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程雁听早已切回自拍模式，见冉初夏在屏幕那端摆出一脸愁容，他当即关切询问。
“没什么，我马上好。”
冉初夏迅速在茶几上扫视，找到一个自己在酒店用来喝水的陶瓷杯，将手机贴在杯壁上，调整好摄像机镜头。为防止手机往前滑动，她还特意将电视遥控器抵在手机下端。
看着眼前那有些滑稽的情况，冉初夏由衷佩服自己。
“支架”有是有了，但现在的拍摄角度无疑就成了仰拍。
冉初夏不太喜欢仰拍，总觉得这样有些奇怪。她又挪了挪身子，放大自己的镜头，凑近了往手机屏幕里瞧自己此刻的模样。
她整张脸已经填满手机屏幕，一双本就澄澈的杏眸睁得更圆更大，随后她挺起腰板远离手机，视线却始终盯着手机。
她一门心思都扑在观察自己上，右上角小屏幕里的程雁听现在是什么表情她暂时没有去注意，他眼看着冉初夏在自己眼前做一些丝毫没有顾及形象的动作，早已笑开了颜。
当冉初夏那张脸贴上来时程雁听不禁一愣，疑惑于她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心中既是欢喜亦有感怀，感叹于冉初夏不拿自己当外人，竟还在自己面前将手机镜头当作镜子。
他本想说一句“很漂亮”，却又不想在这时打断冉初夏，索性就静静注视着，看她一系列如此可爱又俏皮的行为。
觉得这样的拍摄角度也还可以，不会在程老师面前显得自己特别难看，冉初夏也就没有再去纠结，重新将屏幕调了回来。
早已笑得眼眉弯弯的程雁听重新出现在冉初夏眼前，冉初夏一惊，迅速将脑袋埋了下去，脸颊即刻窜起粉晕。
她倒是不那么在意刚才自己的行为完全暴露在程老师面前，只不过当她一切换屏幕，映入眼帘的就是程老师这样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场景，她仍是不由自主地慌了神。
几秒后她调整好情绪抬头，程雁听的眼神却从始至终没有变过。他的眼神太过温柔与深情，不知是否冉初夏的错觉，她总觉得其中还夹杂些许淡淡的宠溺意味。
“程老师，开始吧开始吧。”知道是自己又耽误了时间，冉初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一下，“都是我浪费了时间。”
“没关系，看电影固然重要，但也没有什么比让我看到一个最真实的你更重要。不用担心这个角度有什么问题，你一直很美。”
用如此庄重的语气说着告白的话，冉初夏一点都不觉得浪漫，可就是心动不已。更何况，程雁听也看出了自己刚才的意图，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
冉初夏知道，其实他只是对待感情比较迟钝，其他时候心思仍旧细腻。
结果，因为冉初夏这番自认毫无必要的折腾，两个人一起看电影的时间又被延后了几分钟。
一个从来对时间很有概念的人，忽然转变性子不再那么注重时间，恐怕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今天兴奋过了头，整个人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于是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倒是对各种琐碎小事关心不已。
直至观影结束，冉初夏上床靠着床头坐着，她也仍旧舍不得放下手机。
而程雁听亦是如此。独自坐在沙发上，偌大空荡的客厅带给人一种异常强烈的孤独感，程雁听以为这么多年来自己总归已经习惯了，他并不需要什么，保持现状就好。
如今出现一个名叫冉初夏的女孩，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贪心的。在西城江畔远远望着冉初夏扶栏的背影时，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会有今天这一日，会有此时此刻的美好。
他突然有些庆幸，庆幸于缘分让他与冉初夏初遇，庆幸于缘分让他在剧场后台与冉初夏再遇，更庆幸于那时候自己主动与冉初夏聊天，以蹩脚鬼扯的借口说着请她再帮自己拍一张照片的话。
这世上比冉初夏拍照专业的大有人在，其实他如果想得到一张好看的人物风景照，大可以去请那些知名摄影师，总有一个能拍出他想要的照片来，可他偏偏只想选择冉初夏。
况且他需要的也不是专业，他自己发在微博上的那些风景照也不过就是随心而拍。
当从前被他认为最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一见钟情”当真发生时，他忽然觉得，除时光不可倒流与人死不能复生外，这世间好像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51章 圆舞曲51
这个夜晚，冉初夏与程雁听聊得并不算多，更多时间还是用在了对视上。
透过屏幕四目相对，没有那么真实，却也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几步。那是心与心之间的关系，两颗心碰在一起，在不算浓烈的温暖氛围里轻柔摩挲着。
临睡前，冉初夏耳中钻入程雁听对她说的那一声“晚安”。彼时为能更清晰地听到程雁听的声音，她特意戴上了耳机，于是这声温柔细语的晚安便就此萦绕在冉初夏心间，伴她入梦，久久挥散不开。
