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秋天,秋季!”刘青山冲着两间屋子里大声叫了好几遍,可没人答应,他的背后不由得感到一阵的凉意。
不好!真的出事儿了!那种不祥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似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某些不幸的猜想就要得到验证。
他走到正房的门口刚要伸手去拉房门,李秋天却突然像只熊猫似的推门窜了出来。
刘青山猝不及防,被惊得「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心脏也被吓得够呛,如重锤敲鼓一般「咚咚」地狂跳着,他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屋子里已传出了葛桂兰嘎嘎的开怀大笑之声。
“还是俺儿子厉害,都没说是什么事,几句话就让青山麻溜跑来了。到底是俺的儿子,这智商杠杠的,不简单,谁也不好使!”葛桂兰一边拍手夸着宝贝儿子,一边神气十足地走了出来。
“嗯,秋天这脑子还行,还真就把他给弄来了!”季卫国背着手踱着方步随后跟出。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刘青山张着大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三位「高人」,不知他们这是搞的什么鬼。
原来季卫国看这几天的天气不错,就想着抓紧时间做些过冬用的煤坯,也就是一种经晒制而成的砖型煤饼。
这可是个使力气活的大工程,若是搁在前两年,都是季卫国和葛桂兰伸手干活,秋菊、秋季在旁边打打下手,秋天则在旁边看热闹用嘴出力。
用葛桂兰的话讲,秋天就相当于文工团,主要负责把大家的生产热情搞起来,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季卫国今年再想当主力,却是不可能了。自己和老伴儿毕竟年岁越来越大了,正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
秋菊也刚刚找了份工作,没有时间帮忙。秋季更不用说,现在每天早晨一睁眼儿就跑出去和街里那帮野小子鬼混去了,不到天黑不回家,根本就抓不住她。
于是,今年打煤坯的活儿就要重新调整「兵力」,他想让秋天当回主力队员。
不出季卫国所料,秋天蹦着高的「造反」,坚决不干。“那是人干的活么!”秋天愤愤地曰曰着:“你就和俺妈自己慢慢地干呗,俺还想出去溜达溜达呢!”
看来他今年文工团都不想干了,更何况是冲锋陷阵的主力军。只要是涉及到干活出力的事,他就嫌脏嫌累嫌费事,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俗话说得好,种什么种子发什么芽。秋天的这些个臭毛病正是被季卫国和葛桂兰两口子生生惯出来的,老两口现在自食苦果,也只有唉声叹气的抽自己嘴巴子的份儿了。
季卫国痛心疾首地训斥着秋天,说他个废物点心,光知道坐那干吃饱不干活,也不怕坐出痔疮来。
葛桂兰也哇啦哇啦的咒骂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说你就不可怜可怜俺们这当老人的,现在如此,往后又怎么敢指望着你来为俺们养老。
秋天遭到了父母的训骂,却是不以为然。说不就是想找个人替你们打煤坯么,这事儿好解决,俺抓个劳工来就是了。
季卫国说你抓谁啊?街坊邻居都让你妈得罪遍了,你大姐夫佟振东那没戏,刘青山远在省城,你还能抓谁啊?
他遍数了身边的人,竟无一人能为他出力。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花钱去请个力工来。出门不捡钱对他来说就算是丢钱,更何况是往外掏钱。
秋天得意一笑,说想抓的正是刘青山。葛桂兰听了这话把嘴撇到了后脑勺,人家离这有多远你不是不清楚,以为走两步就能到这啊。再说他还正上着班,人家能撂挑子过来给你打煤坏吗?
秋天更得意了,他卖了一个关子,告诉爹妈只要把煤和黄土弄来就行,这边保准让刘青山乖乖地自己跑过来,至于用什么法子让他来,不用着大家操心。
“俺保证都用不着跟他提干活的事儿!”秋天斜吊着膀子,伸出大拇指给自己叫了一个好,然后便任凭那条胳膊像残疾一样在身子边上荡来荡去。
第12章
爱情的考验说来就来 04
昨天季卫国命令佟振东弄来了一车煤,今天早晨秋天就把青山给诓来了,爷俩配合得天衣无缝。
看着刘青山傻傻的站在那里,季秋天上前热情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嘴里甜甜地喊了一声:“三妹夫!”
刘青山心里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这小子是有事要求我。平常说话就叫我「那谁呀」,有了问题遇了麻烦就喊我「三妹夫」,真是现用现卖啊!
季秋天摇晃着大脑袋瓜子解释道:“三妹夫,俺们——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想让你来帮着打几个煤坯。”
“就为这么点破事儿你大老远的把我诓来,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拿我耍着玩啊!”青山气得直跺脚,“我那边多忙啊,手头上有多少工作要处理啊!”
