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线——齐瑾瑜
时间:2022-03-14 09:31:52

孟奇然给自己拿一罐,握在手里食指一勾就拉开了,“刺啦”一声,气泡爆破的声音挠得蒋筝心里痒痒。
她眼巴巴地盯着泛着白雾的易拉罐。
孟奇然扫她一眼,仰头喝了一口,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
“想都别想。”
蒋筝摸透了他今晚的性子,猜到了他会这么说,冲他做个鬼脸,往楼上跑去。
孟奇然选了部英文原声,连个字幕都没有,美名其曰给蒋筝练习听力。
蒋筝硬着头皮看,三句话里面能听懂一句,她还脸盲,觉得电影里的人都长一个样。
看了快半个小时,她实在坚持不下去,开始刷手机。
孟奇然偏过头看她,她就看回去,也不把手机收起来。
刷了一会手机,又有点无聊,又把短信界面翻出来看。
除了最上面蒋黎那条,剩下都是一水的小红点。
蒋筝难得有耐心,一条条往左划,按下删除。
删了几条之后,底下几条不是垃圾短信的被顶上来,她一看发信时间,回B城的当天。
那几天没太看手机,有几个号码是陌生的,还有毕月凌和赵小凡。
善意的道别居多,蒋筝挨个回复过去。
看到有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祝你以后的人生越来越烂】她皱眉,复制下那串号码到微信里去搜,搜出来个账号。
又把聊天界面往下翻,找出夏令营的群聊,到成员界面里去对。
对上了,汪怡然。
蒋筝翻了个白眼,给她回复【谢谢你哦,但是不会比你烂~】那会儿她的手机发短信带音效,按下发送键就“咻”的一声。
发完蒋筝盯着短信就开始笑,还翘起了二郎腿笑。
电影里正演到一个悲伤的情节,孟奇然还沉浸在里面,气氛就这么被蒋筝给打破了。
他无视蒋筝,想把自己拉回去,但一时半会还真做不到。
索性关了电影,下楼睡觉去了。
他让蒋筝睡他卧室,自己在二楼客房睡。
这两个屋蒋筝都睡过,她想都没想就应下来了,因为孟奇然那屋睡着比客房舒服。
那晚她洗了个热水澡,睡得踏实,一觉睡到中午快十二点。
出卧室门的时候发现孟奇然不在,她又上楼找,把整栋房子找了个遍也没找着。
她坐在沙发上等,百般聊赖地翻着孟奇然的杂志。
等了半天,孟奇然还没回来,倒是等到了舅妈的电话。
蒋筝接通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话,舅妈焦急的声音就透过听筒直击耳膜。
她翻杂志的手停留在纸张上,脑子里轰隆隆作响,从脚底凉到手指尖,整个人像被石化了一样定在那里。
*
跑到医院里的时候,舅妈连忙从病房前的长椅上站起来。
她开口,刚说出一句“小筝啊”就被蒋筝打断了。
蒋筝顾不上别的,问她:“我爸呢?”
“在里面……”舅妈望了一眼抢救室。
蒋筝失神,身子发软往下瘫,被舅妈接住。
“小筝,”舅妈声音发抖,“怪我,都怪我……”
蒋筝硬撑着精神,反过来安抚她,轻轻说:“告诉我妈了吗?”
舅妈哽咽着点头。
“她怎么说?”蒋筝死死咬着下嘴唇。
“她说她去接小黎,你爸他,”舅妈望着她的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费用她出。”
“所以她不过来。”蒋筝的手心快要被指甲抠烂。
舅妈泪眼婆娑,闭口不言,是默认。
……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蒋宏伟又晃晃悠悠来到蒋筝舅妈家门口。
舅妈那会儿正在补觉,被敲门声吵醒,透过猫眼看到是蒋宏伟,没出声,假装家里没人。
蒋宏伟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在门口骂骂咧咧的。
等骂够了,又狠狠在门上敲了一记,踹了几脚才罢休。
在舅妈的描述里,蒋宏伟走后,她从窗子往下看,蒋宏伟在路边走路的姿势奇怪,有点像是酗过酒,轻飘飘的,没有活力,但又异常狂躁,踢翻路边的垃圾桶。
蒋筝听着,她知道,那是毒瘾发作了,昨天刚查的。
 
第33章 高三
 
蒋筝在网上看过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昨天还如暴戾的野兽一般的蒋宏伟,今天就躺在了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紧闭着双眼,一直昏迷。
没有电视剧里被车撞飞的画面,肇事车主在看到马路中央的蒋宏伟时就慌乱踩下了刹车,只不过还是晚了。
舅妈惊慌地边跑下楼边打120,看到眼前刺眼的一幕差点晕过去。
称不上倒在血泊中,但蒋宏伟出的血也不少,而且还在一直流。
