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的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排斥,于是也冷下了脸,“身为老师就可以这么骚扰学生吗?”
可他似乎是从她的反应里找到了答案,松开了她的手,不到两秒又恢复成了那副笑嘻嘻的样子,甚至有点好骗的感觉,“没,老师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对了,你还不知道老师叫什么吧。”他伸出手,有些不着调地开口道,“老师姓鹿,单名一个酩字,鹿酩。”
“多指教啊,白同学。”
下课铃声正好响起,周围响起了吵闹声,只有他俩跟有什么苦大仇深似的,蹲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对方。
几秒后,白鱼冷着脸站起身,“有病。”
这音量控制得非常有技术含量,既没有顶撞老师的嫌疑,又完全保证被骂的人可以听到。她随口说了一句,也没指名道姓地骂,更没有盯着鹿酩骂,似乎好像就是谁听见了谁倒霉。
哦,你听见了是吧,没错就是骂你的,有病!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推搡的人群中,鹿酩才收回了脸上的笑,眼神变得若有所思,直直地盯着白鱼离开的方向。
白鱼从操练场出来,有些烦躁地朝食蜀走去,她本来还想今天留下来多练练的,毕竟期末考试只剩下了一个多月,但是被那个什么鹿酩搞的,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而且那个鹿酩看着年纪也不大吧,二十?撑死了二十五,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白鱼吸了下鼻子,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恶毒地想道,肯定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公子哥,托了关系浑水摸鱼地进来当了个实习老师。
可是……白鱼皱了下眉头,脚步顿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鹿酩是怎么知道她姓白的?
直到一阵小冷风从后吹来,吹得白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才晃过神打了个抖,迈着小碎步像宿舍跑去。
刚到宿舍楼下,就看到了一辆黑色卡宴。现在正好是放学的时候,宿舍楼面前人来人往的,那车就十分嚣张地停在路中央,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这辆卡宴,白鱼再熟悉不过了。祁漉去汽车站劫人的时候开的这辆,前几天来学校接她去别墅区的也是这辆。白鱼脸“唰”地一变,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本来脑子里全是关于期末考试和鹿酩的事儿,而看到那辆卡宴后,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被祁漉两个字轰的一下给赶走了,一想到祁漉那天跟她说的话,一想到那个陌生又嘲弄的眼神,白鱼就只觉得满心的凉,冲天的怒火烧得她几乎连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可是当身后传来开车门,关车门的声音时,脚步又下意识地慢下来,白鱼在心里哼哼两声,这次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他,最起码……最起码也得跟她说几句软话,然后请她吃一顿好吃的才行吧?
“白小姐!”
白鱼的脚停在原地,听到这个声音后脑子里闪过的第一句话是,不是祁漉啊。
当意识到自己的失落时,白鱼赶紧呸呸呸了几下,被自己气的狠狠跺了几下脚。
白鱼,你有点出息!出息!
邢叔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扯起一个无力的微笑,“白小姐,您稍等一下。”
若是面对着祁漉,白鱼还能不顾及地吼出来,还能说几句不好听的呛声,但是邢叔总归是无辜的,况且看他两眼下这么深的黑眼圈,不用问就知道这两天肯定没睡好觉。
白鱼的语气于是也就没那么冲,客客气气地开口问道,“邢叔,您有什么事吗?”
在邢叔开口之前,白鱼就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哦,如果是关于祁漉那个混账的事,就不用说了。”
“白小姐……”
“是他亲口说的,说我误会了。”白鱼冷笑了声,“难不成我自己还要送上去?”
她深吸一口气,“抱歉邢叔,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我干不出来。”
邢叔顿了下,似乎是在想怎么开口,“白小姐,您也知道,少爷他有狂躁症,有情绪调节障碍,那天……那天是少爷做错了,我替他向您赔个不是,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白鱼的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她本来就是一个自控力很差的人,况且那天祁漉是真的气到她了,这两天只要一想起祁漉撩起眼皮看向她的那个眼神,她就气得肝疼,“有病别人就得惯着他了?您惯着他,但我没这个义务。”
察觉到白鱼变得激动的情绪后,邢叔并没有再继续帮祁漉说话,他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向白鱼微微鞠躬道,“对不起,白小姐。““打扰您了。”
邢叔和白鱼擦身而过的时候,白鱼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几秒后,她像是忍无可忍地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道,“他到底又干什么事儿了?!”
