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风清凉,夏轻眠身后却一片炙热。男人的气息在周围涌动,洒在脖颈和耳边。
“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让她从分心里剥离出来。她耳根一痒,摇摇头,“没有。”
苏彻薄唇轻勾,压着她的手指拨弄按钮。无人机在空中画出三个字母——
XQM。
她的名字。
“会了吗?”
“嗯。”
他像在哄小孩,“玩吧。”
身后炙热的气息弱了一些,但依然能感觉得到。夏轻眠稍稍放松脊背绷紧的神经,照猫画虎操纵无人机。
飞行流畅了很多,可指尖未散去的滚烫让她手指不像之前灵活。
心不在焉,天马行空,无人机忽然失控坠向海面。夏轻眠心一惊,后背忽然被圈住。苏彻双臂擦着她的手臂稳稳握住遥控器,有条不紊的拨弄几下,无人机平稳上升。
“你想玩死它?”
几个字说得很轻,几乎顺着气息钻进耳膜。
夏轻眠脊背僵住,缓缓摇头,“它不听我话。”
“嗯,等下我教训它。”他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
无人机像只会飞的螃蟹稳稳落在车顶。苏彻随手将啤酒罐拉环丢在它身上。
“还喝吗?”
夏轻眠点头,“好啊。”
他勾唇,将刚开的这一罐给她。
下方灯光幽幽,四周皆不见人影。车顶上夏轻眠晃动双脚小口的喝着酒,她视线始终停留在远处,不曾注意身旁人唇边弧度一直没有散去。
突兀的闪电在漆黑的天空劈出一道裂缝,风忽然变大,夏轻眠拢顺的头发又被吹乱。
“不会要下雨吧?”
刚说完,海边一阵汹涌。豆大的雨点劈哩叭啦砸在车顶和身上。
苏彻立刻起身,拉起她走到车尾。他踩着梯子轻轻一跃落在地面,立刻向她伸手,“下来,我接着你。”
雨很大,不过一两分钟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夏轻眠不再耽误,扶稳把手迅速下去。
心急之下脚底打滑,幸亏苏彻接住了她。
车门开着,回到房间后夏轻眠从包里翻出条毛巾擦掉头发上的水,然后洗了一遍递给苏彻。
今早出门时她预备了一套衣服,刚好派上用场。
“你带了衣服?”
“我怕出汗或者下水。”
苏彻将毛巾搭在脖子上,“浴室可以洗澡,你先去,省得感冒。”
被雨淋得浑身湿透,身上好说,头发确实是不太舒服。夏轻眠犹豫一瞬点头,“我很快。”
苏彻笑,“好。”
她拿上衣服进了浴室。苏彻看了眼紧闭的门,脱掉身上的T恤拧干,然后在洗手池里将毛巾洗干净,接着又找了块抹布擦掉地上的水。
做完这些,浴室门打开,夏轻眠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条波西米亚风长裙。黑发濡湿,身上带着水汽,每走一步裙摆荡出涟漪,摇曳生姿。
苏彻眼皮一跳,若无其事转开视线。
“我看浴室里有备用的浴袍,你也去洗一个吧。”
苏彻喉结动了动,想说不用。话到唇齿间转了一圈,最终变成很轻的“嗯”。
“你去歇着吧。”
他越过夏轻眠,头也不回地走进浴室。
头发未干睡不着,夏轻眠索性靠在床边翻起一本半旧的汽车杂志。
淅沥沥的水声传了出来,掩盖住外面的狂风暴雨。她心神不宁,将窗帘拉上。
灯猝不及防的灭了。
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开关。向周围看看,那些家电的电源也都暗了下去。
“没电了?”
苏彻推开浴室的门走出来,清淡的薄荷香中他低沉的声音飘过来。
夏轻眠转过头。黑暗的光线中,他结实的胸膛反着水光,每一处漂亮的线条都无所遁形。
她一顿,淡淡嗯了声:“忽然就停了。”
—
苏彻打开手机自带电筒,试试开关,“应该是电瓶没电了。”
不用想,肯定是司徒野那家伙上次用完没有充电。
浅白的灯光笼罩这方天地,也让他漂亮的身体尽收眼底。
夏轻眠淡淡转开视线,随口问:“那明天还能开回去吗?”