比起舅妈,车主要冷静得多。这条路有摄像头,记录下了事故的整个经过。
蒋宏伟违反交通规则在先,车主属于无过错方。他一路跟到医院,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并说后续会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承担相应比例的赔偿责任。
在蒋筝赶来之前先行离开了医院。
蒋宏伟已经从抢救室被转到了重症监护室,如果说抢救室是“尽人事”,那么重症监护室就是“听天命”。
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慌慌张张的蒋筝被医生拦了下来。
医生告知蒋筝和舅妈二人,无法保证蒋宏伟是否能脱离生命危险。
蒋筝呼吸一滞,愣在原地许久,直到医生走远了,才回过神来。
长廊满是消毒水与酒精的味道,又混杂着汗液带来的焦虑感和不安。
舅妈走后,蒋筝独自一人在监护室门口的休憩区坐着。
她手掌扣住额头,手肘抵在大腿上,头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
只顾盯着惨白的地板,许久都未抬起头。
“蒋筝?”耳熟的声音响起。
她抬头,默不作声地看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的尹澄。
此时晚上八点。
扫过尹澄手中拿着的温水和病历,蒋筝眼皮一跳。
又是长久的沉默,尹澄有话想说,几次嘴唇微张,又摇摇头叹口气憋了下去。
他冲蒋筝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往长廊另一边走去。
蒋筝缓慢地站起身,没开口叫他,静静地盯着他的背影。
尹澄走到长廊另一端时,在楼梯口回过头,恰巧与蒋筝的视线对上。
隔着十几米,蒋筝无声地挑了挑眉,意为——
你怎么在这。
尹澄讪然一笑,没作答,把病历往兜里一揣,端着温水上楼。
蒋筝隔着重症监护室的一小块玻璃窗往里看,蒋宏伟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罩着呼吸机。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此时此刻显得那么渺小孱弱。
*
楼上普通单人病房,尹澄推门进来。
孟奇然在床上靠着,把枕头和被子抵在后背上,盯着前方墙上挂着的钟。
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手机屏幕,在手里转,从指关节到指根都包上了纱布,隐隐渗出淡红色的血迹。
再往上看,额头上也贴了纱布贴。
听到开门声,孟奇然偏过脑袋,懒散地看他,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检查完确定脑子没病了再走。”尹澄把温水往他手里一塞,翻了个白眼。
孟奇然把水放床边的柜上,划开手机拨电话,说:“你给我找个竞赛题,看看我脑子有没有事。”
手里的手机一震,然后是“嘟—嘟—”声,没打通。
“我不听不听不听。”尹澄双手捂在耳朵上,执意要让孟奇然检查完再走。
孟奇然嗤笑一声,没管他。
尹澄在床边坐下。
“让你跑怎么不跑?”
孟奇然声音依旧淡淡的,说:“我跑了你早他妈让萧礼打死了。”
尹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说:“那孙子…草,早晚我……”
“行了,”孟奇然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我告诉阿斌了。”
阿斌就是那个先前一起喝酒的寸头,大名叫陈斌。
今天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萧礼是冲着孟奇然来的,带着十几个人,没蹲到他,倒是蹲着了尹澄。
尹澄宁愿自己挨打也不愿意按萧礼的话把孟奇然叫出来,但事不遂人愿。
恰巧孟奇然去出租屋楼下给蒋筝买牛肉粉的时候,就路过了那条混乱的小巷。
“你猜我在楼下看见谁了?”尹澄一拍脑门。
孟奇然揉了揉脸,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尹澄闹他:“你肯定想知道,猜猜?”
然后孟奇然并没有往他那看,下床往门口走。
离门口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手上的纱布,思索一会儿又回到了床边坐下。
“她干嘛呢。”他用手指在柜子上点着。
尹澄一愣,说:“你知道是谁?”
