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慢慢走远,只剩凌寒和方知言站在夜幕之下。
方知言望着两人的背影轻笑一声,重新看向凌寒:“担心又被拍到?”
“嗯。”凌寒向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成哥今天开的是他的私家车来,不是我的那一辆。”方知言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他这次做好了万全准备。
“我们回家两个方向,算了。”凌寒再一次婉拒。
方知言目光似远实近,缠着她的视线,最后还是依了她:“好吧。”
凌寒笑一笑,回头去寻观观的身影,
“凌老师……”方知言叫她,“你有没有一丝动摇想改变答案?”
凌寒怔愣一瞬,抿了抿唇,当她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时,心不可抑制地狂跳着,慌乱又急切的鼓点般,打乱所有节奏。
“你怎么回答的?”在回家的车上,观观小声八卦后续。
凌寒摇了摇头。
观观比她本人更着急,紧紧攥着她的手问:“为什么?话都递到你嘴边了,梯子都给你搭好了,你就答应了能怎么样!”
“我觉得像一场梦,是梦总有醒的一天,醒了之后呢?怎么办?”凌寒不是贪图一时享乐的人,她想的比谁都多,也想的比谁都远。
“醒了就醒了,至少我梦过、拥有过。”观观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再说了,谈恋爱而已,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复杂?!”
“不知道……我没办法想象跟他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不用想象,去做去尝试才会有具象。”观观掩着嘴,对她比口型,“跟方知言谈恋爱,分了也有面子!”
凌寒失笑:“我不是为了面子。”
“怎么就劝不动你呢?”观观丧气道,噘着嘴划开手机收消息。
突然,她抓住凌寒的胳膊使劲晃了晃,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抑不住激动:“凌寒!”
“怎么了?”凌寒顺着她递过来的手机,定睛一看,是熟悉的正方形头像发来的消息——
“观观姐,谢谢你给我打辅助。”
“你们什么时候加微信的?”凌寒避重就轻。
“今晚吃饭的时候啊。”观观嬉皮笑脸凑到跟前,仔细辨她的神色,“吃醋了?”
凌寒一把推开她的脸:“瞎说。”
观观也不恼,骄傲地朝她抬了抬下巴:“看到没?人聪明着呢,知道我是盟友。”
凌寒瞪她一眼:“叛徒!”
回到家,凌寒不断想起方知言的话,她在心里问自己“有没有改变答案”,好像有那么一丝雀跃,想要冲破她为自己设下的框架束缚,可,还有大部分的理智站在高岗上,俯视她。
她强迫自己跳脱出来,不去想纠结难缠的问题,抓了手机过来。朋友圈赫然在列的红1,她点进去,看到那个正方形悬在顶上。
自加好友以来,方知言几乎没有评论过她的朋友圈,大抵也是因为她三天可见的设置让人无从留评。
凌寒点进他的评论才发现是他错失影帝那日观观发的那条聊天记录——
凌寒埋怨观观截图留了罪证,他回她:这不是罪。
心被春雨或者秋风抚过的感觉,温柔又舒服,凌寒没办法忽视自己的感觉,也没办法装作不在乎。
这时,观观发了一张截图过来,刚好就是她看的这条朋友圈,方知言给她点了赞。
观观:呜呜呜,你看到没,这不是罪……
观观:弟弟好温柔啊!!!!
观观:我赌弟弟绝对动真心了!
观观:你不要躲了。
凌寒:……
观观:你逃不掉了,早点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吧!
