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您等一等……”他在喘气,“那晚我一定吓着你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
“没关系,我知道你喝醉了。”
话音刚落,她快速跑上楼,碰倒走廊里的花瓶。
祖祖已经到了,和他一起在外面等着。祖祖问他是骗子还是情圣?他回到都是。
“一半一半吗?”祖祖问。
他答:“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但都又是百分之一百的真。”
祖祖被他弄糊涂了,问道:“那你爱玉芝小姐,也骗她?”
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表情。祖祖接着问:“你爱她是骗她的?”
“祖祖,你认为我爱她?”
祖祖一派豁然:“当然!”
“你明白什么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吗?”
“我不明白,但我敢肯定你爱她。”
他正准备问祖祖为什如此肯定时,她就跑了出来,从背后吓了他们俩一跳。
“玉芝小姐,你听,有人在骂你!”祖祖说。
“我撞倒了房东的花瓶。”
阿斯兰会把有缝的花瓶放在走廊里,去酒馆的客人有时没看见,或者喝醉了碰到花瓶,不管有没有碎,他都会以为摔坏了为由讹钱。
祖祖上过两次当,所以每次穿过走廊时都夹紧手脚,生怕弄出大动静。
*
冬天的到来没打招呼,让一切生物都觉得受到了冒犯,祖祖也在第一个大冷天迎来了他的八岁。
他许愿有够花的钱和无边无际的快乐,可是愿望并没有多多照顾他,他的功课总是倒数,打架也总是输,生活不仅给他喂屎,还冲他撒尿。
只有不上课,在河边的时候,他才是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他跟在马丁身后,求他去说服自己的父母别让他再上学了。
“浪费钱!”祖祖说。
马丁向他解释:“如果不念书,你就认不得字,连为什么树木冬天会掉叶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将来你能知道,然后告诉我。”
“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会累的。”
“那么你打算将来靠什么生活呢?”
“反正不靠知识,脑袋里的东西不如手头上的,我宁愿去修车铺学技术。”
“不管怎样,你必须去念书。”
祖祖撅起嘴,他只想在河边捉一辈子鱼,打一辈子鸟。十多年后,河边生活不能再满足他,他决定背上行囊去闯荡江湖。
马丁搞不明白,究竟是时间偷走了孩子身上的天真,还是他为了别的东西将它贩卖了。祖祖离开的那天,只有马丁去车站送他。他已经有点老态,动作迟缓了许多,而祖祖胡子刚刚变青变硬,心中怀着很多永远实现不了的梦想。
“小心骗子和女人。”马丁嘱托他。
祖祖牢记了这点,有段时间,是个专骗女人的骗子。她从一个寡妇那里,靠从小听惯了的甜言蜜语骗到她丈夫一半的遗产,一次翻船又让他穷得叮当响。
漂泊在外时,祖祖很少想起河边的岁月,以及马丁金子一般的教导,他用自己的方式和世界打交道,投以热情,收之贫瘠。第一颗牙掉落后,埋藏在他身体里,如同候鸟对南方的盼望,他归乡的本能被唤醒,回到了呼唤了他四十年的河边。
祖祖纠缠了一个小时,见这事毫无商量的余地,灰头灰脑地离开酒馆。她抓住祖祖的胳膊,往他书包里塞了几个硬币。她讨孩子开心的办法就是给钱。
*
晚上十点到十二点,是酒馆客人最多的时段,切斯特隐藏在其中,他个子不高,又缩着肩,很难被人注意到。他目光冰冷地一直注视着他和玉芝。
盯着他们。
他能不嫉妒吗?他有一只坏掉的蓝眼睛,一口暗疮,一截残腿,越来越冷的冬天,他只配用最差的炭,喝最廉价的酒,而他却拥有她。
“你有没有留意过那个人?”玉芝问他。
“有点印象。”
“你看他像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