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终——林猫幼
时间:2022-03-14 08:20:28

  “校园种着一排樱花树的夹道内,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认识你,只有我不认识你。我笑着叫你路小起,我奔向你,我想和你像往常一样一起说说话,毕竟我们很要好,经常在天台坐着聊天,是朋友啊。”
  “我毫无防备,蠢货一个,奔向你。”
  “我为什么蠢,因为我偏信你。当时在天台自我介绍时你说你叫路延,又特意让我在平时相处的时候可以叫你路小起。路小起路小起,确实比路延这个名字亲密。平时,我叫了,那天傍晚,我也叫了。就如往日任何一次相同地叫了你这个名字——路小起。”
  “我叫了,可结果却换来周围无情鄙夷的讥笑。”
  当时周围还有很多人。
  “哪里来的村姑啊?这样的人是你能攀上的?”
  “这是我朝你奔去时忽然停步遇到的第一个隘口,突然被那样嘲讽,我歪头,我不明白啊。”
  当时,很多人都在,很多双眼睛盯着,有盛明娅,林苒,太多人了。
  当时冬喜不明白他们在说、在笑什么,依旧轻声唤他,他们是朋友啊。
  可那会儿,俊俏得惑人的少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亦或是看见了什么,他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和平时在天台完全是两个极端。
  面对这个独自一人站在他们一大队人马对面的小姑娘,傍晚的时刻,她的眸色亮得令人发慌。
  她在叫他。叫什么?叫小起,叫的可真亲密啊。
  “小起...”女孩子孤零零的,孤身一人站在他们一大堆人面前,无助,茫然,恐惧,脆弱。
  可最后,少年对着在座的所有人,下巴微抬,只冷冷吐出三个字。
  “不认识。”
  不认识。
  冬喜轰然愣在原地了。
  回忆到此为止。
  冬喜永远都记起那天,傍晚的天穹是墨蓝色的,校园宽广的夹道内,落英缤纷。
  她孤身一人站在左侧,而那些人站在右边,右边那些人里站在最中央的是被他们簇拥着的少年,也就是她在天台认识的很长一段时间的好朋友。
  “我赌上我所有的勇气和尊严,换来的却是你一句轻飘飘的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啊!”
  “你真的是不认识吗,还是不敢承认呢。”
  “和我做朋友真的有那么丢脸吗?啊?路延。”
  “还是说,顾延。”
  这一刻,陈年的丑陋恩怨被悉数昭知。
  这一刻顾延即便想解释,他话到嘴边也像是被冻住了,他真的开不了口了。
  顾延觉得痛苦,觉得心惊,当时他说不认识她是因为——
  他刚想解释,结果冬喜在这时又说话了,她打断他,“不认识,嗯,不认识我。”她自嘲道,“确实,你当然不会认识我,顾少爷又怎么会认识我这么一个小角色?”冬喜笑。
  “你是太阳,是月亮,是云与群星簇拥的对象,是天之骄子,是所有人都拥护的大人物,而我呢,连个云朵边边都算不上,我就是个尘埃吧。”
  她说太多话了,嗓子都快喑哑了,但还是继续说,像是要将这一切不堪都悉数归还给他。
  “你不知道,你绝对不会知道,在你走了之后,我所受到的招待。盛明娅,林苒,还有很多。”
  “他们一个个都光鲜亮丽,一个个都背景显赫,只有我。”
  “我不明白啊,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就是硬生生要被分成三六九等呢,有什么天生高贵和下贱之分呢。”
  这一秒冬喜还说的慷慨激昂,可下一秒她就像是变得认命了。
  她摇了摇头,似乎是已经被现实打败了,“可是后来,渐渐的,我弄懂了。”
  “路是泥,顾是云,云泥之别,就如同你和我。”
  冬喜的眼眶通红,她说:“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
  后来发生的事情,无非是因为阶级和私人恩怨而产生的欺凌。
  还是那个落英缤纷的夹道,不同的是相比之前人少了一些,走掉的那些人都跟着顾延离开去唱k包场去了。
  有的人走了,可有的人还没有走,就比如盛明娅和林苒。
  “你还在哭什么?他都已经走了。”
  “你是傻x吧?”女孩排挤刻薄的嗓音落进耳膜,无端刺痛。
  冬喜还没有从刚才被好朋友欺骗的巨大无措和委屈里缓过劲,结果又被报以这样的欺压。
  “小暴发户,你怎么也过来了?这儿是你配来的地儿吗?啊?”说话的是盛明娅。
  冬喜惨兮兮地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大声叫:“我不是小暴发户!我有名字,我叫冬喜!”
