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稚哦了声,因为鼻音缘故,声音听上去有点娇:“但我还挺想和你一起看日出的。”
说者或许无心,但听者绝对有意。祁稚讲完这句话后,许纵承阅读报纸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某一行,再也没挪动一个字。
良久,他都没看完那份报纸。心绪像是被干扰。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都能让他揣摩出上百种意思,也让他的心脏起起伏伏地波动。
当祁稚吃完早餐后,他声音传至耳畔:“以后我都陪你一起看吧。”
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她倏地站起来,兀自挠了挠手心,盯着许纵承眼睛说:“那说好了,不许失约。”
许纵承笑了笑:“不会。”
重新回到山麓,是在下午四点整。
祁稚难受感觉完全褪去,整个人又恢复往日精气神模样。
开车回遂北时,经过一个服务区,许纵承把车开了进去。
服务区人很多,卫生间人也很多,祁稚上厕所时,意外发现她经期提前了。
衣物上沾了血,量还不小。
她穿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蓝色的,颜色极浅。
她生理期一向稳定,来生理期时也没什么痛楚,所以直到现在,当她看到血迹,才知道经期提前了。
祁稚的第一反应是,她该不会把血沾到副驾驶座位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就觉得超级无敌尴尬。
她想怒吼:生理期能不能滚出我的世界!
怒吼五秒后,祁稚坚强地接受了来自上天的惊吓。
但她真的觉得很尴尬。
如果真把血沾到了副驾驶座位,她就真的不想活了,呜呜。这都什么事呀!
祁稚叹口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只能微笑着去便利店买了袋日用卫生巾。
但更让人觉得尴尬的是,她买完后正准备去卫生间,又恰好碰到了站在门口的许纵承。
她刚刚去便利店都没看到他站在门口的!
两人视线撞上,祁稚凝滞一秒,可怜巴巴地说:“我生理期提前了。呜呜呜。”
许纵承:“哭什么。”
作了一番心理预设后,祁稚更加可怜巴巴地说:“我可能把血渍弄到副驾驶座位了,”她抿了下嘴道歉:“不好意思啊。”
“就为这事,你哭什么。”许纵承说,“不用说不好意思。”
祁稚抬眸。
许纵承望了她眼:“你和我从来就不用道歉。”
祁稚似乎有被安抚到,她和许纵承说了声,进去换了卫生巾。出来时,许纵承递给她件新外套:“穿上。”
祁稚穿上,说:“我拿纸巾擦一下副驾驶座位吧。”
“擦过了。”许纵承:“你坐着就行。”
上车时,许纵承递给祁稚一杯红糖水:“喝了。”
祁稚呐呐接过:“我一般不喝这玩意。”
车启动,开出服务区,前面车流拥堵,一时半刻还出不去,许纵承抽空撇了眼她:“那以后我给你泡,你都不喝啊?”
祁稚一本正经地剖析这个问题:“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喝的。”
“看我面上?”许纵承似乎笑了声:“那我多谢你抬举。”
祁稚换了个坐姿,决定认真把这事说开:“其实我一点也不娇气的。我刚刚也没哭,就觉得很尴尬。我不觉得丢脸,因为生理期提前这事我也没法预判——”她喝了口红糖水:“但我不应该给你添麻烦。”
许纵承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良久,他说:“那你想给谁添麻烦?”
祁稚认真改口:“我不该给任何人添麻烦。”
许纵承声音听起来冷静:“错了。”
祁稚温吞地看向他。
“可以给我添麻烦。”他淡淡说,“我不觉得是麻烦。”
祁稚啊了声,或许觉得无法应对这种措辞,她抿了口红糖水,说:“那你人还挺好的。”
许纵承淡淡笑了声:“是么?”
好像也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说过。
其他所有人对他最多的评价几乎都是冷漠和寡淡。
把祁稚送回学校后,许纵承开车回了医院。
近两天的工作堆在一起,一直忙到深夜,他才下了班。
段和清恰好也在这时候下了班。
她朝许纵承走过来:“你的猫是今天拿回去吗?”
