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赶紧回去,找帮手将附近的陷阱检查一遍。他但愿她走出了树林,而不是掉进了坑摔晕了,或者被野猪拖走了。他曾见过一头掉进陷阱的野猪,它的整个身体被木刺刺穿,死之前都来不及痛号。
玉芝的模样和那只死猪重叠起来,他双腿失去力气,手指也发麻,比上次看见她倒在血泊中的感觉还要糟糕。他开始痛恨自己,他不该一直招惹她,又少于承担。
忽然,他听到小动物的哀嚎,他寻着声音,扒开一丛草,看见她蹲在地上,手下有一只被铁夹夹住腿的灰兔。看见安然无恙,刚才那些奇怪的想法差点把他逗笑。
“原来你在这里。我刚才叫你你为什么不应我?”
“别明知故问。”
他换了说话的方式:“虽然你也能把它掰开,但要得更久,让我来试试吧!”
他知道就算她捣鼓一整天,也弄不开这个夹子。
他也费了很大的力起,试了几次才掰开铁夹。恢复自由后,兔子立刻站起来想逃走,但后腿一弯,倒在地上,它又坚强地站起来,拖着伤腿,歪歪倒倒跑了几步,又被藤蔓缠住,它回头望着他们凄厉的惨叫。
走到兔子身边,玉芝抚摸着它背上的毛安抚它。因为受了伤,又很久没吃东西了,兔子没有力气再挣扎,它闭上红眼睛卧在地上。
回到河边,玉芝将兔子交给祖祖照顾。
“我们捉到的兔子都是要杀死的。”祖祖说。
“但是它不一样,你必须好好照顾它,等它伤好后还要把它放回树林。”
“凭什么?”祖祖依旧不为所动。
“因为它怀孕了,有小兔子在它身体里。”
祖祖想反驳她,但知道她刚刚哭过,所以勉强答应下来,还按照她的要求,有模有样地帮它处理了伤。
“这会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吗?”祖祖问马丁,“兔子咬人痛吗?”
马丁把手指伸到兔子嘴前。祖祖高兴什么也没发生,快乐地跑去给兔子找晚餐。
*
回到镇上,夜幕之下,他向玉芝伸出手,想握住她。
但她身体里那股排斥他的力量还有残余,她把他推开,一口气跑上楼,进屋之前躲在楼梯上哭了好一会儿。
虽然是冬天,但时间仍然又长又难打发。
生火的木头和炭用完了,玉芝连坐在火边发呆都不能了。于是她打电话到河边,让人送点木头来。
下午时分,他们从河边拖来一车苹果木。
有火后,玉芝躺在炉边,左边睡着心事,右边睡着烦恼,身上压着夜晚特有的孤独,火苗的影子在她的身上跳动。尤其在夜晚,孤独浓稠得搅不动,她迫切需要另一个人体温的安慰。
可她又清楚,这晚她谁也没有。
就算在陶瓷馆里,玉芝也很难恢复往日的平静。
呵气结冰的天气中,楼上的钢琴声也不再流畅平滑,天色灰了下来,她放弃了手中的罐子,打算收拾好这里后回家。
一枚硬币滚过地面,滚到她的脚下,倒下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站在门边,用一种充满期待的悲戚眼神看她。冷风从破窗挤进来,全吹在她的脸上,她对他熟视无睹,只顾忙自己的。
洗好手,玉芝抓起皮包出门,被他挡在屋里。
她没有说话,固执地去推他的手臂,她的力气太小,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躲避,退到架子边,一个罐子立马碎在他的脚下。
他以为她不会伤害他,可是他错了,一个瓷杯从他耳边飞过,碎在对面的墙上,差一点就刮到他的脸了。
“我警告你不要过来!只要你再往前一步,我保证会把你的脸敲下来!”
“我不怕。”
玉芝手在抖,声音也在抖,四周在“我怕。”
眼前一片漆黑,短暂的眩晕后,玉芝发现,他已经站在她眼前,两只有力的手臂搂住她。他们的气息和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空气一下生温,她扔下用来捍卫自己的杯子,倒进他怀里。
“你知道我拒绝不了你,你就是清楚了这点,你才不要脸,才敢这么大胆!”
他没有为自己辩白,因为他的种种行径令他自己也作呕。
仿佛一秒之内天就黑了,黄色街灯洒进来,一点光落在瓷器碎片上,反射出点点星光,房间柔和下来,像太阳下金光粼粼的温暖水底。
迷惘和彷徨依旧像团热气团住玉芝,她想要安宁和祥和,太难了;她想要他所有的时间和爱,也太难了。
她清楚,这段感情是以一种不受拘束,放浪的形式存活。他还有很多激情,并不打算给她,而是为其他即将出现的女人准备着的。
“我们和好了吧!”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