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时隔多年,不经意间知晓其原因的余漫感同身受,只恨当时的自己没有听懂那句好好读书。
十一月,学校开展了冬运会,作为一名初三生,余漫此刻正绕着操场的内圈奔跑为报名参加一千五百米长跑的周星河加油打气,就在刚刚她才结束女子八百米跑。
这次的冬运会初三年级也参加了,按理说学校里一切不必要的户外娱乐活动都要将他们排除,可谁让中考有体育这一项呢,所以一切为了中考。
实在是跑不动了,余漫就歇一会儿再跑,终是陪着周星河跑完了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那时的余漫并没有意识到这一举动可能会让周星河以及同学们发现她的秘密,以至于多年后反应过来时,对于这一举动究竟有没有让他们发现她的秘密很是纠结,不知该希望他们发现,还是不希望他们发现。
余漫将手里一直握着的矿泉水递给了周星河:“喝水。”
周星河的眼眸里再次显露出那种余漫看不懂的情绪,嘴角的弧度上扬又放下:“谢谢。”
“不用谢。”话落,等周星河接过她手里的矿泉水,余漫便转身就走了。
余漫不得不走,因为周星河的朋友们一窝蜂的跑了过来,余漫从中心地带默默退到了外围,看着人群中央的周星河,余漫越发的感到自卑。
他就像那天上的太阳,耀眼夺目,而她只是一颗小草,一颗生长在太阳触摸不到的昏暗角落里的小草。
那天过后,自卑溢满心头的余漫开始适应周星河的疏远,同时也渐渐压抑自己的内心,不再去关注对方。
刚开始余漫还不够坚定,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去关注周星河,甚至转动指尖跟周星河学转笔,余漫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决定的事情会更加难以进行,于是回顾了一下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打算从根本上找其原因,然后拔掉它。
左思右想,余漫觉得对方吸引她的点应该是聪明,学习好。
这好办呀!世界上聪明的人那么多,学习好的更不只他一个,就拿他们学校来说,学习好的多的不是,她对他应该不是喜欢,应该是一种慕强心理。
嗯!肯定是的,总的来说,还是她太笨,但凡她聪明一点,学习好一点,也不至于喜欢上他。
于是余漫决定认真学习。
时间来到十一月底,这天凌晨十二点,余母再次迟迟不归家,本就心里难受的余漫给余父打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余父语气生硬,余漫听着来气,于是时隔三个月父女两人再次大吵了一架。
含泪挂断电话,余漫决定开口跟余母谈一谈她跟余父的事。
余漫和班里的一个叛逆女孩关系不错,女孩来自一个单亲家庭,虽然决定让父母离婚,但睡一觉起来后,余漫有些犹豫了,于是想听一听对方的建议。
“何茜,爸妈离婚以后有什么不一样?”
“就那样。”
何茜虽然没有给予准确地回答,但余漫仿佛受到了鼓舞,下午放学回家就和余母进行了一场剖心对话。
“妈要不你和爸离婚吧。”
空气冷凝片刻,余漫继续开口道:“你每天凌晨一两点才回家,一回家就给爸打电话跟他吵架,你以为我睡着了,可我哪睡得着,你们天天这样吵,有什么意思呢?你看看你,你现在都没以前瞧着精神了,把自己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再想想他,明明是他做了错事,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跟他这样的人吵和闹没意思,苦的是自己,离婚吧,我和弟弟都跟你。”
在余漫的劝说下,余母同意和余父离婚。
“离婚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还有姨妈,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去,知道吗?”
“一定要让他多分点钱给你,最少也得五十万,还有这栋房子,知道吗?”
“还有,一定要让我和弟弟跟着你,知道吗?”
余漫再三对余母说不要让她一个人跑去跟余父离婚,结果余母还是一个人去了,那一刻余漫懂了,余母心里还是有气,离婚只是意气用事罢了。
最终余母只得了一栋还未还清房贷的房子和每个月一千块元的生活费,余漫气疯了,最让她气愤的是她和余嘉杰被判给了余父。
望着手里的红本本,那是余母昨天只身前往民政局后带回来的离婚证,余漫满心的愤怒最终化为了无奈:“有什么用呢?这每个月一千块元的生活费拿来有什么用!?离婚了你还要靠他养你!?你跟他离婚了吗?”
