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淞城一中绝大部分教学区域是有监控覆盖的,那伙人再嚣张也不可能在监控之下,明目张胆的欺凌同学。
刚刚他们来这里搜寻,估计也只是确认他们到底还在不在学校,就算真的发现了他们,也不可能会在教室里直接动手。
但听到这个,林枝春心里不由冒出了一个更大的疑问,她望着几步走至自己身边来的陆在野,轻声问了句,“你刚才为什么要跑,我以为,以为你会和他们打一架……”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提出这样一个问起来简直愚蠢的问题,诸如“在对方人多势众还想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跑而不是和他们打一架”。
可林枝春见过他打起架来,动作凶狠表情却一脸轻飘飘的模样,还有那种浑身上下浑然不在意的嚣张劲。
跑,似乎不是他的作风。
“怎么,我不能跑?”
陆在野轻笑出声。
他一个人可以保证在同他们打一架后全身而退,可旁边不是还站着一个她?
陆在野人已经往前走去,林枝春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后脑勺,而就在她愣神间,身体突地跟着往前倾了一下——他拉着她的书包肩带,往前扯了扯。
林枝春被扯得和他步履同步,若是有人从身后看去,就能看见这虽然别扭却也不违和的一幕。
——少年小臂放在女生书包肩带上,一手提拉着,让她跟着自己的步伐向前。
“别想些有的没的,快点回家才是正事。”
陆在野神色懒懒地开口,说着老余才会说的话,简直教人无法辩驳。
……
很快就走到了学校正门,林枝春不死心地问道,“那你总能告诉我,秦昆手上的欠条是怎么回事吧?”
秦昆就是刚才那一群混混中间的头目,就那个傻不拉几染着红发,一脸凶相的胖子,她刚刚想了好久,才在脑海中将他的名字搜罗出来。
怕陆在野不肯说,她又给自己添补了一句,“作为事情的见证者,参与者,我觉得我应该有权了解一下事情发生的原因。”
头顶传来一声很淡很轻的笑声,他这次倒没再拒绝她的问题。
而是简短地开了口,“欠条不过是为了要钱杜撰出来的借口罢了,他们找王,王永……”
疏冷的男声顿了下,他似乎想了会才记起人名字,“他们找王永安要钱,说上学期期末(5)班借用了他们班教室。”
陆在野没再说下去,这件事情的荒谬从这几句话中就可以窥见一斑。
教室归学校所有,往大了说归国家所有,就算(5)班临时借用其他班教室,也是教学资源的正常使用,怎么会跟钱扯上关系?
说白了,秦昆那伙人不过是为了讹钱才找上身材瘦小,一看就好欺负的王永安。
“那你今天会在那里,是替王永安去的?”
林枝春皱了皱眉,忽地想到陆在野还砸了秦昆一下,“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的,那你怎么办?”
那群人平日里无所事事,整日在校园里横行霸道,像牛皮糖,寻常同学一旦和他们扯上关系,就很难再摆脱掉他们。
陆在野轻描淡写地“嗯”了声,算是回答她前面的问题。
他这个样子让林枝春记起中午时候,陆在野被教室里那几个男生叫走的场景,他当时走得那么急,八成和这件事有关。
(5)班是文科重点班,和所有学校的文科班一样,班上女生占多数,他们班的男生一只手都数得出来,加上新近转学过来的陆在野,也才六个。
王永安性子温和,温和到连口角都不会与人发生,可见被那伙人盯上勒索后,他基本是不会反抗的。
而且林枝春听李舟舟提起过,他的家庭状况似乎不是很好,从小跟着多病的母亲生活。
他手头上的钱怕是满足不了那群人的胃口。
林枝春叹了口气,忽然一下就明白了过来,班上另外几个男生知道此事后估计也不敢同秦昆他们硬碰硬。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们找上了一看就不大好惹的陆在野,然后让他出面帮帮他们。
……
等他俩从教学楼出来,远处的天际已经染上了抹墨蓝,眼看着最后一点光亮就要被夜晚给一口吞掉。
此时已经过了放学的点,校门口早就没什么人影了,倒是卖各种小吃的摊贩还在,陆在野随手买了两串糖人,付了钱就接着往前走。
一边递给林枝春一串描得金澄澄的凤凰像,一边说了句“有时间担心我,不如好好念书。”
他面上看不出情绪,手上的另一串糖人挡住了他半张脸,漆黑的眉骨在金黄的糖丝映衬下,更显锐利,处处冷淡,处处透着股不好招惹的气息。
他显然不想再多说,林枝春也就没有再问。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四周都是她熟悉的街道,这条放学回家的路,自她上高中起,已经数不清走过多少遍了,甚至旁边林立着的商业店铺,她都一一记得。
但今天背后似乎多了个人。
她回头,一眼看见那个一手抄兜,另一只捏着糖人的身影。
他怎么还在?