入夜,凌寒翻来覆去睡不着,空调的温度一会儿调低一会儿又调高,她还是觉得不舒爽,索性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刷微博。
方知言拍杂志的花絮被传上网,上了热搜榜。凌寒点进去,看到他在视频里配合摄影师摆出各种造型,给出各种情绪和状态,熟练又专业。
跟在她面前的方知言,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坦诚,不一样的温柔。
(二十四)
八月底,方知言进了剧组,去大西北拍一个公路片。
拍摄环境恶劣,每天起早贪黑,方知言每天回到酒店洗了澡倒头就睡。半个月后,他终于适应了拍摄节奏,游刃有余起来。
这段时间,他跟凌寒唯一的交流来自于朋友圈点赞——凌寒发了一张照片,一沓A4纸装订而成的册子,配文是“新征途开始了”。
方知言知道她最近在忙新故事,所以即使时不时都想找她说两句,最后都因为怕分她的心而作罢。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跟她分享,分享组里好玩的事,分享拍戏的一些小情绪,偶尔会暗搓搓地抱怨一句“没人陪我去吃面了”。
凌寒只要看到都会回,也不在乎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随着他附和两句或者是一串“哈哈哈哈”回过去,也会在他佯装不满时提醒他“让成哥陪着去吃”。
信息一来一回地发着,戏一场一场地拍着,故事一点一点地写着,不知不觉到了10月中。
剧组准备转场,方知言得了两天假,他坐飞机匆忙赶回海城。
晚上九点,凌寒还在工作室加班敲键盘,观观嚷着想吃烧烤,要出去买。
“点外卖吧。”凌寒头也没抬,建议道。
“我想去遛一圈,坐一天了,腰疼。”
“那你去吧。”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你看着拿吧,我爱吃的就那几样。”
“行。”
观观走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门铃响了,凌寒起身去给她开门。门一打开,风尘仆仆的一个人戴着口罩、提着蛋糕站在门外。
他单手取下口罩,笑着对凌寒说:“生日快乐。”
明显瘦了的方知言站在她面前,笑容明亮。
他的出现完全不在凌寒的意料之中,他看着愣在原地的凌寒,听她喃喃道:“你不是在剧组吗?”
方知言不答反问:“不请我进去吗?”
他身份特殊,很容易引起的围观,凌寒赶紧迎他进来,再阖上门。
凌寒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方知言笑着,取下鸭舌帽:“我有内应。”
“观观?”凌寒笑骂,“这个叛徒!”
方知言把手里拎着的蛋糕盒放到空桌上,示意凌寒打开看看。
“我的吗?”
“我知道还有两天才到你的生日,但那天我应该是赶不回来了,所以趁转场提前庆祝一下。”
凌寒拆了缎带,打开盒盖,小心翼翼地拖出托盘。平整的奶油面上是一本一本小小的垒起来的书本,最上面插着麦穗,而一旁的插牌简单又直白——祝凌老师生日快乐,本本大卖!
惊喜和开心,凌寒分不出哪一种心情更多,最好的办法是坦诚:“谢谢,我很喜欢。”说着,她找到手机,从各个角度给蛋糕拍了几张照片。
方知言站在一旁,一边看她,一边默默准备蜡烛。等她拍完了,他笑说:“我竟然开始羡慕蛋糕了。”
“我来给你拍。”凌寒重新点开手机相机,问他,“你想在哪儿拍?”
方知言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扬了扬:“我来拍吧。”
凌寒刚想挪到一旁,只见方知言伸长手臂,将手机屏幕对过来,提醒她:“来,一起拍。”
凌寒双臂撑着桌子,看向镜头,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方知言站在她的右前方,头朝她的方向偏,也笑了。
画面定格,方知言满意地收起手机,对凌寒说:“点蜡烛吧。”
凌寒接过蜡烛,问:“有打火机吗?”
方知言一拍额头,一脸无奈地苦笑:“忘买了……”
“等等。”凌寒拿着蜡烛去厨房。
虽然是工作室,但是观观租的是已经有全屋装修的房子,厨房一应功能设备都有。凌寒开了气阀,打燃炉火,将烛芯对准火焰点燃,再用手拢住蜡烛上的火苗走回来。
方知言手里捏着好几根蜡烛,歪着头问她:“点36根吗?”
“为什么点这么多根?”凌寒摸不着头脑。
“不是大我一轮吗?”方知言边点蜡烛边笑。
被反将一军的凌寒讪讪道:“徐老师跟我开玩笑的。”她数了数蜡烛,“点9根吧。”
“29?”方知言试探性询问。
“嗯。”方知言点一根,凌寒插一根,接过他点好的最后一根,稳稳插上。
“你说怎么办呢?”方知言佯装苦恼。
“什么怎么办?”
