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卿被这个意图吓得手一抖,然后看着那颗莹润饱满还沾着汁水的果肉就“啪”一声滚到了地上。
“掉了。”
陈景迟:“嗯,所以呢,你想让我捡起来吃?”
“?”
那倒也不必这样。
谭卿闷声把袋子带给他:“我不剥了,你,自己吃。”
“这么懒啊。”
到底谁懒?!
谭卿小声反抗:“手剥得疼。”
“行。”陈景迟接过塑料袋,把一边提手的口子直接挂在手臂上,不紧不慢地从摸出一个荔枝。
他动作看着慢条斯理的,其实不慢,很快剥好一个。
然后下一秒,就递到了谭卿唇边:“张嘴。”
“?”
太猝不及防,谭卿感觉自己大脑有点宕机了,但潜意识里还是配合地把那颗果肉咬进嘴里。
软糯冰凉的触感在舌尖上化开,刺激得人又清醒过来。
“你——”因为含着果肉,她声音也模糊。
陈景迟没忍住,轻笑着打断:“我可没经常给女生剥水果,我妹也没有。”
这是实话,别说伺候别人,在吃东西这方面,他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少爷。
这种麻烦的水果,从来不动手,要么不吃,要么就吃切好装进盘子里的,不然那汁水沾在手上,又甜又黏,会让他瞬间失去耐心。
但现在,好像也没那么难忍受。
他垂眸看着脸颊微微鼓起的女孩,喉结滚了滚,压下干渴问:“甜不甜啊?”
“嗯。”
“嗯?是什么意思?”
“...甜。”
行,他也挺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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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知难而退,接下来的几天,鹿盈没有私下再来找过陈景迟,但每天不论刮风下雨,还是照来不误。
很快和剧组的人就彻底混熟了。
大家在忙时,她就独自在一旁抱着手机或者平板,自娱自乐,遇到能做的活,还会上去搭把手。
很懂得审时度势。
等到大家休息,她又会笑得一脸灿烂地过来聊天。
恰好,潘潇,老汪那几个都是话篓子,所以一到了中场休息时间,片场就变得和娱乐中心似的,一群人侃天侃地。
后来,潘潇甚至还带了两副扑克来,一群人围着桌子打双扣。
很热闹。
但是越热闹,就越显得她容易游离于人群之外。
起初,邰蓉还会陪着她。
但逐渐,鹿盈叫走她一起玩的次数越来越多,谭卿知道她是个爱玩爱热闹的性子,也不愿意她因为自己“不合群”。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她能感觉到鹿盈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春风和煦,但大家毕竟在一个剧组,谁也不愿戳破。
所以,大部分空闲时间,她都一个人待着。
当陈景迟忙完了过来,她又会立马找事情做,假装自己在忙。
以前她可以一个人待多久也无所谓,但现在,有点怕被他看出自己的那层随和安静外表下的无趣。
不过,他似乎并没察觉到,还是照常和她聊天,有时干脆带着她一起去剪片子。
他专心致志地看屏幕,她就悄悄地看他。
后来,许蔚嫌他们玩得无聊又吵,也会过来和她说说话。
时间很快来到七月中旬。
高考第一批的录取结果公布,谭卿顺利进了第一志愿。为此,她还特地拍了一张录取通知书的照片,发进了长草万年的朋友圈。
潘潇:【恭喜啊,这下某人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江奇:【谁得月?】
刘飞逸:【我得!以后我去京宁带你骑摩托。】
老汪:【这、不好吧?多冷啊,而且京宁有时候雾霾很大,吸多了容易得肺病。】
刘飞逸:【我是买不起头盔吗?再说老汪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天天抽烟得的可不是肺病,是肺癌。】
邰蓉:【让我拜拜,蹭点好运(双手合十)】
邰蓉的分数是在第二批里,昨天才报完志愿,前几所填的都是京宁的民办本科,按照以往的分数线,应该没问题。
但为了以防万一,最后还是填了一所另一座城市的学校。
底下难得热闹的评论里,谭卿一条条往下划,终于找到了夹在其中,简短得差点被埋没的两个字:欢迎。
等待的忐忑一下烟消云散。
她抱着手机沉思了一会,回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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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陈景迟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潘潇手上拿着一罐啤酒,从冰箱那走出来,心知肚明地啧啧了两声:“又在和谭卿聊天呢。”
陈景迟没否认,也没理他。
潘潇:“我说你还打算把人钓多久啊?”