“找人来弄就行了。”苏彻走到饮水机前,那片昏暗的光跟着移动,“要喝水吗,还有一些热水。”
“好。”
房间漆黑,夏轻眠重新拉开窗帘,就着微弱的光走过去。
玻璃杯温热,她一边喝水一边同他闲聊,“是要来台风吗?”
“台风会提前预警,这段时间经常这样,说不定明天雨就停了。”
饮水机旁边的空间很小,两人肩并肩站立,几乎是挨在一起。
清淡的薄荷香在空气里无声游走,是他们身上的味道。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从落地就开始下雨,好不容易晴了两天,又重蹈覆辙。
苏彻轻笑,“雨天有雨天的去处。明天带你逛。”
她点头,“好。”
喝完水两人互道晚安。
夏轻眠将玻璃杯放进水槽,转身走向床边时忽然雷声轰响。她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中脚不知绊到什么,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电光火石,苏彻一把拉住她手腕。夏轻眠慢慢站稳,幸免于难。
窗外风雨飘摇。手机掉在地上,唯一的光亮消失。昏暗的光线里,炙热的呼吸在无声纠缠。
夏轻眠被苏彻虚拢在怀里,掌心下的体温滚烫。一呼一吸之间,能清晰的感受到胸膛起伏和强劲的心跳。
“没事吧?”他低声询问。
“没事。”
电闪雷鸣。室内被照亮的那一瞬,两束目光彼此碰撞。
光亮转瞬即逝。
黑暗中夏轻眠垂了垂眼眸,“该休息了。”
苏彻望着她,没说话。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诡异的静谧。夏轻眠身子一僵,看向床铺上亮起的电话。
石久让的《summer》持续回荡,那是她以前特意设置的专属铃声,只为一人。
所以不用看就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
她想过去挂掉,再把铃声删除。这个声音很久没响起过,她一时忘记清理。
可刚迈出一步,手腕上的手瞬间收紧。
夏轻眠回头,毫无防备的撞上一道滚烫的视线。狭长的眼眸仿佛带着漩涡,无声酝酿一场风暴。
欢快的铃声继续在唱。
炙热顺着被握住的地方蔓延,血液沸腾,躁动一寸一寸爬上心房。烦躁与兴奋参半,每个不安分的因子都在叫嚣着妄图挣脱束缚。
铃声周而复始,越发欢快。夏轻眠脑子里有一根弦越绷越紧。
苏彻忽然用力,将她拉进怀里。指腹在她耳垂揉捏几下,从浴袍口袋里拿出耳钉为她戴上。
“这是我在浴室捡的。”他气息滚烫,动作分外轻柔,“后面的堵头找不到了,明天陪你去配一副。”
他声音低低沉沉,说着十分日常的话,却在不经意间描绘出一个美好温馨的场景。
有些事本就毫无道理,比如触动内心的点有时莫名其妙。虽然匪夷所思,夏轻眠却清晰的感觉到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锃”的断开了。
她胸腔鼓噪,耳根发热,声音莫名沙哑,:“你……有伴侣吗?”
伴侣这个词含义更广,不仅仅包括女朋友,身体上的伴侣也算在内。
苏彻喉结滚动,一时没说话。
铃声终于停止。
夏轻眠没由来的冲动似乎也随之偃旗息鼓,“算了,当我没……”
腰上忽然一紧。下一刻她被打横抱起来,最后一个字就这么咽在喉咙里。
夏轻眠身体陷在柔软的床垫里,耳边是他烫人的气息:“刚有。”
他低头亲她嘴唇,浅尝辄止,“看到那人了吗?”
她呼吸不稳,“谁?”
苏彻复又落在她唇上,“我眼里。”
思绪逐渐回笼,她明白却不语。
他不让她逃避,又问:“看到了吗?”
她不安地动了动,“……嗯。”
“是谁?”
“我。”
苏彻眼色一沉,掐着她腰,用力吻下去。
车厢里气温在上升,夏轻眠脑中一片混沌。
雨点纷飞,杂乱的落在玻璃窗上。不稳的呼吸声中,手机再度响起。
游离的思绪渐渐归位,感官也变得敏锐。夏轻眠在难耐中拿到手机,想掐断扰人的声音。
苏彻眯了眯眼睛,用力扣住她手腕压在头顶,发狠在她耳朵咬了一口。
夏轻眠浑身战栗,手指一滑,手机掉在床上。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她闭上眼睛任自己沉沦。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通话时间在静谧的走着,可没有人在意。
.
