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有力,动作却轻缓。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但强硬地控制住了。
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对一个人会有这样的反应。
许纵承清楚地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眼神动了动,以后,可能会控制不住心跳的速度。
祁稚后脑碰到枕头那一茬,倏然睁开眼。
看到许纵承一张脸近在眼前,仿佛她只要一动,就能亲上去。
空气静止一瞬。
最后一抹余晖安静地立在沙发一角,整个房间仅剩那一抹光亮。
它似乎点亮两个人的心照不宣。
祁稚嘴唇动了动:“几点了?”
许纵承替她掖好被子:“六点。”
“这么晚了啊。”祁稚吸了吸鼻子。
许纵承似乎极其敏感:“又着凉了?”
“没啊,”祁稚顿了顿,“我刚刚,是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许纵承不动声色地叹口气,泡了杯姜茶,待它稍冷。
“我还要问你是怎么回事。”他用手触碰杯子温度,拿出温度计,祁稚再测了次体温。
“嗯,烧倒是退下去了,”许纵承声音低沉,把姜茶递给祁稚:“喝了。”
祁稚乖乖点头,接过姜茶,慢慢地喝光了。姜茶温热,但不过分烫,是很适合喝的温度。
冒着香气,顺着喉咙涌进去,身体逐渐舒适起来。
喝完后,许纵承接过杯子,祁稚才发现她之前戴的口罩被放在桌上。
“你帮我把口罩摘下来的吗?”她问道。
许纵承嗯了声:“睡觉不用戴口罩。”
祁稚哦了声:“我这是怕传染给你,”她看向许纵承洗茶杯背影,低声问道:“刚刚是你抱我上床的吗?还是我自己爬上去的?”
许纵承把茶杯洗干净,放到桌上,反问道:“你怎么好端端地睡到沙发上了?”
祁稚眨了眨眼睛,她总不能说是色|欲熏心,看许纵承看入迷了,然后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吧?
好半晌没说话,思考半瞬,她沉静道:“我就是在床上睡太久了,就……想换个地方睡。”
说完,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双眼睛,和许纵承视线对上。
许纵承坐在沙发上,抬眸:“你在学校也这样?”
“当然不是,”祁稚晃了下神,“那样会吓到室友的。”
许纵承滚动下喉咙,看起来无端勾人:“我就不会被吓到?”
“应该不会吧,”祁稚干巴巴地说,“你又不是我室友。”
许纵承似乎被气笑,但他对祁稚总是无可奈何的,故没再说那事了。
因着她这情况,晚上也不好下山,便说:“今天在这睡一晚,明天再走。”
“我可以啊,”祁稚说,她凝滞一秒,问他:“你可以吗?”
他已将工作上事情处理好,便说:“可以。”
祁稚忽然变得有点开心:“那你是睡在我隔壁房间吗?”
许纵承嗯了声:“感觉好点了吗?”
祁稚乖顺点头:“嗯,好多了。我现在有点饿了。”
许纵承:“那去吃饭?”
祁稚:“我可以要求换一家餐厅吗?中午那家不怎么好吃。”
她下床,许纵承递给她一件新外套:“穿好就都你说了算。”
祁稚选的那家餐厅味道甚好,但她也没敢吃太多,怕吃太多了晚上又反胃。
吃完饭后,休息一会,夜幕已然降临。气温很低。
回酒店的路上,没有光线很足的路灯。光晕都昏暗。
树影浮动,风声似乎都鹤唳。
祁稚紧挨着许纵承,两人靠得极近,情愫似乎也在不断发酵。祁稚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瞬间出现一片光亮。
“给我。”许纵承拿过她手机,照亮前方的路。
回到酒店后。祁稚洗了个热水澡,感觉身体也不怎么难受了。似乎好了很多。
她正准备看个电影,忽然想到,她手机还在许纵承那。
他刚刚没有把手机还她。
祁稚便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几分钟后,许纵承才来开门。
他明显也是刚洗过澡,眉眼发梢都沾着水珠。
一滴滴往下淌,下巴也沾着水,喉结似乎泛了点红。
眼睛映了点青色的光亮,看起来极容易招桃花。
祁稚咽了下喉咙,怔了会,说:“你忘记把手机还给我了。”
许纵承用毛巾擦着头发:“在桌上,自己拿。”
祁稚哦了声,发现她手机正静静躺在桌上。
她眼一瞥,撇到许纵承手机亮了下。她很难不注意到信息内容。
备注是段和清。
【那你过几天要请我吃饭哦。】
祁稚脑袋空了一瞬,抿了下唇,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正在急速下滑。
她拿过自己手机,想到许纵承和段和清一起吃饭模样,顿时就不开心了。
她走出许纵承房间,连门都没给他带关。
回到自己房间后,看电影的心情也没了,便郁郁不乐地刷了会朋友圈。
忽然苏允打了个电话来,祁稚接过。
“你怎么还没回来?”苏允问。
“我忽然有点不舒服,整个人很晕,就打算在山上住一晚。”祁稚坐在床上,把被子盖好,侧躺着,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啊,”苏允担忧问道,“那你现在没事了?许医生照顾你了吗?”
