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鹿随
时间:2022-03-14 09:19:40

“是,老婆。”
“以后少喝一点。”
“遵命,老婆。”
余笙觉得他这样要醉不醉的样子最听话,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结论。
江述进浴室没两分钟便借故要用余笙自己带的沐浴露,让人给他送去,门一开,余笙整个人就被那只大手扯了进去。
他比清醒时更难缠了。
从浴室出来,余笙脚都没沾地,又被他扔到床上,她腕间的铃铛响个不停,像搅乱人心的符。
余笙躺在床上,偏头看到自己的膝盖,上面有一点红红的痕迹,是那天在家不小心撞到岛台磕的,当时江述特别心疼,给她揉了很久。
隔天家里各个尖锐的角落都被他贴上了防磕碰的软垫,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小孩子。
余笙不知想到什么,有点分心,江述一只手垫在她脑袋和床头中间,怕她磕着,另只手捏住她,“专心点。”
他将头埋进她颈窝。
结束后,江述拧开一瓶水递给余笙,余笙喝了几口,剩下大半瓶被江述几口喝掉。
他好像越来越精神,不知道刚刚那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是不是装的。
余笙躺在他怀里,盯着朦胧的浴室玻璃看了一会,“江述。”
“嗯?”
“你喜欢小孩子吗。”
江述蹭着她肩头的指尖顿了下,随即说:“不喜欢。”
余笙好像已经猜到他会这样说,“为什么。”
“有点吵。”江述笑了笑,“怎么,你喜欢。”
余笙轻轻嗯,“喜欢。”
片刻后,江述手臂收紧,让余笙紧紧贴着他胸口,“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二人世界,没有人打扰,你如果喜欢宝宝,过几年我们再要。”
余笙没有说话。
江述抬手碰了下床头黑色的控制面板,把房间里的灯关掉,只剩门口下方一个小夜灯,“睡吧。”
他们在青城停留了七天,最后一天上午,江述结束考察和初步的谈判工作,从酒店离开时曲节和他手下几名经理来送行,他态度诚恳,看起来十分想促成这次合作,江述倒没表现的这么强烈,只说回去还要研究一下。
双方握手道别,曲节看着江述的车离开,“果然沉得住气,他这一‘研究’我心里还真没底。”
身旁一个经理说:“要不咱们疏通疏通。”
“怎么疏通。”
“他不是刚结婚吗,给他老婆买几个包,或者买点珠宝首饰什么的,女人不都喜欢那些,把她哄高兴了,替咱说点好话,这事也就成了。”
曲节哼笑一声,“你知道他老婆什么人,几个包?几栋楼人家都未必放在眼里。”
经理有些好奇,“她有什么来头吗?”
这几天,曲节早已有所准备,暗中托岳城那边的朋友打听了一下,得知余笙的背景,他当即打消了从她那里下手的心思。
他转身上了自己的车,“人家是岳城城南余家的女儿,稀罕你那几个包。”
提出建议的那个经理愣了一下,好半天没缓过神。
江述让陆辰辙和助理自由活动,先在市区转转,他带余笙回云江岛,傍晚在机场汇合。
余笙已经有阵子没调整药方,需要让姜焕生再给看看。
这次时间比较匆忙,他们没有在沈净晗那里停留太长时间,略坐了一会就上山去了。
余笙最近身体状况好像还不错,爬山爬得很快,江述牵她的手,她还嫌碍事。
入秋已经有段时间,正是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的时候,之前那场台风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岛上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游客很多,寺庙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两人好不容易挤进去,看到偏殿旁边的一间房门开了,有不少人在排队。
今天是姜焕生每个月固定时间出来义诊的日子,他医术很高,又是免费,很多人慕名过来看病。
江述说:“排队吗?”
余笙看了眼时间,“先别处走走吧,三点就结束了,再看来得及,下山我们就不到净晗那里了,直接走。”
“行,去哪里?”