  彼时,她才十三岁,而围着她的那些人也不过都堪堪是这个年岁。
  “什么?东西?”当年就叛逆到染着一头张扬红发的盛二小姐一听这话,顿时就夸张地将耳朵凑到她跟前去,紧接着,“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一阵狂笑。
  她的四肢,大笑,浑身上下任何部位都在漆黑的夜幕下边张牙舞爪。
  “安静!听听!都学着点啊,这么随便的名字也敢拿出来招摇,我还以为是什么丫鬟的名字呢笑死个人,冬喜?该说你不要脸还是蠢啊?”
  盛明娅围着冬喜转圈圈,来来回回视奸着她。
  即便跟着顾延一起走了一些,可周围依旧还有很多人,很多张笑脸。
  从小到大,在溪镇那里冬喜都是被捧在手上的,是掌上明珠,是天之娇女——
  现如今突然被按住脊梁骨,当着这么多同龄人面侮辱的滋味,使得她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盛明娅大笑完,突然上去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在她耳边阴沉沉叫骂威胁道:“听着,乡下暴发户的女儿,白莲花小贱人。昭山,不是你这种人随随便便能玷污的,死乡巴佬!”
  说完,趾高气昂的红发女孩朝她猛推一把,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
  耳畔已经听不见风声了,世界陷入沉寂。
  人已经走光了,可冬喜还站在原地,她一直保持那个姿势。
  月色皎洁,衬着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已经凝固的泪痕,久久。
  马尾辫,稍微大一码的校服,鞋头已经被踩黑的白色运动鞋。
  不知道她立在那里多久,像是一根竹竿。
  直到一个巡逻的保安摇着手电小跑过来,她才动了动,接着转身离开。
  后来么,冬喜就真的再也没有哭过了。
  /
  之后,冬喜在明昭一呆就是六年,就如同她冥顽不灵的话语所解释的那样。
  登高易跌重,我只要不跌就好了。
  如果突然从大城市里回去,一定会有很多恶意的揣测的,而从小到大,都活在别人眼光里的她,就更不可能让这一切发生了。
  所以她忍,她熬,她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那些欺凌却依旧如影随形。
  到了高中,她们依旧在一个校区。
  打水房,冬喜的水杯有些大一直在蓄水,盛明娅突然出现在身后,她双臂抱胸嗤笑一声:“真能装。”边上站在同样盛气凌人的林苒。
  冬喜闻言顿了顿,此刻水已经装满了,紧接着溢了出来,一百摄氏度滚烫的水就这样泼在她的指头上——
  她像是没痛楚。
  周围的人吓坏了,纷纷远远避开她,久而久之冬喜在明昭恶名就出来了,无人敢和她做朋友。
  还是成嫣晚上偷偷抱着烧伤膏去看她,“喂,你疯啦?”她溜进冬喜所在的隔壁班级,那时候还没有文理分班分楼。
  冬喜低头做题,没说话,不过她烧伤的左手已经被绷带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教室不大,成嫣不放心,想好好劝劝她,但是不论她怎么劝,面前的人都一点儿反应没有。
  “她怎么到处都造谣小喜你啊,你究竟哪里得罪她了。”
  成嫣想不明白,她心里着急,不料这句话一说出口,冬喜突然抬起头。
  她眸色漆黑沉郁,只说:“没有。”
  一字一顿,眉眼间尽是笃定。
  就俩字:没,有。
  成嫣被她的目光吓得说不出话了。
  可是,即将上课了,成嫣不能再长时间逗留,于是她抓紧时间想赶紧劝几句:“总之,总之小喜你不能这样,就算是得罪了什么,也别怕,你要跟老师讲。”成嫣咬唇,换了个方式同她讲。
  跟老师讲吗?
  冬喜摇了摇头。
  以及得罪,算吗?
  仅仅是多年前曾经在饭局上见过一面,又在夹菜时恰好夹到了同样的物品而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视线对上之后,就被忽然加上了莫名其妙的敌意。或许是因为餐桌上有年长的人分伯仲的厚此薄彼的夸奖吧。
  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七八岁吧。
  可是小小的妒忌的萌芽的种子从那时开始生根,又或许是年少气盛的富家小姐出了丑,又刚好她在场被她看到。
  这股敌意就越发地滋养,牢牢盘踞在心尖的沃土上。
  直到多年后忽然又碰面,回忆起。
  丑陋的枝条便顺势在心底浓密成阴。
  “小暴发户,你也配喜欢和我一样的食物吗。”彼时的千金小姐偷偷从桌席上爬下来,尾随着她一起去到厕所。
  盛二小姐那会儿就已经极致的嚣张:“你爸爸,就像条狗似的舔我们,你就是条小母狗崽子,笑死了。”
  ...