也许是自觉理亏,季秋天只是嬉皮笑脸的看着青山,不接他的话茬。
“你们从市场上雇个人也比找我过来强啊!你说这得让我耽误多少工作,又请假又扣工资的。我可不像你,没有工作也没人管。”
刘青山没有罢休的意思,他其实还想骂些更难听的话,只是碍于秋月的父母还站在旁边,所以也只能是说些不轻不重的话来解气。
但是这句话却打了季秋天的脸,因为他最恨别人说他没工作了。
“哎!哎!你说啥呢?”他仰起了下巴立即对刘青山进行反击。
“你不要总是想着什么工资奖金的。俺能让你来帮忙,那就是说明俺们是认了你这个「亲」的。
这亲情多珍贵啊,哪能用金钱来衡量呀!是不是!这个——亲情是不能用身外之物换取滴——”他摇头尾巴晃的甩着文词儿。
这个时候季卫国开腔了,“俺就说这秋天真是太不像话了,大老远的把青山给折腾来,人家还得工作哩,那请假是要扣工资哩。”
他貌似在批评自己的儿子,然后又以亲近的姿态安抚着刘青山,“俺说青山啊,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刘青山虽然要买秋月爸爸的面子,但仍是怒气未消,他冲着秋天嚷道:“最可气的是你编瞎话说你家里出了大事,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心情有多紧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秋天大脑袋一卜楞,“谁说俺家出大事了,你这不是咒俺家么!”他抓住了刘青山的小辫子。
刘青山从头到尾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的,秋天确实没说过这样的话。这回轮到他理亏了。
“俺说你们这帮孩子,甭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有什么不待见,那俺都管不着!但要记着,再怎么着也不能把老人、家长放在嘴里当嚼咕。”葛桂兰趁机玩混淆,帮着儿子打反攻。
“我没有……”刘青山想解释,却被秋天给拦下了,“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他开导着眼前的这个「傻子」。
“大姐夫呢?怎么不找他来帮忙?他离这儿多近便啊!”刘青山发现了问题。
“你就别攀大姐夫了,好不好!干好你应该干的事就得了。谁还没个自己的事儿呀,谁不忙着啊!”季秋天倒发起了脾气。
一听这话刘青山火了,“那我就不忙啊,我今天本来是应该正常上班的,结果大老远的给我诓来,就是要干这个,再说你咋不干啊!”
“笑话!凭什么让俺干这活儿,这哪是人干的!”秋天也亮起了大嗓门。
“大姐夫那是衙内公子,那种身份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再说这煤钱也是他出的,你出点力气又能怎么着!你不想干也成,要不然你把煤钱给出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那些没用的,大家都想点实际的,挑有用的核计。”季卫国着急干活,赶紧劝架。
“俺说青山啊,你左右都已经过来了,就跟着干点活吧。亏不着你!”听他那口气,就像是要给刘青山占多大便宜似的。
刘青山转念一想也对,若是现在就扭头回单位去也没啥用了,反正自己都已经到了山城,那就别差这一哆嗦。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把这老两口子给哄高兴不是。否则那边钱也扣了,这边又没讨着好,今天岂不是白白大老远地折腾了一趟。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来这不就是为了干活嘛,关键时刻我不出力谁出力!”他两句话就消除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态势。“开干吧!”他手一挥,尽显着作为女婿应有的气量与风度。
虽然刘青山上次在中秋节时帮着季卫国打过煤饼,但正经八百地打煤坯对他来说可是头一回。
他今天才体验到,打煤坯不仅仅是个又脏又累的体力活,而且还需要很多的技巧,怎么和煤、怎么打坯都是有讲究的。
在季卫国的指导下,刘青山吭哧吭哧地首先从筛煤工序忙开了。可是由于他并不熟练,工作进度极其缓慢。
埋头干活的刘青山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可怜感。他可怜秋月,怎么会生在了这种异形之家;
他可怜这个世界,咋就能生长出这种无厘头的极品奇葩;
他更可怜自己,平白无故的就摊上了这么一家子莫名其妙的娘家人。
唉,本来睡得正香呢,却被这群怪物钓来干这么重的体力活。我是招谁惹谁了,真是躺着睡觉也中枪啊!