许纵承走向停车区域,淡淡嗯了声:“谢谢你了。”
“不过,”段和清说,“你家猫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许纵承:“它对谁都喜欢。”
段和清笑了笑:“那它和你的性格还真差别挺大——你好像对谁都不喜欢。”
许纵承嗯了声。
但嗯得没有以前那么理直气壮。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段和清忽然语调拔高。
忽然有一个两人都相识的医生走了过来,段和清又恢复往日那种冷调模样。
和医生打过招呼后,许纵承弯腰坐进驾驶位。
段和清敲了敲他车窗:“我们住得那么近,你可以载我回去吗?”
许纵承说:“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段和清质问道,“昨天我都到你家去了,不是很方便吗?”
昨天,许纵承在医生群里和同科室的陈医生调班。被段和清看到,她马上联系许纵承,问他要不要帮他喂猫。
许纵承也觉得巧合,上个月,段和清忽然搬到他所在的小区,更巧的是,还住在他对面。
巧合多起来就肯定不是巧合。
但两人为同事,段和清也没过多再做其他的事。他不想揣测任何一个女生。
许纵承以为当天可以回来,所以也没准备过多的猫粮。
他和其他邻居也并不相熟。
为了猫,他确实也告诉段和清房门密码。
但许纵承没想到,段和清直接把猫带回了她家。
直到第二天才告诉他。
虽然觉得惑然,但许纵承不想和段和清过多交流。
静了一会,段和清说:“你还想要猫吗?”
许纵承看向她:“段医生。”
看到许纵承冷淡模样,段和清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冷漠,我长得不漂亮吗,医术不好吗?不讨人喜欢吗?”
许纵承揉了揉眉心,在黑夜里沉默很久,如果不是为了猫,他大概会径直开车离开。
“这里是医院。”最后,许纵承淡淡说。
“医院又怎么了,医院不许我追你吗?”段和清第一次把追他这件事说了出来。
许纵承不觉意外,不是因为段和清,而是因为他经历过太多次被人表白,早已漠然。
“是我不许。”
不是医院不许,是我不许。
段和清震惊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许?”
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许纵承接了起来,是祁稚打过来的。
“许纵承,你在干嘛?”
许纵承眼里似乎映了点淡淡的光,霓虹灯半映在他脸上,隐去几分冷淡。
“在医院。”
祁稚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周六我去遂南市,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么?”
许纵承声音不自觉变柔:“暂时没想到。”
“噢”祁稚那边传来撕开薯片的声音,“那你忙?”
许纵承嗯了声。
祁稚把手机放到一边,用手拿了块薯片,想等许纵承挂电话。
但没想到许纵承那边传来一道女声:“和我忙吗?”
祁稚拿薯片的手一顿。她敏锐地听出来,是段和清的声音。
寝室窗户没关紧,一阵风吹过来,吹起她头发。
祁稚闻到一股秋天的味道。淡淡的,泛着清香,和夏天的味道截然不同。
段和清是他医院同事,她知道。
那他们在谈工作?
祁稚接着吃起薯片,哦,那还真挺忙的。
吃完一包薯片,祁稚洗漱完,上床,枕头靠在床头,忽然收到一个视频电话。
她毫不犹豫地点开,阴阳怪气道:“这是和段医生忙完了呀?”
许纵承好半晌都没说话。
祁稚看着他那张脸,想生气也撒不出来。于是,她把视频电话切成语音电话。
许纵承第一次察觉到她生气:“你生什么气。”
“我没有呀,”祁稚看着语音电话秒数增多,说:“我就是觉得,你们医院就真挺忙的哈。很辛苦。”
许纵承:“……”
见许纵承没说话了,祁稚更不想说话。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但,吃醋不需要立场!
世界上也没有这么多事需要原因与否!
过了会,许纵承把昨天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祁稚瞪大眼睛,抓重点抓得无比精准:“你还养了小猫咪呀?”
呜呜,她想吸吸!
许纵承:“……”
接着,祁稚说:“可以给我摸摸吗?”
许纵承:“……”
祁稚:“你家的小猫咪不可以给我摸吗?”