  走之前,盛气凌人的千金小姐说完这些,还不止,她还猛地撞了一下冬喜的肩膀。
  彼时年幼,冬喜想不明白。
  后来再相逢,那股敌意经过时间的发酵,早已变质,变得越发丑陋起来。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冬喜对顾延说,“其实,我嘴巴很严的。”
  “她小时候在桌席上打嗝出丑,我又恰好在场,但是我既然答应她不会说出去,就不会说,可是她不信我。”
  “那么多年了,她似乎只要一看到我,就会想起那天的饭局。”
  冬喜笑了一下,似乎觉得一切都很荒唐,“我只是一个被疼爱女儿的父亲带去高档餐厅吃一顿美味佳肴的小孩,我又有什么错呢?”
  ◎最新评论:
  【我有点迷茫,我一直觉得我理解能力不错的】
  【看不明白了,救命】
  【曾经高考语文137分的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了】
  【所以陆小气到底是谁?】
  【突然感觉自己没有阅读理解能力,还是去吃颗溜溜梅吧】
  【怎么看不明白了?】
  【应该是我疯了,路小起,路延,顾延,他们难道是一个人?】
  【我看不太明白!!路小起不是男二吗!!!这怎么又和男主是一个人了???】
  【都太坏了】
  【打卡】
  -完-
 
 
第51章 、情终
  ◎真相(3)◎
  她爱她的扁舟甚于爱你,犹如你爱你的船甚于爱她。
  如果你为她而舍船,在她的眼中你不再尊贵,如果她为你而弃舟,她将以一生的悔恨折磨自己。
  ——简媜《四月裂帛》
  说到这,冬喜甚至还笑了一下。
  “我或许错就错在不该有个暴发户的父亲,不该肖想不该有的人和事吧?”
  “可是呢,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钓鱼。”冬喜又反驳说。
  “我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背着小鱼竿上山淌水下泥地,因为我知道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只有我耐住了性子、坚持到底,才会如愿以偿钓到鱼。”
  “不仅是钓到鱼,甚至我还要钓的比别人多、钓的比别人大。”
  “所以我固执,我执念深重,我会隐忍,我会不惜以代价成就自己。”
  一字一句,顾延的心脏在滴血,被她刺激到崩溃。
  “别说了小喜,我们回去,你好好休息,你哥那里——”他不想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了。
  “对了,你还记得明昭高尔夫球场旁边那间小小的培育室吗?”结果又被她打断。
  冬喜说完那些陈旧的不堪,又突然提起这个,“我在家前面的花园里也修了个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大小规格,就连内部的设计我都请工人师傅设计得几乎一样。”
  夜凉如水,顾延预备将她抱回屋内的动作就这样顿住。
  她在说什么?
  见男人依旧迟钝,无动于衷,冬喜忽然觉得这一切都非常没有意思:“你每天和我生活在一起,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经常盯着花园里面看吗?”
  她都这样明示了,可男人依旧沉默。
  见他呆呆的,冬喜叹息一声,算是没辙了,“看来你不记得了呀,那好,那我就告诉你原因吧。”说着,她换了一个坐姿,眼睛盯着脚尖。
  黯淡的月光照在她脸颊的右侧,洒下一抹忽明忽暗的光圈,半阖的眼眸,眸色沉沉,里面像是一团漆黑深邃的泥沼。
  “因为我忘不掉,我真的忘不掉,我像是什么执念深重的鬼,我日日夜夜做梦都会梦见以前,在学校里。”
  冬喜说着,似乎还笑了一下。
  笑完她继续说,“我为什么会请师傅造一个和从前学校里一模一样的小房子,其实目的是想试一试你。”
  试他。
  顾延咬牙,眼睛也眯了起来,他听不懂,她又在说什么胡话?
  “是的,试你。我每天都无比期盼你能大发慈悲地说上那么一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东西很眼熟,我们以前学校里好像也有一个很类似的。但是,两年来你一次都没有过,哪怕是提一句都没有。”
  “每看一眼,我心底的执念就会加重一分。”
  一番话,顾延完完全全呆住了。
  他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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