系,还要签这么一份协议。现在想想,或许是为了抑制你体内的什么东西。”
“在遇到我之前,你手上的铃铛安安稳稳地同时抑制着协议和那份东西。”
“遇到我之后,铃铛的牵制被打破,协议生效。但是同时,你体内的那份东西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协议只能堪堪抑制住它,却并不能完全掌控。”
“所以……”我抿了下嘴,“所以是……我突然拥有的异能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平衡?协议最终被压下去,消失了,是吗?”
祁漉沉默地抬头看着我。
在那沉默的目光中,我的一颗心无声无息地越沉越深,“那个东西”指的是什么,我和他都不言而喻,那是指我体内和鬼界的画押。
祁漉握住了我的手,“白鱼,你别怕,我会保护你,不管有没有契约。”
拥有异能还没嘚瑟两天,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痛苦纠结当中。我止不住地想,如果我的异能继续增加,那会不会到最后我根本控制不住这份巨大的能量?会不会就会变成闵绘夏所说的那个傀儡?
协议被取消,现在祁漉就算不靠近我,也不会再不嗜睡,可以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我由衷的为他高兴,但是邢叔却叹着气告诉我,“少爷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如果再不介入治疗的话,到最后定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找到祁漉,尝试着劝他接受治疗,但他却皱着眉,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游戏机,明亮的光在他脸上一闪一闪,显出几分幼稚的固执。
我一脚踢在他的大腿上,“你昨天怎么跟我说的?刚好了没多久就又犯浑是不是?”
祁漉犹豫挣扎了下,还是放下了手下的手柄,但是脸色难看得很,“我没病。”
“你没病?你没病玩消失一周让大家都找不到你?你没病大冷天的穿件皮衣就去骑摩托?你没病把自己摔得半死不死的差点一口气厥过去?”
话说完,我才砸吧砸吧了下嘴,意识到话说的好像有点重了,刚想张口补救的时候,祁漉一脚踹在了旁边的茶几上,顿时哗啦哗啦一阵响,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摔在了地上,包括刚才的游戏手柄。
我怔了下,下意识地想去哄他,蹲下身用手握着他的小臂,“祁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关心你,担心你。”
祁漉的沉默让我的一颗心逐渐下沉,但一想到是自己刚才把话说重了,于是又软着语调继续哄道,“祁漉,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我话还没说完,祁漉就抬起头,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以为他是被哄得好了一点,于是继续说道,“是像亲人一样的朋友,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你明白吗?像你说的会保护我一样,就算没有那份协议,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也会拼命去保护你的。”
“就像家人一样。”
我满腔的真挚,只换来了祁漉不理解的一声哼笑。
他甩开我的手,有些烦躁地深吐一口气,然后起身坐在了沙发上,用胳膊挡着自己的眼睛,看得出来已经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脾气了,“白鱼,我说我会保护你,就是保护你的意思,没其他意思,你别误会。”
我满脸的认真就那么不尴不尬地僵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祁漉将胳膊放下,头向后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瞥我一眼,一双眼睛淡漠地看着我,“我欠你一条命。”
“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地知道,这个混账可能又要犯混了,说出来的话一定不会好听,但又忍不住地问他为什么,哪怕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紧咬着牙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没什么意思,你不记得了。”祁漉捡起地上的游戏手柄,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但是我记得,所以我会还你,我祁漉,从来不欠别人什么东西。”
我简直想冷笑出声,所以昨天温情地握着我的手说会保护的那番屁话,就是为了所谓的“不欠别人什么东西”?
我盯着少年脸上晦暗不明的游戏反光,强忍着自己的自尊心再次开口问道,“祁漉,你把我当什么?”
手上的动作没停,甚至连顿都没顿一下,他抿了下嘴,“你是我恩人。”
我扬手“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柄。
祁漉怒了,站起身来,一双好看的眼睛怒视着我,“白鱼!你别得寸进尺!”
听着这句话,就好像是被一把刀直直地插进了心口,然后血流不止。
“得寸进尺?“
“呵。”
“我他妈昨天接到电话后像个狗一样赶到这,被你掐脖子,被你掏枪顶着,还像个傻逼一样担心你,最后,最后……”我哈哈大笑出声,“居然还相信你说的那番话,还以为我们是像亲人一样的朋友。”
我用手捂住脸,“我他妈真是个大傻逼。”
祁漉拧着眉看着我,“白鱼。”
我搓了把脸,然后冷着目光嘲弄着看向他,“祁漉,你不是说你要报恩吗?你不是说你欠我一条命吗?”
“行啊,你现在就他妈报,我现在就要你这条命!”
客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祁漉恨不得能一把拧断我的脖子,“这你说的。”
我回瞪着他,“对,我说的!”
说的都是气话,哪知祁漉下一秒真的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真的就那么直直地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处!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食指已经轻轻地勾住了扳机!
我顿时目眦欲裂,心里像是突然失足般咯噔一跳,扑上前一把将枪扔在了地上。
“你疯了!”
祁漉仍然是那副神清气闲的模样,哪怕在刚刚掏枪抵住自己太阳穴的时候,他的神情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现在我将枪扔在地上,他的唇角勾出一抹有些讽刺得意的笑,“不是你说要我的……”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我止不住地颤抖,温热的眼泪像是开了闸般涌出,“祁漉,你真是个混账……”
他刚才的那一枪,已经丝毫不差地一枪打在了我的心上,扑通一声,将那整颗心彻底打穿。
许是动静太大,招来了邢叔,邢叔看了我们两个一眼,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少爷,白小姐,你们这是……这是怎么……少爷!”
祁漉突然骂了一句,揉着头离开了,砰的一声踹在门上,直接踹出了个大窟窿。
“白小姐,您……”
我弯着腰,将脸上的泪统统抹在袖子上,然后抬起脸心如死灰地说道,“我不管他了,邢叔,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您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从那个别墅区出来时,我谢绝了邢叔要送我的好意,打了一辆车到了校门口,浑浑噩噩地靠在车窗上,连睡没睡着都不知道。
直到出租车师傅回头冲我大喊时,我才怔怔地回过神,打开车门就想下车,却被司机师傅一下拉住衣服,“哎你这同学怎么回事啊!想逃单啊?没这么容易的啊我告诉你!”
我愣了下,急促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低头在自己的外套里翻找钱,却除了一片空空荡荡外,什么都没摸到,我讽刺地笑了一下,啊对了,那天因为接到电话太急,连钱包都忘了拿。
司机师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似乎是想要说狠话威胁,“我告诉你啊,我也不是好惹的,你要是今天敢逃单,我就天天在这学校门口守着你,嘿,到时候看你……”
“师傅,多少钱,我帮她结。”
一个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怔怔地抬起头,见叶蔡时正从外套里掏出钱,触及到我的目光后,对我粲然温柔的一笑,安抚性地揉了揉我的头,一边将钱递给师傅,“给,不用找……白鱼!你怎么了!”
我像是脑袋被炸药轰过一样神智不醒,那一刻我在想,都去他的吧!都毁灭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