“还有,不是说好的,我和弟弟跟着你吗?怎么……”余漫缓了缓积在胸口的郁气,最终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句:“算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无权谴责。
那张协议上还写着余父需给余漫和余嘉杰姐弟两每人每月一千元的生活费,真是可笑!!!养自己的儿女不应该是义务吗?需要写这么详细吗?写了像余父那样冷血的人真的会照做吗?不知是看余母好欺负,还是看她和余嘉杰两人单纯!
第十一章
发生了那样糟糕的事情,余漫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搞学习,导致期末考试的时候卷子刚发到手里她就预感到自己这次肯定会考砸。
考试结束,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余漫突然接到余父的来电,余父要离开山城回姑苏去了。
余漫讽刺道:“也对,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走,留下来等着办离婚宴吗?”
电话那头,余父像是一只路边被人踩到尾巴的野狗,乱吠乱叫,听得余漫心里畅快了不少。
“余漫,你不要忘了你姓余。”
余漫当即脸色一变,还不等她回嘴,余父就挂断了电话,余漫气的将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手机四分五裂的躺在水洼里,余漫看都不看一眼就往家的方向走去,但往前没走几步,余漫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平生第一次余漫认识到了钱的重要性。
那个寒假余漫参加了一场钢琴比赛,取得第一名将会获得五千元的奖金,余漫用这笔奖金买了一部手机,不贵,五百多。
“姐,你也给我买一部手机呗。”
余漫冷酷无情道:“你出钱,我就给你买。”
余嘉杰不死心:“别呀,姐,你可是我亲姐。”
“亲兄弟明算账。”
余嘉杰很伤心,哼了余漫一声。
“别给我哼哼,这钱是我付出劳动赚来的,你有付出什么吗?”话落,余漫又道:“你觉得期末考试自己能考进年级前一百吗?”
余嘉杰摇头。
“能考进班级前十吗?”
余嘉杰摇头。
“你看,你身上有哪一点值得让我出钱给你买手机?”
余嘉杰郁闷了,眼看余漫就要把钱转进银行卡里,突然脑子灵光一闪,余嘉杰两眼放光的看着余漫:“下学期期末考试我考进班级前十,你就给我买部手机怎么样?”
“再说吧,看你表现。”
父母离婚这件事,让余漫看清了许多,看清了父亲的冷血和母亲的软弱。
余漫参赛是在过了年后的第六天,除夕那天,余父竟然一声不吭的将那个女人带回了老家,那个女人怀孕了,孕肚看着有三四个月,这意味着还没跟老妈离婚,老爸就让那个女人怀上了他的孩子。
余漫当即黑了脸,想来当初他那么着急的让老妈跟他离婚,是为了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吧。
余父那方的亲戚看出了余漫的不满,纷纷劝导余漫。
“余漫,你别跟你爸吵,你爸这些年养你们姐弟两也不容易。”
哦,看来他跟你们打小报告了,你们竟然知道我在跟他吵架。
不容易吗?那别让那个女人怀孕啊!
“是啊,你……那个……阿姨都怀孕,一家人人就要和和气气的嘛。”
一家人!!!?谁跟她是一家人,你们都不知道该让我怎么称呼她,还一家人,想peach!狗都不跟她一家人!
余漫待不下去了,拉着余嘉杰就走人。
都TM是一群什么牛鬼蛇神!
回去后,余漫便问余母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怀孕了。
“知道,有四五个月了吧。”
“四五个月!你都不生气吗?我要是知道那个女人怀孕了,我都不跟他离婚,看怎么给那孩子上户口!”
“姐,妈和爸离都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看着面前这两幅眉眼极其相似的面孔,余漫心都凉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余嘉杰跟老妈一样是个软弱的性子呢?怎么一点脾性都没有?
那一刻余漫决定家里不能再有第二个老妈。
这就是为什么余漫参赛要带着余嘉杰,且要余嘉杰付出劳动才能答应给他买手机的原因,她要做好榜样,之前是她忽略了余嘉杰,导致余嘉杰一直在余母的溺爱中沉迷,让他有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有人帮他解决的错觉。
小县城有一个不论是青少年,还是中老年人都特别热衷的地点,叫做石县廊桥。廊桥的一头是个广场,中老年人喜欢在那里跳坝坝舞,另一头是座山,这座山叫做南山,山脚下有许多小摊贩,卖着各种小吃,以及摆放着各种娱乐设施。
因为余漫参赛得了第一名,余母和姨妈很高兴,于是又给余漫添了点压岁钱,余嘉杰和表弟沾了余漫的喜气,也各自多得了一百元。
得了钱当然就要出去玩,三姐弟揣着热乎的压岁钱去了廊桥,在那里,余漫碰见了曾经的小学同学,也许是余漫的变化有些大,那人没认出她,对方和余漫对视一眼后,就全心进入到了投篮当中。
对方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陌生,那一刻,余漫恍然意识到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仍活在那糟糕混乱的一年。
鼓起勇气从小学同学的身边走过,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前方迎接她的只有冬日里的暖阳。
回家后,余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其实,她脸上的雀斑也没很多,也不是很丑嘛,再说,有雀斑怎么了,欧洲人还称脸上有雀斑的人是坠落人间的天使呢。
“妈,我好看吗?”