祁稚嗯了声:“他照顾我了,我现在没那么难受了。没事。”
“哦,那就行,我还以为你孤荒野岭的,一个人硬抗呢。那也太可怜了。”
祁稚笑了声:“那到不至于——你和傅宴怎么样了?”
谈及傅宴,苏允语气没再往上扬:“分了。”
祁稚:“那天他来找你,说什么了?”
苏允冷笑一声:“他和我解释,说那天在酒吧一起喝酒的女生,是他认识很久的朋友。谁信啊,反正我不信。他就会编。”
祁稚唏嘘:“你们高中就认识了。”
苏允嗯了声:“以前眼睛不中用。还不如瞎了好。”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祁稚为她忽然冒出来想法感到震惊。
她顿住几秒钟,按了下被子一角,听苏允又讲了好一会。
忽然下定决心,问道:“我问你件事,你跟我说实话。”
祁稚语气忽然变得正经,苏允有些不习惯,笑了声,说:“什么事儿,忽然变得这么正正经经的,还有点不习惯呢。”
“……”祁稚为苏允觉得不值,“你之前和我说过,你初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一个男生。”
苏允逐渐沉默下来。
像是觉得足足六年的暗恋时光太沉重,祁稚说得也不是那么轻松:“那人就是傅宴?”
两人都沉默下来。
空气也像是因为这太长的六年时光,变得沉重起来。
祁稚身处事外,并不是当局人,都觉得这个暗恋故事未免太心酸。
“是他。”最后,苏允淡淡道。
祁稚叹口气:“他不知道吧?”
“在一起后,我没和他说过这个。我们初高中不是同一个班,他根本不记得我。”苏允声音极淡,像是极力掩埋这六年。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这六年一笔勾销。”苏允又接着说,“说来也矫情,我的大半个青春,好像都耗在傅宴身上了。”
祁稚纠正她:“并不是这样啊,你虽然暗恋他这么久,但你的青春又不止他一个人。不还有其他人么?他只不过是你最浓墨色彩的一段而已,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这段涂成黑白色。”
祁稚:“你的人生嘛,你自己做主。覆水虽然难收,但我们还可以及时止损的。”
苏允笑出声:“说得也没错,老娘的人生老娘自己做主。”
祁稚眉眼弯起来:“就是,如果傅宴不行,咱就换一个。虽然暗恋他那么久,但这又不代表,你在这段感情中,永远处于下风。”
苏允抿紧嘴:“他行不行?这个我倒是还不知道。”
忽然开起车,祁稚笑几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瞎说啊。还没到晚上,别搞这些少儿不宜的内容哈。”
“他行应该还是很行的,但我还没试过,”苏允心情变好了点,忽然把矛头指向祁稚:“那许医生呢,许医生行不行?”
祁稚因为这句玩笑话,脸忽然变热,把头藏进被子里,闷声道:“你别说这个,我真的害羞!”
苏允笑吟吟道:“害什么羞啊?你不是一直馋他身体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但是什么啊?这夜黑风高的,孤单寡女,共处……两室。啧啧啧,多么好的机会,祁祁,你得善于把握机会啊。老天这是把爱情搬到你面前了,只等你张嘴啊。”
祁稚从被子里钻出来,靠在床上,说:“我刚还看到有别人给他发消息,说让他请吃饭。”
“谁?男的女的?”苏允十分警惕道。
祁稚:“女的。”
苏允叹口气:“许医生这么优秀,又这么好看,喜欢他的人肯定有很多吧,”她接着说,“但你也很优秀,也有很多人追啊。你们势均力敌好不好!”
