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庆就在正中间，戴了顶鸭舌帽，遮住斑秃的发，漆眸冷漠，唇线绷直。
再往后，灯光太刺眼，也看不太清楚了。
闻千喃也干脆没去看了，站在台上，开始介绍自己的作品。
不同于前面几个作品，评委席安静沉寂，整个展示过程都没有人提问，甚至连认真听的都没有几个。
再加上她一身黑色，仿佛真的像是来参加谁的葬礼一般。
闻千喃也不在意，就按照原本的安排，完整将自己这部打磨数次的作品介绍了一遍。
到最后一页，她看着台下，轻弯眉眼，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她鞠了一躬，向台下致谢，裙摆也被动作轻轻扯高了些，露出白皙的小腿。
这一幕，前排倒是有几个男人抬起头，看了眼。
她直起身，站在中间时，台下又归于沉默了。
仿佛约好的一般，坐在最前面的几个，都不约而同地低着头，或回避开视线，没有发言的意思。
后面的制作公司来的人，也基本是看评委的风声，原本觉得好的，此刻都不敢轻易开口了。
于庆抱着手臂坐在中间，神色嘲讽，漠然看着台上的小姑娘。
这样的年轻人他也不是没见过，多受几次挫折，早晚都会认清事实地低头。
闻千喃站在台上，垂着眼，也没看他们。
她盯着自己穿的鞋，想到是不是她再穿高两厘米，气场就可以更足一些。
所有人都觉得，不会有人开口说话了，她也这么觉得。
她的作品就在她身后，无数个日夜熬出来的心血，她只感到有些不值。
让它不得不面对一群看不懂的人，她也觉得对不起它。
她低着头，专注着看地面，没注意到台下，礼仪小姐拿着话筒，走向评委席中后排的位置了。
话筒的嗡鸣声传来，她才回过神地抬头。
一个外国人站了起来，神色激动，拿着话筒说了一大堆，语速很快，闻千喃大约捕捉到了一个“perfect”。
等他说完，满脸期待地看着闻千喃，她才靠近话筒，眼神诚恳地问了句，“pardon？”
“……”
场上听懂的也没几个，但还是被她的坦然逗出一阵轻笑。
外国人似乎也发现她听不懂，笑了起来，手比划着，有些急。
正在这时，他身边坐着的人，起了身。
青年个高，清瘦，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衣和毛呢外套，笔挺利落。
外国人神色一松，把话筒递给他，身高天生的优势，他站在旁边，也并不显得逊色。
他接过话筒，视线微垂，眼尾微挑，眼皮划着极浅的弧度，将眼型拉长。漆眸被光点着，却也仍然显得清冷疏离。
五官有了些变化，不大，只是轮廓更加分明利落，眉骨深邃，衬托鼻梁弧线刀削似的，收在薄唇的上方。
肤色深了些，但依旧偏白，也仍然是冷色调的。
极为出众的长相，但又是刻在骨子里的冷淡和不易接近。
等手中的话筒嗡鸣声停下，他才抬手举起，开了口说话。
他在翻译刚刚那个外国人说的内容，闻千喃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木楞的，呆滞的，视线透过人群，直直地看向他。
于庆的脸色难看起来，回头看了起身的青年，脸上又黑了一度。
似乎察觉到她的出神，他话音微顿，停下来，抬眸看向她。
四目相对。
刺眼的白灯模糊了他的周身，却将他的五官清晰刻画。
他长高了。
也瘦了。
但依然是在人群之中，让人挪不开眼的存在。
他再次开口，嗓音沉，平淡，却又带着磨人的磁性质感。
“他说，这是他听到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作品。”他微微一顿，视线没有偏移地看向她，语调放缓，“我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毛毛内心os：老婆真好看。
宝贝们情人节快乐=3=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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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力大能扛鼎39瓶；Jisoo的妹妹1瓶；
啵啵啵！！
“没关系你也不用对我钦佩
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我就是剩这么一点点倔
称得上我的优点
……”
出自歌曲《浪费》
第30章 、不知羞
他说完以后,场下静了片刻，随后，迅速热闹了起来。
刚刚还一声不吭的众人,忽然开始争先恐后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各种天花乱坠的词汇落在她身上，她的作品也从刚刚无人垂怜的状态被捧到独树一帜的高度。
那些人说了很多话,闻千喃一个词都没听进去,只是敷衍又机械地点着头，目光始终落在那个位置上。