他们两家是顺路吗?
林枝春没说话,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往人那一望,别人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见身后那人还是冷冷的,没有要言语的意思,就将头又转了回去。
却在转回去的那一刻,听得熟悉的冷淡嗓音,低低说了句“不顺路,送你回家”。
不顺路,但是送你回家。
在她身后,陆在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没说过别的。
“哦。”
林枝春心里清楚,他是怕她一个人回家路上碰见秦昆那伙人,尽管可能性不大,但是向来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就这么往前走着,耳里听着那人深一下,浅一下的脚步声,从在西门望见那群混混时就悬起来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在此时落回了原处。
等林枝春踏进自家院门,再往后一瞥时,那个身影已经没入拐角处,像是完成了自己使命的太阳,毫不留情地从空中落下,将舞台转交给漫天星辰。
-
第二天林枝春照旧去上学,一路上倒是没有出过什么岔子,平安无虞地就进了学校。
今天是不用上课的,按照淞城一中的惯例,开学后的第二天就是学生们放假回来后的摸底考试。
相较于此刻教室里“临时抱佛脚”似的复习念书,她倒是要淡定上许多,主要是因为,她寒假的每一天都是照常学习过来的。
一天三套语数外卷子,外加政史地小题,相当于每天都在模拟小考,这样写得多了,真看到月考的卷子,反而生不出什么激动的心思。
高二(5)班教室里的桌椅已经尽数挪开,老余端着保温杯坐在讲台上坐镇监考,一切都是林枝春熟悉的月考早晨,但她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皱眉一望,才发现她那新同桌今天还没来。
来不及多想,考试铃声已经响起,她只得掏出笔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着刚发下来的卷子检查清楚有无缺页、漏页。
等她写下班级姓名,要开始答题时,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
看样子,他知道今天是考试,身上连个包都没背,手里就攥着一只水性笔和一只2B铅笔,神色闲散地朝老余打了个“报告”。
看在是月考的份上,老余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挥手就让他进来,赶快开始答题。
陆在野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修长手指在卷子上随意地翻了翻,大致看了下都是些什么题目后,就在卷子上写下了自己姓名,然后就没再动笔,视线落在小说阅读理解那一块,真的在那认真地看起了小说。
行吧,至少还安安分分坐在这考试。
林枝春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写起了卷子,她做题细致,但同时速度又很快,除了在写作文上用时久了点,其他题目基本是没花多少时间的。
等她停笔,抬头看了眼教室上方的时钟,发现还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
她舒了口气,将卷子翻过去正想检查一遍时,余光中忽然瞟到坐她旁边的那个人作文格子也是写得满满当当的。
陆在野不仅安安分分坐这考试,还速度很快的写完了卷子?
林枝春忽地就对她的同桌有了个新的认识。
直到老余来收卷,她看到满满当当的作文纸背面只填了选择题,其余题目一律空白。
林枝春:“……”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下文~
谢谢小火柴同学
◎最新评论:
【好看,撒花∠※】
【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大大加油!!!!!】
-完-
第7章 、泼水
◎没拿稳就给我同桌道歉啊◎
七
两天很快过去了,淞城一中的考试安排在时间上和高考一致,两天考四门,第一天考语文和文综,第二天考数学和英语。
学生总体上考下来不会太累,甚至比起平时繁重的课业,这个安排算得上是放松。
毕竟痛苦的事在后面,比起考试,学生更怕的明显是考试过后那不理想乃至惨淡的成绩。
比如此刻林枝春正坐在座位上,手动整理着考试卷子,耳边是李舟舟同学每回考试后的必备哭诉节目。
“枝春你摸我的手是不是很凉,可是它没有我的心凉呜呜呜”
“我上辈子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数学老师的事情,所以这次月考他出的题目,我才一道都写不出。”
“还有那个政治,我背了的为什么都在题干上摆着,他考的为什么都是我没背的,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菜运气还背吗呜呜呜”
林枝春见怪不怪,也知道她说这些只是来讨个安慰,于是动作熟练地将手伸了过去,抚了抚李舟舟同学的手背,以示安抚。
“吵什么?”