孟奇然不作声,拿起柜上的水杯喝水。
也是,尹澄那话说的直白,除了蒋筝之外,没别人了。
“重症监护室门口。”尹澄严肃起来。
孟奇然手指一抖,抬手揭掉额头处的纱布贴。
难怪一直不接他电话。
“你干什么?”尹澄问。
孟奇然扬手把纱布贴丢进垃圾桶,说:“我下去看看她。”
随即他拨弄额前的头发,对着镜子看了会儿,扣上了帽子。
帽子将黑色的发丝压扁,把伤口挡了个严实。
*
孟奇然右手插在兜里,加快脚步下楼,额头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
几名医生在监护室门口,拿着资料分析讨论,医护人员从监护室出来,蒋筝连忙起身看向她,身上的外套滑落半截,露出单薄的肩膀。
医护人员将她的外套提上来,拍她的肩膀。
每一掌都沉重得像拍在她心上。
蒋筝双手垂在腿边,只有唇瓣在翕动,她一遍遍问医生,问医护人员。
得到的答案都没有准确性。
听天命。
孟奇然站在长廊的另一端,看着蒋筝坐下,又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插在兜里的手用力握了握,又渗出血来。
……
“这姿势对颈椎不好。”
蒋筝的后颈覆上一只手,她僵硬地抬起头。
“尹澄告诉你我在这?”她的双肘还维持着抵在膝盖上的姿势,弓着腰。
“嗯。”
孟奇然的左手握住她的手。
蒋筝的眼睛酸胀,眼眶肉眼可见地开始发红,眼泪无声地往下落。
孟奇然看着,把她揽到怀里,蒋筝埋在他的胸膛处,他的手从蒋筝的腰和长椅靠背间的缝隙穿过去,扣在腰侧。
“孟奇然,”蒋筝哽咽,“我不想给你添负担,但我真的撑不住。”
孟奇然眼瞳细微地轻颤,扣着她腰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在呢,筝,你的事都不是负担。”长廊的灯光白得刺眼,他的声音低哑温柔。
“如果我昨天没和我爸吵架,我把钱给他,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因为埋在他的胸膛,蒋筝的鼻音显得更浓重。
“赖不着你。”
蒋筝抽一记鼻子,抬起脸坐直,又掉一滴眼泪,落在锁骨上。
“看我。”
蒋筝看他被发丝挡住一半的眼睛。
“你该难过,不难过是没良心。但是不能往自己身上揽,你从来没做错过什么。”
*
蒋宏伟整整昏迷了七天,这七天里,蒋筝几乎没怎么合眼。
她守在监护室外,脑子混混沌沌,只在监护室的门打开时提起精神。
孟奇然给蒋筝拿小毯子,不劝她回家休息,只是没日没夜地陪着她。
蒋筝不睡的时候,他也不睡。蒋筝合眼,呼吸变得平稳后,他才合上眼。
他给蒋筝买各种花样的三餐,她总是吃两口就不吃了,一直放在旁边,直到凉了再扔掉。
蒋筝问他手上的伤,他含糊地编理由。
若是往常的蒋筝,肯定能听出来他话里的纰漏,只是现在她意识模糊,被糊弄了过去。
舅妈不上班的时候来替过她两次,见到孟奇然的时候只说麻烦他照顾蒋筝。
第八天早上七点多,蒋宏伟逐渐清醒过来,双目空洞,看上去又老了几岁。
医护人员给他进行了检查,确定脱离了生命危险。
蒋筝的精神透支严重,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落下来,吊着的一口气释放,一种强烈的情感冲上来,她整个人顿时土崩瓦解,疲软无力。
隔着玻璃窗看医护人员为蒋宏伟调节床铺,她有气无力地和舅妈说先回家了。
蒋宏伟醒了之后就没见过蒋筝,又过了两天,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蒋筝听舅妈说,孟奇然花大价格请了高级护工,她在心里盘算怎么还这笔账。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从焦亦竹那要了一大笔钱,孟奇然没收。
又过了半个多月,蒋筝快开学了,蒋宏伟也出院了。
但他自觉无颜面对蒋筝,住院期间听医护人员说了不少次您女儿真孝顺,听得他愧疚。
开学前一天,蒋黎和她说,蒋宏伟主动去了戒毒所,但是因为他沾染毒品时间不长,戒毒周期也短,住院期间就成功了大半,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
蒋筝跌宕起伏的日子过得快,再回过神来,已是初秋。
她和孟奇然的关系稳定发展,起初对他的怀疑也在他的举动下一点点释然,蒋筝觉得自己够幸运,赌对了。
开学后,孟老师的补课计划又续上了,不过换了地方,改成了蒋筝家,他翻阳台过来。
来的时候不空手,除了卷子,还给她带酸奶和巧克力。
最开始在学校里,蒋筝不愿意跟他出双入对,连晚自习下课后都要等到人都走光了才肯走。
孟奇然不一样,他大大方方地在各种场合牵蒋筝的手。
指指点点少不了,但都被他一一解决了。
久而久之,大批同学觉得从蒋筝身上找不着乐子了,又开始寻找别的八卦。
不是她把孟奇然拉下泥潭了,是孟奇然给她拉上来了。
看来她也没那么讨人厌,蒋筝想。
白薇开始琢磨艺考的事,学传媒类的,想离自己的爱豆更近一点。
萧礼惹了个大麻烦,追债的时候拿刀吓唬人,那人是个不要命的,冲着刀就扑了过去,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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