他坐下去以后，灯光又遮住了视线，她看不太清他的五官了。
但她觉得那就是他。
肯定是他。
这么多年，闻千喃也幻想过无数种他们重逢的场景，但都应该是她光芒万丈又耀眼夺目的，像可靠又成熟的富婆大姐姐，能不经意露出腰间的豪车钥匙的那种。
她从来没想过会是今天这样，她面对着一堆死气沉沉的评委和投资人,卑微地介绍自己的作品,遭遇冷场,最后还要他来解围。
这一点都不大姐姐。
一点都不成熟。
一点都不酷。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一秒都不想在台上多呆了，无视了前排一个清着嗓子想要发言的老头,向台下浅浅鞠躬。
“谢谢大家的点评，”她随口扯了几句客套话，“但是时间有限，后面还有非常好的作品,让我们把时间留给他们。”
主持人在下面给她投了个感激的眼神,也连忙上场串词。
闻千喃放下话筒,轻提裙摆，以最快的速度走下台。
几个候场的制作人都在祝贺她，闻千喃浑身轻飘飘，完全不在状态，一一道了谢，七拐八弯地走，最后找到后台的一个角落，打开了手机。
她穿的鞋跟有些高，还是和舍友借的，后跟一直在磨脚。周围也没有人，闻千喃索性抚顺裙子，蹲在角落，低头打开了和关北泽的聊天界面。
她此刻看了才意识到，两人上一次聊天还在八月二日，她生日的时候。
零点整，关北泽给她发了一句【生日快乐】，但她那时候正在和几个朋友庆祝，一直到晚上才回复。
之后她忙着改剧本的事情，两人就没再联系过。
创投会几个月前就发了邀请，这周也公布了受邀名单，她不太确定关北泽是什么时候回国的，但应该知道她会出席。
知道她会在，却没和她说他回国的事情。
她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么多年，没回来过一次。
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连声招呼都不打。
她盯着两人的聊天界面，胡乱打了好几句发泄情绪的话，都回删掉了，最后只恶狠狠地发了个【？】。
他倒是回的挺快，也足够简短，发了个一模一样的符号过来。
关北泽：【？】
闻千喃无语至极，甚至气得眼眶都有些发烫了，戳着手机键盘，像扎小人似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关北泽又发来，【昨晚。】
“……”
她气瞬间消了一半。
昨晚的话，确实是，不太来得及说。
但他应该知道她会来参加的。
而且就算是昨晚回的，他也要提前买票，肯定是预先准备好回来的，却也没和她提过。
她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身边来了个人。
男人走近，清了清嗓子，见她还没有反应，才出声。
“闻千喃？”
闻千喃反应慢了一拍，眨了眨眼，才抬起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男人穿着白色西装，背头，打了耳钉，笑容有些浮像是脸部肌肉堆出来的。
“刚刚看介绍，才知道你也是B影的。”男人笑着伸出手，“我也是B影毕业的，比你大三届，导演系彭文，也是这次创投会的参与人。”
闻千喃扶着墙站起来，顺了下裙摆，和他虚握了一下，很快松开，“师兄好。”
小姑娘穿着和气质不太相符的黑色旗袍，但不显得突兀，反而像是重新定义了黑色，显得清纯却又带点小妩媚。
彭文笑着看了她一会儿，也收回手，拿出了手机，“师妹，方便加个微信吗？”
闻千喃微顿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可以的。”
上大学之后，包括徐禄丰在内的不少前辈都告诉她，这一行有时候人脉比实力更重要，需要时能找到人帮忙，比什么都管用。
她虽然不想这么功利地看待人际关系，但还是改掉了不爱加陌生人微信的习惯，遇到要自己微信的，如果对方比较有礼貌，她也不会拒绝。
她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给他，彭文很快扫了，看着她通过好友申请。
闻千喃以为到这也差不多结束了，但彭文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原地，靠着墙，又和她聊了好一会儿有的没的。
她心不在焉，低头看着手机，态度也逐渐变得敷衍。
彭文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她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忽然听到他问，“师妹，谈男朋友了吗？”
闻千喃皱了皱眉，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客气也褪了不少。
不想他继续纠缠，她很干脆地撒了谎，“谈了。”