她以为自己或许会因为想得多而睡不着觉，后来发现是自己想错了，她入睡很快，阖上双眼没一会儿就酣然睡去，这一觉从十一点多，一直睡到次日早上八点出头。
她比平时醒得晚了一些，不过今天没有工作，哪怕她想在床上赖到下午或者晚上起来都没关系，甚至一整天都待在床上也没人会管她。
但冉初夏不是喜欢赖床的人，早上第一次睁开眼睛后，她就很快让自己清醒过来，起床去洗漱做准备。尽管工作已经暂时结束，但她今天可还有别的事情，并且那件事情于她而言非常重要。
在昨晚回酒店之前，这件事被她称之为“跟程老师一起看电影”，而今天，冉初夏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将它说成是“恋爱之后与男朋友的第一场约会”。
昨夜他们约好看下午一点场的电影，中午可以一起吃顿午饭，吃完就先去商场里逛逛，等时间差不多了就直奔影院。
不过，其实冉初夏心中有一个顾虑。
昨晚她所查到的那家商场并不算小型商场，每日客流量还挺大的，虽然今天不是周末，但也依旧会有不少顾客。
她问程雁听平时会不会逛商场，对方的回答是基本不会，她紧接着又问他平常出行会比较容易被人认出来吗，程雁听说的是还好。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平时他基本不出门，饮食或者食材生鲜之类的都靠外送，至于冉初夏所说的出行被人认出的情况，实际多见于公开行程上，私人行程中此类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
除非有部分私生。几年前他爆火的那段时间的确见识过这类人，不过兴许是如今他各地旅行去得频繁，又或是他差不多快过气了吧，这样的人也就逐渐消失了。
至于这一趟去商场，程雁听也无法预料是否会有人认出他来，不过他告诉冉初夏，他会尽量乔装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那位男演员程雁听，他不想他们难得逛个街还要被人打扰。
这句话，再配上昨夜程雁听在屏幕里信誓旦旦的态度，冉初夏也没有抑制自己，想笑就轻笑出声来。
为什么整句话从头到尾每一处地方都让人听来这么好玩，他说得如此认真，如此一本正经，在冉初夏眼中却恰恰是他的可爱之处。
“知道啦，那我就拭目以待，明天来看看程老师到底还像不像程老师。”
冉初夏如是应着，笑得灿烂。
一切准备妥当，冉初夏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等待着程雁听的消息。
昨夜程雁听说今天开车来接她，她惊于原来程雁听自己有车，但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直是打车来回。
这个问题她没有问出口，但程雁听好似看透她的心思，直接向她解释了原因，他一直有车，但并不喜欢开车的感觉，所以只有必要时才会自己开车。
就像这次，他还是选择亲自接送冉初夏，这样也更方便些。
不喜欢开车的感觉……尽管程雁听给出了不常开车的解释，冉初夏却又新增一个疑问，为什么会不喜欢开车的感觉呢。
但她仍没有多问，若程雁听愿意说，他自然会说的。当时她也不再继续说下去，直接转移了话题，与程雁听聊点其他开心事。
不多时，程雁听的消息弹了出来，他让冉初夏再等他一会儿，他现在已在半路上，再过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就能抵达酒店门口。
知道程雁听正在开车，可能也就是红灯时才抽空给自己发了条消息，冉初夏只是应一声好，其他话也没再回过去。再有任何想说的，等见了面留到车上说也不迟。
等待的时间里她随便刷了刷微博，只在自己主页动态里翻了会儿，看见闻清大早上的发了条微博，说是剧组放假，他与剧组同事约了一起去滑雪，还发了张对着天空单手比耶的照片。
她在这条微博评论区留了一句“玩得开心”，之后就没再去管，任由自己的评论被闻清粉丝接连不断的评论淹没下去。闻清微博下的评论超过一万条，她也并不在乎对方是否能看见。
觉得刷微博无趣，她就去备忘录中找到阮倩给的那个论坛地址，复制好从浏览器里进入。
之前听阮倩讲述完她与那位女演员的故事后，冉初夏仍没有点开过论坛，不是因为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保持平常心，而是真的总想不起这件事来。
页面加载几秒后，灰白色色调的论坛首页终于出现在了冉初夏的面前，最顶上硕大醒目的几个字写着“灰白色电影论坛”，也不知到底是名字衬了论坛界面，还是界面特意做成与论坛名相配的色彩。
论坛名字下方是一条分类栏，标有佳片赏析、电影讨论、演员讨论以及电影相关这四个版块。
首页是所有四个版块的帖子都混杂在了一起，毕竟是第一次进入这个论坛，冉初夏只觉得有些新奇。但仅仅只是随意一瞥，都还没将整个论坛界面看全弄明白，下方一条帖子标题就清晰映入她眼帘。
帖子盖的楼层一旦多起来，标题前方就会出现一个“HOT”的提示，标题是黑色，但提示是大红色，因而会十分显眼，让冉初夏一眼就看到了它。
光是看个标题，冉初夏就已觉得心惊肉跳，她不知道网友们究竟讨论了些什么内容，竟能盖起几百层的高楼来。