这时,旁边忽地响起一道因为没睡醒,还透着几分沙哑的声音。
林枝春和李舟舟的目光一齐朝那声音来源望了过去,只见旁边桌子上的陆在野依旧懒洋洋地枕在书上补觉。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覆出小片阴影,眼尾晕着一点薄红,看样子是真的昨晚上没休息好。
他说话时,正不耐地睁开眼,吓得刚才还在“鬼哭狼嚎”的李舟舟同学一下就不敢说话了。
却没成想,他又不急不缓地补了句,“不是还有考得比你还差的吗,找她哭有什么用?”
像是变相的安慰,且这话听起来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总之,李舟舟同学一下就乖乖回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边陆在野被吵醒后,也不大睡得着了,索性睁开眼,望向自己考试完了仍旧在整理错题的同桌,随口说了句,“西门监控的事是你报上去的?”
林枝春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好一瞬后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补了句,“学校给西门装上监控了?”
“嗯。”,他声音一贯散漫,更何况这会儿眉眼间还散落着倦意。
“那挺好的,我只是往校长信箱投了封建议信。”
林枝春如实说道,而且她也没想到学校的动作会如此迅速。
她是前两日放的信,信上陈述了西门地处偏僻,学生容易发生意外的状况,然后建议学校安装监控,同时安排保安加强巡逻。
今天事情就落到了实处。
就好像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自助者天助之。
“你做的对。”,陆在野侧过脸,毫不吝啬地说了句。
老实说,他很意外。
意外于现在还有人会往校长信箱一类的东西里表达自己的想法,将问题得到解决的希望寄托于最正规合理的手段。
但林枝春就是这么做了,并且得到了答复。
至少在她这个举动之后,西门那片儿不可能再是秦昆那伙人放学后盘踞、逗留的地方了。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高二(5)班的教室一片愁云惨淡。
原因无他,各科考试成绩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首先出来的是老余教的语文。老余这人有个特点,他喜欢自己发考试卷子,还喜欢一边发一边念同学的成绩,且还是那种扫你一眼后,再根据你考的分数对你进行一番评论的那种。
总之,仪式感非常之强。
在老余唱诗般的念分数声中,林枝春有幸得知了他同桌的语文成绩。
“下一位,陆在野。”
老余话音刚落,林枝春就看见陆在野不紧不慢地往讲台上走了过去,表情淡定,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陆同学看起来很胸有成竹啊,”,老余将最上头的卷子拿了出来,一脸痛心疾首,“你说说你,名字取这么好,还取自《诗经》,语文怎么能只考这么点分数!”
陆在野原本没什么表情,半垂着眼,在听见他后头那句话倏地笑了句,“名字可不是我取的。”
言下之意是分数要赖也赖不到他身上。
“陆在野,42!”,老余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望了他一眼,平复着胸口,又接着发其他同学的卷子。
“卫子悦,118,默写有个空没填出来,这可不行,这种分数一定要拿到。”
“李舟舟,91。”,老余横扫了她一眼,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可以连选择题答题卡都能涂串了呢?下回要不要把我名字也给记串啊?”
……
最后念到林枝春的,老余终于舒心地笑了出来,“枝春同学这次142,虽然有学校自己出题,简单了一些的缘故,但还是很值得同学们学习的。”
只是话音一转,又转到某人身上来了,“尤其是坐在枝春旁边的那位同学,你更要好好地学习,算了,你下课来一趟我办公室。”
陆在野手中正转着的笔停下,听见老余又喊他名字,遥遥地冲讲台那边点了个头,算是答应了。
等林枝春领了语文卷子回来,两张卷子都大剌剌地摆在桌子上,对比一下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