当刘青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客运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经过一整天的折腾,他感觉自己就要累的散了架子。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马不停蹄地去见了秋月。他要去告状。
而季秋月也正焦急地等着他呢。中午的时候没见到青山露面,秋月就觉得不对劲。
她用公共电话给青山打手机,却始终显示对方是关机状态,有心想去厂部大楼里问问,又怕被人说闲话,真个是进退两难。
可见到青山后秋月却傻了眼,“哎——你身上怎么脏兮兮的,钻煤堆里啦!”她见刘青山没吭声,于是又追问道:“你今天干嘛去了,手机为啥一直关机?”
“我去!别提了!”刘青山掏出手机啪地往桌子上一拍,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就在他弯腰撅屁股地卖力和煤泥的时候,旁边闲得五脊六兽的季秋天就闹着要借他的手机来耍耍,拗不过,就给了这小子。
哪成想季秋天这个大脑袋手机一拿在手里就是一顿嘚瑟,一会儿给这个哥们打,一会跟那个妹子聊,通话时常最少都在二十分钟以上,甚至有个电话都打到了广东,说是什么朋友的朋友。还好那边接电话的人也是爱搭不理的,没五分钟就给挂掉了。
刘青山当然不愿意了,自己的手机在山城这边打电话是要漫游的,然后再打长途,那通话费就跟滚雪球没什么两样。
现在一个多点儿过去了,充多少电话费也不够他祸祸的。“想唠啥用你家的电话打去,把手机还我!”他伸手想要把手机拿回来。
秋天正美在兴头上,哪里会这么轻易地就还给他。一个想要回来,一个不想给,然后两个人就绕着煤堆开跑。
结果一不留神,季秋天被绊了个踉跄,也是赶了巧,手机直接就被他给甩水桶里去了。
刘青山当时都要被气疯了,赶紧捞出手机就往下拆电池……
“看看!看看!俺说什么来着!”葛桂兰拍着大腿对着刘青山嚷道:“他手里拿着这么贵重的稀罕物你还敢追着他闹,这下崴了吧!”
她把弄坏手机的责任顺理成章地推到了刘青山的身上,同时又轻松地将儿子的错误摆平并使其置身于事外……
听着刘青山激动的「控诉」,秋月也很是心急。“手机还能用吗?”她首先最担心的是这个值钱的物件。
“不知道呢,等晾一晚上再看吧。”
“看把你给折腾的,一定是累坏了吧!你该不会是一天也没吃上饭?”小对象狼狈的模样令秋月满是心疼。
“早晨心急火燎地哪有心情吃!”刘青山一脸的委屈,“直到中午才吃上,你妈给我们每个人分了两个老式的大面包,还有一瓶汽水。”他气得把嘴唇都噘上了天。
“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想的,干这么重的体力活,就给个面包吃。那家伙,面包看着挺充数的,用手一捏还没个脚后跟儿大!”他在抱怨的时候还不忘记耍贫嘴。
“面包汽水,这是我家干大活时给主力的标配待遇,要是换了别人来帮忙可就是馒头就凉白开了。”
秋月说这话时一脸的认真,可刘青山是真心听不出这到底是实话还是笑话。
“你得好好说说你二哥,别再骚扰我了。他要是再这么折腾几次,我非死他手里不可。”这是自两个人认识以来,刘青山对季秋月第一次提要求。
季秋月虽然心疼青山,可她还是不想打这个电话,“过两天我再给他打,你看你累的,还是先赶紧回去休息吧!”她想把青山给支走。
“不行!”青山来了脾气,“你现在就打!”
“我倒是想打了,可你手机现在也用不了,咋给他打呀?”
“那好办!”青山拉起秋月的手就往楼下走,“用楼下小卖部的公共电话打。”
秋月没办法,只得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一阵寒暄之后才进入正题,“二哥呀,你就别再胡闹了,你知道来回跑这一趟有多累吗?又买车票又扣工资的,青山这个月的全勤奖都没了,这一下子损失好多钱呢!听话啊,别再干这样的事儿了……好了,我挂了,再见。”
“这就完啦!”青山不愿意了,他瞪着秋月。“我这连滚带爬地累了一整天,你两句话就完了!还不疼不痒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啊,难不成要专门给你开个庆功表彰会?电台报纸的再给你宣传一下!”秋月使起了小性子。
青山很是不满,他认为秋月这样做明显是在护秋天的短,也是在随意的应付自己。
“也太不拿我当回事儿了!”他生气的对秋月说:“你就知道向着这个秧子,该不会是你们事先串通好的吧!”
“刘青山,你就是再生气也不应该这么说话,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通知你了,哪能让你去挨这个累。我现在要你马上把句话收回去。”秋月睁大了眼睛瞪着青山,“另外「秧子」也是你能叫的吗!”她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