阮倩说得没错，这论坛挺骇人的，她明明还什么都没看，此刻的心情却已不那么美好。深吸一口气后又再重重吐出，冉初夏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触，点进了帖子。
【标题：来讨论点陈年旧事，你们觉得，那两个都已经进去了，作为室友的程雁听跟另一位，他们可能没吸那个啥吗？】楼主：如题。我反正觉得，就算没吸，他俩绝对也都知道这件事，那这算什么？包庇？这算包庇罪吗？？
2楼：害，进去的那俩不是一直宣称他们跟外面那俩关系很铁吗，这能不知道？这能不上演个见者有份？你吸一份，我吸一份，大家一起快活做神仙，嘿嘿，想想就爽。
3楼：那倒是，那俩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问题是cyt跟ly好像都没承认过吧，说不定是蹭热度呢？
4楼：得了吧，cyt也就装得清高，其实指不定玩得有多开呢！这圈子里衣冠禽兽还少吗？至于ly，不了解，不做任何评价。
5楼：搞笑，楼上说得好像很了解某人一样，请问你谁？
6楼：我是谁你们不用管，不过我可以跟你们透露一件好玩的事情，cyt他爸以前可是玩得很开呢，找狐狸精偷偷开|房，被cyt他妈知道了，带着cyt一起去捉|奸。那场面，想想就刺激，啧啧啧。
7楼：笑死，他妈带他去干嘛，是真不怕在外面乱搞女人这种本领被儿子学去啊。反正啊，老子那副德行，我是真不信教出的孩子能好到什么地方去，全都是恶心的烂泥，任谁见了都会想要往里啐一口痰呢。呕呕呕。
……
这条帖子发于本月初，那时大家都在欢欢喜喜地庆祝春节，唯独这帮人藏在网线与键盘背后诋毁攻击别人。
冉初夏以为自己能坚持看下去，看这帮人究竟还能造谣到什么程度，然而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脾气一贯很好，再加之这么多年来也没什么人惹她，她生气的次数自然屈指可数，可现在，单单只是看完这区区七层楼，她便已被气得手脚冰凉、浑身发抖，脑子嗡嗡乱响，阵阵恶寒不断蹿上心间。
她被恶心得直反胃，立刻退出去返回到首页，视线不经意再次扫过论坛名字，却再一次被狠狠恶心到了。
灰白色电影论坛……这算什么电影论坛，还有这什么“演员讨论”的分类名，这真的是在理智讨论吗？这其中到底混杂着多少乱七八糟的人，好像他们的人生就是以诋毁攻击那些演员为乐。
冉初夏觉得可笑，毫不犹豫直接从论坛退出，删了浏览器中的历史记录，再去将备忘录中的论坛地址也删得一干二净，让自己手机里再没有与这个论坛相关的任何痕迹。
一股脑做完这些事后，冉初夏靠在沙发上，胸口肩膀起伏剧烈，呼吸急促，久久未能平静下来。除了生气，还有另一种情绪也正在她心头围绕着，不断加重她的难过。
她是心疼程雁听，凭什么要让他成为那帮丑恶的人恶臭嘴里的娱乐谈资。
第52章 圆舞曲52
缓了许久，冉初夏的情绪才终于逐渐稳定下来。看人造谣侮辱程雁听，这远比她看见别人说她演得垃圾还要让她难受。
好在慢慢她也就想通了，一个人纵然再完美，再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也总是有人要挑刺的，挑那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胡杠乱杠的刺，而程雁听出道这十多年来，那些看得见看不见吐槽他骂他的人也不可能没有。
这么多年来，如今的程雁听对那种评价应该都是置之不理，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脏吧。
只不过，造谣到了这种份上，她真希望程雁听能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他自己。毕竟有些人，越是不予理会，他们就越是会变本加厉。
这个论坛这么乱，程老师肯定也不会看。这就像是片黑色土地，它接受容纳那些邪恶的种子被播撒在这里，甚至还给它们浇水施肥，于是它们就得以茁壮成长，结出邪恶的果子来。
犹豫片刻，冉初夏还是给阮倩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终究是被那个论坛搞崩了心态。
她以轻松口吻来与阮倩诉说，也是不想让阮倩跟自己一样也受那份负面情绪所扰，不过阮倩可能是还睡着，并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冉初夏也不着急，正准备退出去时瞧见左上角多了个数字“1”，她点下去，注意到消息是有段时间没与她聊过天的闻清发来的。
就在刚才，闻清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他已经穿戴好了装备，脚下踩着滑雪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虽然帽子与防风眼镜将他的脸遮去一大半，但仅凭他那谁也不可超越与模仿的灿烂笑容，冉初夏就能准确无误地认出他来。
下一秒，闻清第二条消息也弹了出来，告诉她他看见了她在自己微博底下留的评论，所以特意来微信给她发一句他准备出发了。
冉初夏来不及问他是第一次滑雪，还是已经有了多次经验，见他说要准备出发，就只发了个“冲呀”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