祁稚嗯了声:“我当然知道啦。但我就是心情不好嘛。哎,智者不入爱河。”
“嗯,我理解你。”苏允说。
两人聊了会后,便挂了电话。
祁稚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只剩下床头柜上这盏。
窗帘没有拉紧,月光盈盈,掉落在干净横格地板上。
她盯了好一会,然后爬起来看了会月亮。
弯弯的一截,月亮勾着,微弱而漂亮。
她生性乐观开朗,对很多事物都有极强烈的兴趣和好奇。
就像是喜爱涉险的冒险家,希望身边的事物不要总是一成不变。
每天都应该有新鲜的事物出现,每一晚的月亮也得要与众不同才漂亮。
但唯独许纵承这个人,她希望,他能一成不变地呆在她身边。
她知道,许纵承一直是她的例外。
但她好像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是许纵承的例外。
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但祁稚就是很不开心!她要被气死了!
她闷着头爬上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但捻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祁稚伸手在床头柜上接起电话。
这通电话很快接通。
几秒后,她听到一点儿电流声。
摩擦着她耳朵。
紧接着是许纵承带着质地的声音。
“开门。”
祁稚擦了擦眼睛。
“你忘记吃药了。”
第36章 36
祁稚说了声好,把电话挂断,踩着拖鞋,把门打开。
一阵穿堂风经过,惊起心里涟漪。
许纵承站在门外,垂眸看她一眼,随后把胶囊递给她。
祁稚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都没完全打开。
许纵承:“睡得挺好?”
“……”祁稚接过胶囊,没否认也没肯定,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把胶囊吞了下去。
她揉了揉头发,冷不丁地说:“你过几天要和段医生一起去吃饭?”
向来藏不住心事的人总习惯把自己的烦恼和盘托出。
许纵承准备关门的手一顿:“嗯?”
祁稚怔了怔,这话问了一次后,第二次就不怎么好开口了,她舔了舔牙齿:“没什么。我睡觉了。”
许纵承:“我没答应她。”
祁稚哦了声,走到床边,脱鞋上床,嘴硬道:“不关我的事。”
看着祁稚反应,许纵承无声笑了笑。
关上门那一刹,他声音透过门缝传过来,清晰入耳:“过几天,我和你一起去吃饭。”
祁稚:“我才不想和你一起去。”
许纵承似是在哄她:“可是我想。”
祁稚把耳朵堵上,关掉床头柜的灯,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也不怎么生气了。
既然许纵承没答应段和清,那她还生气个什么劲?
还是别给自己找气受了,想到这,祁稚弯了弯嘴角,打开房间液晶电视,看了个纪录片,直到晚上一点多,才沉沉睡去。
似乎还做了个甜蜜的梦。
第二天她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
洗漱完后,在手机上看到。许纵承给她发过来的日出照。时间是六点五十八分。她还做大梦的时候祁稚点进那张图。
云霄仿佛映着一团红火,一轮日出俯瞰九霄,极美极壮阔。
是那种会震撼人心的漂亮。
祁稚打字:【你在哪】
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祁稚点了接听。
“醒了?”许纵承声音淡淡,带着点隐约笑意。
“你一个人去看日出了?”祁稚明知故问道。
许纵承嗯了声:“一个人。”
重点是这个吗?你可真会抓重点。
“……”忽然又觉得没一起看日出,还有点小遗憾。
她顿了顿:“我们现在下山?”
“你开门,”许纵承说,“先吃早餐。”
祁稚跑进卫生间,草草理了下头发后,把门打开。
许纵承站在门口,正拿着手机像是给什么人回信息,门开了之后,他放下手机,抬眼看向祁稚:“早。”
祁稚吃早餐时,许纵承坐在她对面。餐厅是昨天晚上吃的那家,现在基本没什么用餐的人,几个服务生倚在门口正聚在一块聊天。阳光正浓,沁在餐桌上,把桌面分成好几块区域。
祁稚吸了口豆浆,鼻音有些浓:“怎么没叫醒我,一个人去看日出了?”
许纵承手里拿着份报纸:“太冷了。”
怕你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