“我有钓?”
潘潇觉得他脸皮是真厚:“姜太公都没你能钓好吧,谭卿又不是不喜欢你,现在也考去A大了,以后都不用异地恋,你干脆说开得了。”
“你怎么知道,你找过她?”陈景迟眸光暗了暗。
潘潇一瞧气氛不对,赶紧解释:“没,我找她干嘛,这不从邰蓉那里三两句话就套出来了吗?对了,听说她家还是开琴行的,就市里最大那家,所以家境方面——”
“我需要在意这个?”
“是是是。”
潘潇觉得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难免有些气,故意刺他,“你陈大少爷还用在意钱?哪天电影拍不下去了,服个软回去,可不又想要什么有什么了吗?”
陈景迟冷冷扫他一眼。
潘潇也点到为止:“行,不说这个了,许蔚的录取通知书应该也到了吧,怎么没发个朋友圈?”
“不知道。”
“这怎么不知道呢?她不是比京戏今年的录取线还高了20多分吗?周协明年差不多也可以国了,这么一来,我们不用帮他看女朋友了。”
陈景迟再次纠正:“把那个‘们’去掉,只有你。”
潘潇无语:“服了,我就我,你看你的谭卿,行吧?”
“事实而已。”
“......”
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再说人家暂时还不是你女朋友呢。
潘潇不屑地哼了一声:“懒得和你计较,我还是找谭卿聊去。”
“聊什么?”
“吃饭啊,她和许蔚俩人都考上了,是不是得请大家吃个饭啊?你没看她朋友圈底下都讨论起去哪吃了吗?”
陈景迟忘记这群人最会整这一茬,皱了皱眉:“你别跟着起哄。”
“那你请?”
“嗯,我请。”
潘潇觉得陈景迟谈恋爱也不是件坏事,至少找得到机会坑他了,这要放在以前,可是千载难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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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客时间定在周末,附近新开的一家海鲜馆。
刚好校外的拍摄也在这天结束,等整理完设备和场地,她们下周开始就可以进校内了,算是新的进展。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最后一场戏时,出了幺蛾子。
许蔚那个异国男友不知道被什么风给刮来了。
彼时,正好在拍她被泼了一身脏水锁在楼顶没人的教室里,结果被江鹤白发现,把人抱出去的一幕。
因为是夏天,衣服薄,再加上两人身上都湿了,这种亲密的动作难免会更有视觉冲击,也更令人浮想联翩。
这么一来,周协就炸了。
阴沉着脸,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把许蔚拉下来,给了饰演江鹤白的邓怀一拳。
太猝不及防,邓怀完全没有防备,被一下撂倒在地。
“你谁啊?是不是有病——”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传开,他支起手臂,刚要站起,周协又一把拽住了他衣领。
眼看着又是要到一拳到肉。
陈景迟最先反应过来,立马上去一把将人拉开,愣住的其他人也回过神,忙把邓怀扶起来,拉到一旁。
潘潇:“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邓怀抹了抹被牙齿嗑破的唇角,还没开口。
周协先暴躁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吼陈景迟:“你别拦着我啊,不然我连你一块打。”
陈景迟:“你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啊,冷静看许蔚和别人搂搂抱抱?还是说冷静地看你给她排更亲密的戏!”
潘潇见势不好,赶紧解释:“老周,没了没了,就这一段,而且这也算不上是,亲密戏。”
“那你他妈还想怎么亲密!”周协更恼火了,挣了两下没挣开陈景迟,捏紧拳头,忍不住就要往他胸口砸。
但没料到手抬到一半,有人比他更快,一下挡在了陈景迟面前。
来不及收手,那一拳就落在了谭卿背上。
力气是真的大。
她痛得眼前一黑,身子跟着晃了一下,差点就要踩着湿滑的瓷砖滑倒。
但下一秒,被一双手及时摁进了怀里。
“你他妈发什么疯!”