夜里夏轻眠醒了一下,发现外面的雨停了。她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六分。
微信有两条未读信息,均来自许谨修。
【你在哪里?!】
【跟谁在一起?】
夏轻眠不知道他忽然发信息是什么目的,但她一点也没有回复的意思。只是毫不犹豫的点开联系人将他删除。
然后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往身边人怀里钻了钻,又浑浑噩噩睡着了。
下半夜她睡得不太安稳,梦见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和许谨修去看演唱会。那是她喜欢了许多年的歌手,求了好多天许谨修才答应陪她去。
她没日没夜的抢票,终于得偿所愿。他却在中途接到电话提前离开。
舞台上灯光绚烂,观众席热闹喧嚣。她挥舞着荧光棒不自觉看着身旁的空位,耳边回荡着动人的歌声。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
这麽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直到身后有人给她纸巾,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擦一擦,会冻到脸。”那人的模样看不清晰,可眼神却温柔至极。
终究那场演唱会她没等到结束提前离开了。从体育馆出来时下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手心,却不是她能留住的。
后来再回忆起那天,她只记得天气格外的冷,那场雪好像下到了她心里。
她独自迎着风雪向前走,却发现不知何时头顶撑起一把星空图案的伞。
“你不坐车?”
她微怔,摇摇头。
男孩年轻陌生的脸上荡出一抹浅笑,“没关系,我的伞分你一半。”
他的笑仿佛在阴沉的天空撕开一道裂缝。照进来的阳光令夏轻眠心头发烫。
原来那天有人替她挡住了那场雪。
原来阴霾之下也能瞧见璀璨星河。
.
同一时间,许谨修房间里一片漆黑。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宛如一尊雕像。不远处的地板上躺着四分五裂的手机残骸。
他料到发过去的信息会石沉大海。也告诉自己无论夏轻眠此刻跟谁在一起都与他没有关系。
可有时候理智和想法是两条独立的通道。杂念如同疯涨的藤蔓紧紧将他缠住,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声音不断在脑海里盘旋扩散,他控制不住去想。想象出的画面令他身心剧痛,万念俱灰的疯狂扶摇直上。
咔哒——
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牧丞打了个哈欠,声音还透着将醒未醒的沙哑:“大半夜的,你到底怎么了?”
半小时前他抱着林竹音睡得正美,忽然就接到了许谨修的电话。只扔下“过来”两个字,多余的什么也没说。
要知道这人平时跟个闷葫芦差不多。能在这个时间扰他清梦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当下他只好放弃温柔乡,套上衣服匆匆赶来。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满室黑暗下不动如山的许谨修。
“拖鞋在哪?”
牧丞边嘟囔边找开关,刚摸到就听见沙哑的声音:“别开灯。”
他一顿,只好作罢,光着脚直接走过来。
“哎呦卧槽——”不小心直接踩到手机碎片上,疼得牧丞差点跳起来。
发这么大脾气,看来事儿确实不小。
“发生什么事了?是跟老爷子吵架还是跟伯母闹蹦了?”
许谨修沉默片刻,摇头,“都不是。”
公司也没什么问题啊。牧丞福至心灵:“难不成……是因为夏轻眠?”
这个名字一出,许谨修终于有了点反应。幽深的眼眸微动,竟涌出几分迷茫,“她跟别人在一起了。”
这不是早晚的事么。而且也很正常吧。
牧丞舔了舔唇,谨慎的提醒:“你们已经退婚了。”
她现在单身,只要愿意跟谁在一起都行。
“不应该这么快,才两个多月。”他转过脸,“你说她是不是看到了联姻的消息故意气我?”
牧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猜想过取消婚约后许谨修可能会后反劲难受一阵,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失态到思维混乱。
他叹口气:“夏轻眠不是那样的人。”
许谨修的感情障碍来自于父亲不检点的生活,夏轻眠十多年的追随本应是治愈的良药,可在他的任性之下反而被纵容得无法无天。
可人心终究是肉长的,被伤透了都会死心。有些人走远了就真的走远了,认死理的人最长记性。
牧丞起身给许谨修倒了一杯红酒,“你先稳定稳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