“就附近转转吧。”
江述牵着她从小门出去,挑了条人少的小路走。
之前江述几次上山,每次都没有好好逛,除了野餐的地方和寺庙哪里都不知道,如今再来,心境跟之前完全不同,才发现这里景色确实不错。
这条路走到尽头,人渐渐多起来,这里余笙也不太熟,好像是新增加的项目,一大片区域被圈起来,里面用木头或者钢板建造了许多关卡,很长一条线,越到后面越难。
游客可以在里面玩通关,挑战自己。项目很受人欢迎,排队的人很多。
余笙和江述坐在对面的石阶上,看几个小朋友磕磕绊绊地在架子或者来回游荡的木桩上攀爬,这个程度的游戏还可以接受,余笙说:“我也有点想玩,可惜今天穿了裙子。”
江述说:“我帮你玩一下?你看我。”
余笙不太相信他似的,“你行不行?好像挺难的。”
江述手探到后面,捏她的腰,“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每次讲话,他总有办法绕到那些事上,余笙耳朵红了红,专注看前面,不想理他。
在吊桥上走了一半的小男孩似乎有些害怕,一直不敢前进,挡住了唯一的路,后面跟着堵了好几个人,他急得冒汗,正不知怎么办,忽然从起点的位置跳上去一个人。
看穿着应该是这个项目的工作人员,衣服上印了“安全员”三个字。
他留着利落的短发,个高腿长,身手敏捷,轻松跳过各种障碍,很快到达拥堵的地方,他很有经验,单脚踩在木桩上,越过其他人,一脚迈到男孩对面,转身冲他伸出手。
有了安全员哥哥的帮忙,小男孩很快突破心理障碍,继续前行。
余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男人身上,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江述忽然说了句什么。
余笙转头:“什么?”
“帅吗?”
余笙下意识回了句:“帅。”
说完她就后悔了,果然,旁边那个人脸臭臭的,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余笙挽住他手臂,讨好似的说:“你去玩吧,我看你。”
江述站起来往回走,“不去。”
余笙小跑着追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不松手,“你生气啦。”
“没有。”
“那你怎么不玩了?”
“不想玩。”
“我错了。”
余笙哄了很久,最终用一个强吻搞定。
江述被她堵得说不出话,但事后回味起来,竟然觉得还不错,原来被人强吻是这种滋味。
下午三点义诊结束,姜焕生收拾脉枕和纸笔时,看到了江述和余笙。
江述又给姜焕生买了不少桃酥和糕点,“老先生,我带余笙来看看您。”
看到余笙的第一眼,姜焕生就说:“气色不错。”
听到这话,江述心里畅快不少,拉过椅子让余笙坐下,“还得麻烦您给把个脉。”
姜焕生重新将脉枕放在桌子上,余笙把手腕搭在上面。
十分钟后,江述把姜焕生重新写的一个药方折好放进余笙的背包里,“我去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
余笙点头答应。
江述离开后,余笙帮姜焕生收拾桌子,一个陌生男人走进来,“姜师父,要帮忙吗?”
姜焕生:“不用,待会我就回去了。”
男人没走,把两扇窗户关好,又把门口的义诊牌子收回来,接过姜焕生手里的箱子,“我帮您拿回去吧。”
男人走后,余笙说:“寺里新来义工了吗?”
姜焕生把屋子里的垃圾装进袋子里,“是,自从周成涛的妻子去世后——”
余笙一惊,“周师兄的妻子去世了吗?”
姜焕生点头。
余笙心里突突地跳,“什么时候?”
“就是台风前那次送他出岛,后来听说他妻子没挺过去,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可怜了,之后他再也没来过。”姜焕生有些唏嘘,“好在他还有个女儿,多少能有些安慰,能陪陪他。”
余笙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背包的带子,站在那里很久没有说话。
她有些恍惚,想起离开青城那天,江述在机场接到的那通电话。
怪不得他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听,大概早就猜到结果。
江述回来后,看到义诊的门已经关了,余笙一个人站在门口出神。
他牵住她的手,发现她手心潮湿,都是冷汗,“怎么了?”
余笙默默凝视他片刻,勉强挤出些笑意,“没事。”
她脸色不太好,江述抚了抚她的头发,“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冷。”
江述立刻把风衣脱掉披在她肩上,“那我们走吧,下山就好了。”
“嗯。”
飞机晚点一个多小时,回到岳城的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余笙先去换衣服,江述洗了手准备帮她热药,在青城这些天,他特意找了可以帮忙煎药的酒店入住,余笙一次都没有落下,姜焕生说她气色好时,江述心里不知多高兴。
这个晚上,余笙有些失眠,她不敢动,怕吵到江述,也怕他察觉她的心事。
江述心很细,她有一点异常,他都感觉得到。
第二天早上江述要去公司,余笙有点懒,没有起床送他,江述收拾好后又上楼,弯腰亲了她的唇,“锅里有粥,记得吃。”
她睡眼惺忪,“嗯。”
“如果觉得无聊,就出去逛逛,我下午带药回来,你不用去买。”
“嗯。”
“我走了?”