坐在那辆黑色卡宴里的时候,白鱼额头靠在车窗上,盯着外面晃晃悠悠、已经黑掉的夜景,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般想道,“我是为了邢叔,是为了邢叔所以才去看看的……”
半晌,心里闷声一痛,她闭上了眼睛,缓缓想道,“祁漉,最后一次,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再敢那么混账,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真的,这次……是真的。
第21章
车子开得很平稳,一向上车就睡觉的白鱼这次却没有睡觉,她闭着眼,感觉自己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她可以感受到车从柏油马路上开过时轻微的摩擦,感受到车一路开,开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破,直到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已经安静的正剩下了不知名的虫响,浓重的夜色笼罩在灯山,似乎还弥漫着白色的雾。
“嗡嗡嗡——嘶——”
白鱼转过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疾驰而过的几辆摩托车上,摩托车的灯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晃得扎眼,让人心无端地不安抖动起来。
山赛已经很危险了,更何况是这种根本没有任何管制的山赛。
邢叔领着她往里走,步伐有些急切,在山口处就被拦下来了,“哎,你谁呀?”
两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小伙守在山口,一个在板凳上坐着吞云吐雾,另一个蹲在地上不耐烦地冲他们招手。
邢叔没说话,跟在身后的几个黑衣人就直接上前将那两个小伙的胳膊后拧,让开了路。邢叔似乎是怕白鱼不耐烦,时不时地回头看白鱼是不是还跟在后面。
白鱼进去的时候,还隐约听见那两个人其中一个骂道,“艹,是祁家的人,漉哥知不知道?”
漉……哥?
白鱼嗤笑了声,看来祁漉在这儿混得还真不错啊。
骑摩托的大多都是少年心性,不服输,憋着一口气耍帅。这样的一群人,都是排外的,他们有自己的圈子,看不起富家公子哥。但是祁漉,骑摩托有两个月吗?没有吧,就已经成功地混入了这个圈子,并且混到了“哥”。
白鱼想,异能高的人在哪说话都好使,这句话真是不假。
她以为祁漉是靠异能威逼利诱融进来的,但其实不是。
祁漉第一天来骑摩托时,被人嗤笑着说,“小白脸,还是先回家喝奶吧。”
可是周围的嬉笑声都没能让他的眉头皱一下,他只是用手拢了一下打火机的火光,吸了口烟后,淡淡开口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郑伟本来正仰坐在其中的一辆摩托上,也笑着他的不自量力,但是在触及到祁漉的目光后,脸上的笑却慢慢消失,目光逐渐凝结,从摩托车上一跃而下,走到了祁漉面前,“要是死了我们可不管命的。”
祁漉笑了下,“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郑伟从十四岁开始玩摩托车,已经玩儿了七年了。比祁漉有天赋的他不是没见过,但他确实是没见过比祁漉更狠的,祁漉的狠,真的就是不要命。
他坐在摩托车上,上身俯低,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摩托车的发动机在耳旁轰隆作响,像极了一头野兽在决斗前的怒吼。开始的那一刹那,他就像是离弦之箭,死死地盯着前方。
祁漉骑摩托车,从来不向后看。
和祁漉比赛,用郑伟的话来讲,那就感觉好像他并不在乎他的对手是谁,更不在乎对手的状态如何,离他还有多远,是不是反超了他,他都不在乎。祁漉只盯着前方,那感觉与其说是跟别人比赛,更不如说是跟自己比。
他将自己的命放这儿,赢了就拿走,输了也无所谓。
那种感觉郑伟想了好久,比起孤注一掷,倒更多了一份潇洒和含着讥诮之意的不在乎。
比赛最后还是郑伟赢了,祁漉用牙咬着手套脱下,笑着抬起头撸了把头发,将头盔随意一扔,正准备走的时候,郑伟叫住了他,“喂,你是真的想骑?”
祁漉半转过身,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郑伟被他看得莫名就有些心虚闪躲,“那个,你要是想骑,也不是不能留下来。”
这句话说完,周围响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呼,“郑哥……”
郑伟开口留人,这可是头一遭。偏生那人还不在乎的偏了偏头,笑了下,露出了狡黠的两个小酒窝,“你确定要留我?”
郑伟被他问得心乱,像是掩盖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费什么话,留不留?”
祁漉在原地又那么盯了他两秒,那两秒的功夫,郑伟的后背全湿透了,他紧咬着牙才没有错开自己的目光,偏过头去。
末了,祁漉信步走到他地面前,他长得比郑伟还要高上半头,微微敛下目光,“郑哥。”
郑伟心里一跳,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如果时间倒流回一个半月前,再给郑伟一个机会,他绝对不会留下祁漉这个祸害。
当祁漉垂着眼叫他“郑哥”的时候,他心里想着是好哇,车队又收了一名干将,以后大家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可谁能想到,自己收下的是名祖宗。
抛开别的一切不谈,单单就祁漉那张脸,入队的第三天就已经招了一圈小姑娘了。小姑娘拿着水,拿着情书将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平常这些只知道骑车的糙老爷们儿哪见过这种场面,各个扒着窗户向外看,被郑伟气得一个个敲头打了回去。
可再看那个将所有人训练的心思都惹没了的人,现在正在训练场上一圈接一圈不知疲倦地骑着。中午的太阳烤人,但祁漉就跟不嫌热似的,贴着摩托车就不肯下来。
郑伟皱了下眉,扬声喊道,“祁漉,过来。”
祁漉擦了把汗,但立刻又有新的顺着额角滑下,有人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他看也没看接过,说了声“谢谢”,徒留人家小姑娘在原地捧心犯花痴,自己迈着大步子头也不回地朝休息处走去。
“你你你!把你这些小姑娘哄好了,再来训练。”
祁漉顺着郑伟指的方向看了一圈,无辜地看着他道,“我不会哄,您教教我?”