“好看啊,我的女儿最好看了。”
那一瞬间余漫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自信来,她可以的,但开学没几天,她觉得她不可以。
题目太难了,她真的不可以。
可是,不可以也得可以啊,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中考了o(╥﹏╥)o,时间紧迫,凡是遇到不会的题余漫就到处向人请教,物理是拯救不了了,数学还可以抢救一下。
就这样,忙忙碌碌,初三八班迎来了中考。
考完后余漫拖着残缺的身体回家去了。
你问为什么是残缺?因为她的心碎了,头没了。
在家里躺尸了三天,余漫接到向妍的电话,今天晚上在金鼎酒楼举办毕业晚会,余漫拒绝了,理由很奇怪,不为别的,就为了想知道如果她没去,周星河会不会发现,会不会跟别的同学问起她为什么没来参加毕业晚会。
但后来余漫忽然想起,班里唯一有她联系方式的只有向妍,而向妍也没去,所以余漫不知道周星河究竟有没有发现她不在,有没有跟人问起她。
七月三号,中考成绩出来了。
余漫考了五百四十三分,还行吧,在余漫的意料之中,第一中学是上不了的,但上民族中学她还是可以的。
石县一共有三所中学,最好的是一中,其次是民族中学,最后是十三中。
家里人都建议余漫去读一中,拿点钱无所谓,但余漫拒绝了,一是觉得在哪里学都一样,主要还得看自己,二是尽量不用余父的钱,尤其是没写在离婚协议上的用钱之处。
整个暑假余漫哪也没去,每天不是窝在家里,就是去上兴趣班,第一次出门逛街,还是为了给余嘉杰买手机。
“别高兴太早,下学期期末你成绩要是下降了,我就把手机收回来。”
“别呀,姐!我才刚拿到新手机,你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吗?”
“不能。”话落,余漫又道:“不过,如果成绩上升了的话……”
余嘉杰兴奋道:“你就再给我买个新手机!?”
余漫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手机,不能换一个吗?”
“不了,我只要手机。”话落,余嘉杰仿佛看见下一部新手机在向他招手,激动道:“说好了啊!别到时候不承认。”
“就怕到时候你没考好。”
第十二章
时光匆匆,余漫很快便迎来了高中生活。
这次她再也见不到周星河了。
周星河的中考分数整整比她多了一百二十分,去了一中重点班,高冉又跟他同班,他们俩打从小学起就一直都是同班同学,缘分不浅呐。
余漫在高一四班,班里男女比例失衡,男生占了一大半,总共六十人,其中有四十个都是男生。
这次余漫还是走读生,只是少了同行的向妍。
向妍中考比她多了四十几分,差一中分数线十三分,分数差的不是很多,便拿了高价。
上了高中,余漫突然开窍,真心喜欢上了读书,每天都沉溺在知识的海洋里,但不会的还是不会,尤其是数学和物理,所以文理分班的时候余漫选择了文科。
步入高中的第一个寒假,独自一人住在乡下的外婆不小心摔了一跤,余母和姨妈,还有舅舅他们三姐弟整天忙得团团转,可恨的是累成这样最后还吃力不讨好。
余漫的外公去世的早,走的时候,外婆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后来外婆就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另寻老伴,加上儿女也长大了,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因此由于长期没人陪伴,导致年轻时就性格古怪刻薄的外婆,因为这次意外住院留下了病根,便一股脑的将自己古怪刻薄的性子变本加厉的暴露在了自己的儿女面前。
当余母再次在余漫面前埋怨外婆在医院里头跟人造谣他们三姐弟的不好时,余漫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余母老了也会变成外婆这样。
余漫知道外婆为什么会做出这些行为,无非是怕拖累自己的儿女,但实则内心里却又怕儿女们抛弃她,所以才会变成这么一个惹人讨厌的古怪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