方知言看着往下滴蜡的蜡烛,催她:“先许愿吹蜡烛。”
凌寒闭上眼,过了会儿睁开,吹熄火光。她铺开一张纸巾,将取掉的蜡烛放在纸上,抬眼看见方知言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黑色小方盒。
她没来由地心跳加速,不敢伸手去接。
方知言把盒子朝向她,憋着笑说:“按照大12岁的说法,为你准备了本命年红绳。”
凌寒看他把盒盖打开,里面躺着一根小虎头红手绳。
凌寒心一轻,深刻体会到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的真谛,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知言也笑,目光落在她脸上,像踏夜的露华,轻盈盈又光亮亮。他说:“你故意的,说大我12岁。我也故意的,故意送你本命年红绳。”
“好吧,扯平了。”凌寒笑着接过礼物,不忘跟他说“谢谢”。
切蛋糕吃的时候,凌寒给观观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去盘烧烤摊了,要她快回来吃蛋糕。观观笑着让她把蛋糕放进冰箱,晚上就不回来当电灯泡了。
吃完蛋糕,凌寒送方知言出来时,听见他问:“虽然知道你不会说,但我还是想问,你许了什么愿?”
“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我只是很想知道,你的愿望有没有一点点是跟我有关?”
凌寒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拍公路片的原因,他头发剪短了,皮肤也晒黑了一点,看起来“粗糙”了些,少了往日的精致。但,还是十分有型,甚至更耐看了。
她凝视他黑亮如晶的眼睛,笑着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方知言不勉强她,提步跟上她。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中,昏黄的路灯洒在地板上,被走动的人影截断,时暗时明,像波光粼粼的湖面,让人心一漾一漾。
(二十五)
给凌寒过完生日,方知言在第二天下午又赶回剧组,进入了后续紧锣密鼓的拍摄。
自生日那晚后,他们的关系不知不觉往前近了一步。方知言在下戏后或者空闲时,经常给凌寒发消息。有时是单纯喊累,有时是说盒饭不好吃,有时说没睡够,有时自责自己哪场没演好……零零碎碎,拉拉杂杂,没什么重要事,愣头青式的撒娇。
凌寒看手机的次数变多了,有时还捧着手机笑。每次被观观发现,她都装作若无其事地关掉微信,胡乱划几下屏幕。
每每及此,观观都幸灾乐祸地笑她:“凌寒,你完了……”
所以后来凌寒上班多了一个程序,到工作室后,第一时间将手机锁进抽屉里。等到中午和傍晚吃饭休息的时候,才会拿出手机来看。
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还是不受控制地发生了。
起因是方知言在微博发了一张照片,文字是“精神食粮”,下面一张图片——非常常见的一包苏打饼干和一个红苹果。
凌寒是晚上睡觉前刷到的,起初只是以为方知言买了同款苏打饼干放在剧组吃,粉丝已经在下面留言圈品牌方发代言给他了,一溜整齐的队形纷纷说要去买同款饼干来吃。下面的留言五花八门,喊哥哥喊弟弟喊老公喊崽的都有,凌寒边刷评论边笑。
直到方知言发来一条微信,说“想吃你给的饼干和苹果”时,她才猛然意识到,那分明就是拍《18路终点站》时,她陪他坐公交车时给他带的饼干,还有她回报他帮忙搬水的苹果。
她又点回微博,仔细看那张照片,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她莫名就确定就是她给他的。她偷偷把图片保存下来,点开了某宝。
如果说有的事开始不受控制了,那或许是有人不想控制了。
过了几天,方知言下戏回到宾馆时,满脸震惊地看着堆在房间里的两个大箱子,问成哥:
“什么情况?”
“你不是要精神食粮吗?不得马上给你备上啊。”成哥笑着,掏出一个苹果,“这回我能吃了吧?”
方知言蹲下身去看箱子里的内容,一箱苹果和一箱苏打饼干,他不敢置信:“凌寒?”
成哥吹一记口哨,点头。
“真是凌寒寄的?”方知言又跟他确认一遍。
“前几天找我要这儿的地址,我还纳闷儿,原来是为了你。”
方知言高兴地在房间里蹦了两下,掏出手机打电话,成哥很有眼力见儿地咬一口苹果,退出房间。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通,方知言难掩雀跃,笑着说:“精神食粮收到了。”
“收到就好。”凌寒那边有一些人声,一会儿又安静下来,“吃不完可以分给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