彭文微挑了下眉，笑了起来，“这么遗憾啊。”
他紧接着又问，“谈多久了？”
“……”闻千喃没有搭理他了，抬脚往他身边走，想出去后台。
彭文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似乎看出她是骗人的，眼里也多起了些兴致。
闻千喃快步往前走，转角处，也没来得及看路，一转头，就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她捂着脑袋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站稳，被一只手扶了一下胳膊。
她穿的是短袖旗袍，小臂露在外面，皮肤触碰到对方的掌心，温热的。
闻千喃站稳之后，抬起头，谢字刚到嘴边，在看清对方是谁后，瞬间咽了回去。
关北泽穿着黑色衬衣，外套搭在左臂上，显得肩宽腿长。
比刚刚在台上的距离更近，他的五官显得更清晰利落，眉眼深邃，带着极致的清冷感，也更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的手还轻轻扶着她的小臂，但视线却冷淡地落向她身后的人。
彭文脚步微停，抬头看向面前的青年。
“小闻，”他称呼亲昵了起来，语调也比刚刚轻柔，“你朋友啊？”
听到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闻千喃下意识向关北泽的方向靠近了些。
察觉到她向自己走近的动作，关北泽顺着轻带她的手臂，将她拉至自己的身后，完全挡住。
两人都穿着黑色系的衣服，乍一看像是约好的一般。彭文想起刚刚闻千喃说的话，脸上神色也古怪了起来。
他勉强笑笑，“你男朋友？”
闻千喃在关北泽身后攒起眉，一点都不想客气了，探出脑袋，“师兄，这和你没关系吧。”
彭文笑容僵硬在嘴角，他刚刚还只觉得这女孩看着性子软又乖，没想到说话这么带刺儿。
他扯了下唇，又看了眼两人，说了句“行”，从旁边走开了。
等他走远后，闻千喃快速从青年身边挤出来，往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关北泽看着她，嗓音淡淡，“加了他微信？”
闻千喃不知道这人听了多久墙角，但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很快打开手机，找到彭文的微信，把他删了。
删完以后，她把手机放下，抬头看了他一眼。
视线对上。
她默默移开视线，又盯着黑屏了的手机看。
她随意瞥了眼，“我老师找我，我先过去了。”
她说完，心虚得很，抬手蹭了下鼻尖，垂着脑袋想从他身边走开。
怕他拦人，她几乎是用跑的，开衩的裙摆轻轻扬起弧度。
后台的门口就在旁边，她一路低着头，一直到门外，才意识到他没有跟上来。
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又同时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过。
她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振作起来，边看向徐禄丰在的方向。
徐禄丰正被好几个导演围着，看上去并没有空搭理她。
闻千喃收回视线，一眨眼的功夫，也有不少人上前来，和她聊她刚刚的作品。
有几个公司的代表人都表现出对她这个剧本的兴趣，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又聊了好一会儿她对拍摄的想法。
一直到创投会结束，她都忙着应付各种上前来和她询问的人，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
终于到散场的时候，她才得空喘了口气，抬头，徐禄丰已经在和刚刚那个外国人聊天了。
关北泽就站在两人旁边，垂着眼，似乎只是在听。
闻千喃没想过去，徐禄丰却看见了她，招手示意她来。
不太敢违背徐禄丰，她磨磨蹭蹭地挪着步子，还是走过去了。
徐禄丰明显已经帮她打点好了，笑容可掬地让她和两个青年才俊加微信，多向人家学习。
那个外国人压根没有微信，又很激动地说了一堆，闻千喃听懂了个大概，是说让她加他师弟，他可以通过他来联系。
他师弟大概就是指旁边的关北泽。
闻千喃绷着小脸，又像模像样地把自己微信二维码递给关北泽扫。
大概是觉得她态度不好，徐禄丰重咳嗽了声，边和她介绍，“小千，你多和这两个前辈指教。尤其是这位，人家跟你同龄，去年一部短片，直接被人用来当电影节的开幕了，光电影人基金就给了十万美金。”
“……”
他语气跟家长介绍别人家的孩子似的，闻千喃低着头，一副认真听教的模样。
视线里，关北泽还很配合地打开了扫码，扫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