“走吧,小心开车。”
江述又亲了她一下,起身离开。
楼下的大门响了一声,随后家里变得安静下来。
余笙从床上坐起来。
她去浴室洗漱,整理好自己,换了身衣服,下楼后看到岛台上放着她的药和早餐。
江述的岛台很大,他们平时不用餐桌,一般都直接在岛台上吃饭。
江述还给她煎了鸡蛋,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模具,弄了个心形鸡蛋,但边缘没弄好,形状不太完美。
余笙在吃之前给那颗心拍了张照片。
上午九点时,余笙一个人去了医院,秦教授看到余笙,十分意外。
他手里拿着一本医学周刊,似乎要出去,余笙很抱歉,“秦叔,我有点事想咨询您,能不能耽误您一点时间?”
秦教授看了眼手表,时间来得及,他指了下对面椅子,“坐吧。”
他给余笙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怎么你一个人,阿述呢?”
余笙双手放在膝间,坐的很规矩,“他有点忙,去公司了。”
秦教授点头,“有什么事就说吧,自己人,不必客气。”
余笙两只手握在一起,低头沉默许久,有些艰难地开口:“秦叔,我想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可以怀孕,生宝宝?”
秦教授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他思索一会,食指碰了碰眼镜,“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其实我上次已经说过——”
“秦叔。”余笙语气诚恳,“上次您跟阿述说的话,其实我听到了,所以我请求您,可不可以跟我说句实话,我有没有机会可以做母亲?就算只有一点点,都可以。”
 
第025章
 
秦教授有些意外,他想起那天曾说过的一些话,包括劝说江述在婚姻上谨慎选择这些事,有点尴尬,“抱歉,那天我的话有些直白,可能会让你不舒服。”
余笙摇头,“我不怪您,我知道您是为他好,事实上,我跟您的想法是一样的。”
秦教授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女孩,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这女孩实在识大体,又善良。
余笙说:“秦叔,我和江述已经结婚了。”
秦教授微怔,“怎么没听他父亲提过。”
余笙眼神黯了一些,“江伯伯还不同意我们的事。”
她望向桌上那杯水,水面渐渐趋于平稳,直到没有丝毫涟漪,像是从未有过波动,“我知道,我能活到现在,全凭药吊着。这辈子,能跟他结婚,成为他的妻子,我已经很满足,不敢奢望其他,更不敢奢求能跟他相伴终老,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真的特别希望能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在我不在时可以替我陪他。”
秦教授很动容,他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理性,冰冷有条理,转而变得感性,有温度,“我理解你,其实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也不急于这一时,你们现在还年轻,也许过两年你的身体可以恢复的很好,到那时再要也不迟。”
余笙摇头,“我等不及。”
她太了解自己的身体,早已不抱希望,“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如果想要,越早越好,况且普通女人生孩子也会有危险,我不怕。”
“秦叔。”她再次确认,“您还没有告诉我,我是不是丝毫希望都没有。”
秦教授思考许久,最终还是抵不过她的坚定和坚持,松了口,“在医学上,我们很少使用‘一定’‘肯定’这样的字眼,凡事有万一,医学也有奇迹。”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孕期悉心照料,定时复查,也许可以成功,但在这期间,你可能会有比其他人更强烈的孕期反应,各方面身体机能也有可能发生问题,你会非常艰难,辛苦,这些你可以承受吗?”
余笙没有犹豫,“我可以。”
“后期你可能会提前两三个月住进医院,分娩时会遭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生命危险,你也可以承受吗?”
“我可以。”
“那阿述呢,他会同意吗?”
这一次,余笙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一会,“我会说服他。”
从医院出来,余笙抬头看向湛蓝的天。
今天的天跟他们领证那天一样好,空气也清新。
她没回家,沿着马路慢慢走,繁华的都市,热闹的街区,每个人行色匆匆,他们好像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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