“去你的!”郑伟笑着踢了他一脚,“哎,你给我在基地老实待着,哪都别乱跑,知道吗?”
祁漉用凉水冲了把脸,水珠挂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他一笑,比平时倒多了些活力和英气,“哪能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前两天说什么。”郑伟冷下了脸,语气不像是说笑,“灯山是不要命的小混混去的地方,不是你该去的,你才骑了不到一个礼拜,别给我惹事儿。”
祁漉含糊地“嗯嗯”了两声,心里对那个灯山想去的欲望却更加强烈了。
他一开始骑摩托,无非是无聊了想给自己找个事儿干,后来发现骑着也挺爽的,但至于参加比赛什么的,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话当然不能跟郑伟说,所以表面上还得含糊着。
其实说实话,要是他想骑,祁家有更好的场地和车队,但他就是莫名的烦躁,与祁家的一切都令他喘不过气,排斥,甚至焦躁。他想喘口气,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逆天的异能值,没有人知道他是祁家的少爷。
后来偷摸地去灯山骑了一圈后,祁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兴奋,他爱上了这种感觉,他喜欢风从耳边席卷而过时似乎要炸掉全世界的声音,他近乎自虐的喜欢这种不要命的骑法。比起训练场,他更喜欢灯山。
隔天回到训练场的时候,他才骑了一圈就感觉头晕眼花,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时候脚步甚至都虚浮了两下,心里慌慌的,他皱了下眉头。
白鱼……
他的这种状态,吓得郑伟立马让他回家休息了。
可是祁漉知道,他只是需要补充能量了。他是这么的急切,骑着摩托车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甚至因为体力不支砸在了地上,黑色的皮衣在地上滚了一圈,连脸上都有了不大不小的伤口,混沌的念头中,唯剩下了两个字分外清晰——白鱼。
他寻着那丝微妙的感应在操练场外面见到了白鱼,以及叶蔡时。
祁漉感受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脸上的表情却是懒懒的、倦倦的。准确的说,那应该不是他的心跳,而是白鱼的。跟在白鱼和叶蔡时后面走着的时候,他甚至不耐烦地皱了眉头,为什么走这么慢,他用手狠狠掐了下手心,祈祷自己可以撑到叶蔡时离开。
可是围在白鱼周围,哪怕还没有说话没有肢体接触,他也已经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能量,这能量令他的心一缓,脾气也小了不少。
其实若是以祁漉的性格,早在操练场看到白鱼的时候就不管不顾地冲出去了,他只知道他现在需要能量,才不会管会不会打扰到别人。但是胸腔里的那份心跳是如此的迅速,那份急切又激动的心情是会如此地身临其境,简直就像他自己的情绪一样,所以他不由得就止住了脚步,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怕会打扰到前面两个人的平静。
他纵了下鼻子想,如果到时候白鱼不高兴了,难受的不还是他吗?
好不容易等到叶蔡时走后,他从柱子后走出来,白鱼一见到他就问他脸上的伤怎么弄的,他心里烦躁,却又被白鱼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哄得服服帖帖,刚起来的一点小暴躁就立刻被抚平了下去,于是他笑着跟她嬉皮笑脸,说自己骑摩托车去了,白鱼伸手打他他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跟她挤作一团,心里想的却是快快恢复能量,快快回去骑摩托!
祁漉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场待着,晚上有时候约好了回去灯山骑一圈,还得时不时抽空回白鱼身边补充一下能量,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直到那一天,他和大力、阿么还有严格徐去灯山骑车,冷不丁地被郑伟发现了,后面还缩着一个唯唯诺诺的严灵。
严灵是队里唯一一个女孩子,是严格徐的妹妹,主要是负责队里车员杂七杂八的事务。一米六的个子,平日里对这些糙老爷们儿大声惯了,唯独对祁漉好声好气,连平常休息买的矿泉水,都换成了祁漉爱喝的气泡水。其他队员叫苦连天,那气泡水甜滋滋的,谁训练完还想喝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