“……”许纵承顿几秒,说:“它也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想说一下,女生来生理期是非常非常自然的事情,祁稚在这里不是因为来生理期感到尴尬,而是因为把血渍弄到了许纵承车上,她是觉得给他造成了麻烦,所以才觉得尴尬哦。
第37章 37
许纵承告诉祁稚,那只和她未曾谋面的猫,也是她的。
这句话让祁稚浮想联翩。
她知道许纵承是那种说话算话的人,从来不会对一些不相干的人说花言巧语。
所以,许纵承这句话,也是在告诉她,在他心里,自己也已经是很亲密的人了吗。
下意识地,祁稚脱口而出:“我和它还没见过呢,它现在都不认识我,”她把被子盖到腿上,掖紧,软软的薄被蹭着她的皮肤,过几秒,她笑了声,“不过只要见过几次,熟起来应该很快吧?”
“很快。”许纵承想了想,回答她。
“那什么时候可以和它熟起来呢?”祁稚弯唇,嘴角藏不住笑意。
祁稚:“你是不是经常在医院?小猫咪会不会挨饿?”
许纵承:“会有一点。”
“啊,”祁稚指责不负责任的猫主人,“你也太不负责了。”
许纵承:“那你负责一点。”
“我吗?”祁稚用手撑着下巴,“我可以到你家去喂猫吗?”
许纵承:“你不是想负责?”
祁稚笑了:“那请问小猫咪住哪里呢?”
许纵承把小猫咪的地址发给了祁稚。
然后,他发过来一句话:【它的主人和它住一起。】
祁稚:【哦。】
祁稚:【我会带好吃的去看望它】
祁稚:【但我去之前会和它说一声的】
祁稚:【我不想给小猫咪留下一个坏印象】
这周日。
祁稚和祁父一起去了遂北市。
在落宿的酒店,祁稚看到了贺执鹤。
不同的是,这次他打扮得很正式。
西装革履,剪裁合身而得体,看上去像是私人定制。眉眼都矜贵,整个人看起来斯文而严肃,一改她印象中那种不着调的样子。
贺执鹤这次是作为主要投资方来到遂北市的。
考察项目时,祁稚大部分时间都和祁父在一块。一天下来,她几乎没和贺执鹤说过一句话。
但祁稚觉得这样挺好,如果贺执鹤主动和她搭腔,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没想到,这一刻很快就到了。
晚上吃饭时,圆桌围了一圈人。贺执鹤恰好坐在祁稚身边。
因为投资和项目的事,她不是很懂,处于一种一知半解的状态。这也是祁父带她来的原因,他就这么一个独女,不盼她以后承父业,但也希望她能长点见识。
生意人的事,祁稚不懂,吃饭时,贺执鹤坐在她旁边,对投资和项目的事侃侃而谈。
祁稚没见过父母亲口中的“贺总”,今天晚上是第一次见,有少许吃惊之外,但再多的情绪,也没有了。
吃完饭后,很意外地,贺执鹤主动戳了下她肩膀。
祁稚诧然望向他,双眼都写满迷茫。像一条找不到北的热带鱼。
贺执鹤把刚点燃的烟掐了:“你要不要出去?这里太呛了。”
也许这就是生意人的习惯?在场的人人手里都拿着根烟。
祁稚:“你也怕呛吗?”
贺执鹤笑了:“嗯,我也怕。”
这里烟味确实难闻,祁稚和祁父说了声,祁父睨了眼她:“爸爸叫他们把烟掐了?外面太冷了。”
祁稚:“我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贺执鹤帮腔道:“我看着她。”
祁稚走出包厢时,说:“感觉你现在混得挺好的。”
说这话时,一打扮体面的中年男人朝贺执鹤走过来,叫了声贺总。
贺执鹤淡淡应了声,看上去冷淡而贵重。
待那人走后,祁稚忽然觉得她和贺执鹤大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以小时候这种语气说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她顿顿,说:“不是混,是发展得挺好。”
贺执鹤又笑了,双眼看起来温和:“你怎么说都行。”
祁稚走出酒店,秋天的风杂夹着某种不知名花香,闻起来清淡而舒适。
“上次在北扬的演唱会。”贺执鹤话说半截。
“嗯?”
贺执鹤带着笑意看着她。
“没什么。”他忽然不想说了。
“哦。”祁稚也不想接话。
安静地在路边呆一会,不说话也挺好,说起话来反而尴尬。像是在重新刻意变成小时候的好朋友似的。
“祁稚,”过了片刻,贺执鹤说,“我现在完全可以收购你们家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