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捡树枝生了堆火,火烧得噼里啪啦。夜晚晴朗有风,薄衣服很快就干了。他们不再说话,刚才终止的话题也没提起,静默坐着,河水也静静地流淌着。
玉芝回到帐篷时,祖祖也刚刚躺下。他吃了饼干,游了泳,又饱又累,就算涨洪水,他也不会再离开他的小床。
第二天很早,送菜的司机过来叫醒玉芝。回到镇上后,她的心情长出尾巴,拖着一地的愁肠。
忧愁从来都是有来路,没有去处,她越来越苦闷,越来越心不在焉。
☆、第 9 章
清早落下一场雨,到下午才停。玉芝走在街上,却没有明确的去处。
花农的小摊前,她远远地望着鱼摊,终于见识到了老板吃鱼心脏的样子。她没逗留多久,回到大街上,走进一座老楼。
却不知别人偷偷跟踪着。
他跟着她上了二楼,看见她走进一扇刷紫漆的门。门没有关严实,留下一道小缝。
透过门缝,他看见她面向窗口而坐,裤子挽到膝盖,两条腿分开,脚尖轻轻点地,雪白的小腿在晨光中染上害羞的光晕,用丝带缠起的头发松松垮垮,危险地披在肩上。
他小心地移动身体,在一个能看见她的侧脸,却不会被她发现的位置站住。他依旧靠着墙,似乎很需要它来支撑。
忽然,门被推开,一个女孩站在门口,问有人在吗。回头时,玉芝把头发甩开,几丝头发落到陶瓷泥上。她看到了门口的女人,也看到了他。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他一无所知,他来干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女孩敲着拐杖往里走,她是个瞎子,是楼上的钢琴老师的学生。她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罐子。“是什么碎了?”她往后跳开半步,紧张地问道。
“一个小罐子。”
女孩移动身子对着她,“这是钢琴室吗?”
“钢琴室在楼上。”
*
玉芝看着女孩离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了窗前的木架旁,将手放进水盆里。
她感觉他慢慢靠近的气息,盆中的手一动不敢动。他站在她身边,把掉落的发带缠绑在她手臂上,抵在她耳后说:“你送我梨,我还了桃,但我不想和你两清,收下这个。”
一枝黄玫瑰掉进盆里,花浮在水面,还有他们的倒影。玉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再次看清墙壁花纹的颜色后,只有风从窗口涌进来,搅动着水中的花香。
擦干净手,穿上鞋子后,玉芝带着那朵花匆匆离开瓷器馆。超市送货员等在门口,看她脸色不好,关心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说她很好,只是有点头晕。
天黑之后,她恢复了一点活泼,给自己做了晚饭,胃口也好,将汤里的蘑菇和牡蛎都吃完了。到了晚上,她又呼吸紧张,心慌起来,她不停地翻来倒去,感觉身体也变烫了。花瓶里插着的那朵玫瑰,变成了一团寂寞在燃烧,向她发出光和热,烘烤着她。
为了见到玉芝,他一早就到咖啡馆坐着。只要她去集市,就会从玻璃窗前经过。他取下手表,每往桌上轻扣三下,就会看一遍时间。九点刚过,他看见玉芝从对面街走过来。
他戴回手表,走出咖啡馆,暖噗噗的太阳照在他脸上。他慢慢穿行在人群里,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她。在他准备上去搭话时,高太太走上来,和她一边走一边聊天。
她怕他会忽然走上来,说些胡话,变得紧张不安。“高太太”看着她奇怪的样子,怪起屠夫的大狗。刚才她们经过肉铺时,那条黑狗忽然扑出来咬住她的裙子,差点把她甩到地上。
“刚才一定被吓惨了吧!这种地方总有疯狗跑来跑去,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玉芝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站在花摊前,谢绝道:“我还不想回去,我去咖啡馆坐坐,那儿清凉,舒服后我再回去。”
*
和“高太太”分别后,玉芝急匆匆走出集市,往大桥的方向走。他追了上去,和她并肩走。
“你简直阴魂不散!”她咒骂道。
他没说话,弯下腰撩她的裙子。她吓得往一边退。
“你要做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我被那条狗撕成肉块也与你无关,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
玉芝跑进陶瓷馆的小作坊,插上门栓。他不断敲门,很慢很轻,在她看来,这些轻微的响动能引发了一场海啸。她求他离开,但敲门声没有停止。她将桌子和陶瓷架都用来抵住门,依旧不安全,因为她的心门有一丝关不严的缝。
“打开门吧!”他小声乞求。声音清晰可闻,包含的情感更是一扇门不能隔绝的。
在他几十次的恳求后,玉芝掀掉一手垒起的高墙,打开了门。他从门缝里挤进来。在一片混乱中,他抱住她,力气足够压爆一只兔子的心脏。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