不再是之前平淡温和的语气,隔着衣服,谭卿都能感觉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
周协也傻了,谁能想到这小丫头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他虽然生气,也没有对女生动手的先例:“不是,我——”
“很疼?”陈景迟根本不听他说话,揽着怀里的人,往后退了一步。
最开始那阵痛感缓过去,谭卿拧了拧眉,又松开,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还好。”
“去医院看看?”
“不用。”
“潘潇,你去开车,把邓怀也一起带上。”陈景迟不容她再逞强,把钥匙丢给潘潇,又看了眼其他人,“你们先回去吧。”
气氛不对,其他人也不敢多话,一个个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只剩下许蔚和周协两人。
许蔚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冷冷地扫了一眼,转过身就要走。
可惜手腕被他拉住。
“怎么,我现在连走路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不是,你现在——”
“我现在怎么?我现在不能决定自己去哪个学校,不能决定拍什么戏?和你在一起,我人生一点选择权都没有了是吗?”她回过头,眼眶是红的。
周协缓缓松开手,想说什么,张了张唇又没有出声,脱掉身上的薄外套披到她肩上:“你衣服湿了。”
“那也不用你管。”她扯下外套,丢回他身上,自顾自地往前走。
周协闭了闭眼,又睁开,大步跟上去。
“你送许蔚回去吧,我开车送她们去医院。”赶着潘潇上车前,周协把手上的衣服丢给他,自己钻进了驾驶座。
潘潇看两人这表情也知道吵架了,默默应下。
很快到医院,周协去停车,陈景迟带着两人去挂号。
谭卿感觉自己没伤到骨头,但碍于他一脸不放心,还是硬着头皮去拍了片。邓怀没她严重,去护士那边抹了点药就完事了,还被吐槽了一句小题大做。
本来因为这无妄之灾,他心里就窝着火,这会更郁闷了。
一处理完,一刻也待不下去,给陈景迟发了条消息,先走了。
谭卿这边还在等检查结果。
期间,周协也过来了,但陈景迟冷着脸,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一直到检查报告出来确定骨头没受伤,他脸色稍微缓了缓:“走吧,去医生那里。”
谭卿:“我还是自己进去吧。”
“?”
“万一又要看受伤的地方......”她欲言又止。
陈景迟明白了:“好,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
“嗯。”
女孩走进门诊室。
两人站在走廊里干看了一会,陈景迟终于出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和许蔚吵架了?”
“不算。”他拧着眉,“她报了榕城的大学。”
“所以呢?那里是凶山恶水,还是法律有规定不能去那读书?”陈景迟心里有气,说话难得咄咄逼人。
周协自知理亏:“可我明年要回京宁了,短时间内都没法去别的城市。”
“那你就想让她为你放弃自己的选择?”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陈景迟靠着墙,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几十秒后,又抬起眼皮,看着他:“周协,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
“她不是你的附属品。”
周协觉得他这话真的伤人:“我什么时候把她当附属品了,我只是觉得她来京宁,以后我们就不用分隔两地,可以照顾到她,况且京宁的好学校更多。”
“这只是你自己的立场。”
陈景迟想着今天片场失控的一幕,“你连她今天拍的戏都不能接受,真的会让她学表演吗?”
“为什么不让,不是所有的演员都要接吻戏,亲密戏。”
“是,但她有权利选择接。”
周协一想到那个画面,头就疼得要炸:“你少在这拐弯抹角地指责我,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以后你女朋友和别人搂搂抱抱,我看你能不能接受?”
“哦,她职业又不是这个。”
“......”
真他妈欠揍啊。
周协气得牙痒痒:“你——”
“你自己先回去吧。”听到背后轻微的推门声,陈景迟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