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也总算能够一天吃得上三顿饭,不用再挨饿了。
后来父母又得个机会,进到一个大饭店里去帮工。那时他们常会带回一些客人吃剩下的盘子底儿,不是像别人家喂猪或喂鸡,而是用来为孩子们改善伙食打牙祭。
第一次吃折箩的情景令孩子们终生难忘,他们终于尝到了传说中「大肉」的滋味。
为了抢肉渣吃,秋天和两个妹妹打了起来,三个孩子都哭了。
但是当把肉渣放到他们的嘴里后,他们马上又笑了。父母和大姐一直在笑,笑家里终于有肉吃了,还是免费的。三个人笑着笑着,却又都哭了。
因为怕被县城的人瞧不起,葛桂兰又一次转变了人生态度和生存攻略。
她开始学着当地人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就跟个道上混的社会人似的,总是弄出一副有身份有背景的作派,但充其量模仿出来的都是副地痞无赖相。
她说话也变了味,一张嘴就是胡喷乱放的,吹牛皮、扯大玄、骂大街、咒天地,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真的不能怪她,因为当地人大多数都是这副德性,尤其是结过婚上了年纪的女人表现得更为严重。
“现在好了,我们四个总算长大成人,多多少少都能自食其力的生活,再也不用爹妈为我们操心挣饭钱了。
唯一不称心的就是当时没钱上学,勉强的才混完个小学,而且还是八岁才上的学,哪像现在的孩子们,六七岁就上学念书。”秋月用遗憾的眼神望着车窗外。
“那你真是小学一毕业就跑出来了?”
“什么叫跑出来!我只是想多为家里挣些钱罢了。另外我也不想像妈那样活着,我有我有自己的打算。”秋月这才露出了心里话。
青山暗自庆幸,多亏秋月年少背井离乡的外出打工,要不然真不知道会被葛桂兰培养成什么样子。
他非常同情秋月家过去的境遇,但同时也抱怨妻子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没跟自己说过。“多多少少也得告诉我一些啊,有必要瞒着我吗?”
“谁瞒你了?我只想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忘掉,不想再提及,当然也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其他的你都可以省略不说忽略不计,但有件事情你至少在搞对象时就应该告诉我啊!好让我和我们家人也有个精神准备呀!”青山埋怨着秋月。
秋月侧过头来问:“告诉你什么事?”
“就是你妈爱装疯这件事啊!”青山瞪着大眼睛,很认真的对媳妇说道。
“谁妈爱装疯,你妈才爱装疯!”秋月嫌青山说话难听,不愿意了。
“我妈什么时候装疯了?你说话得讲究证据,得负责任,是不是?是你妈爱装疯,我妈没有!”青山较起真儿来。
“我妈没有,是你妈!”
“不对不对!你别胡搅蛮缠的不讲理,就是你妈!”
「谁不讲理!就是你妈」……
两人在开始吵的时候还是尽量压低着声音,但是随着情绪的变化,音量也逐渐提高。一时间在车厢里充满了「你妈!你妈」的声音。
“就是你妈爱装疯,是你妈!你妈!”秋月激动地嘤嘤哭着。
青山感受到坐在远处乘客的异样目光,他不甘心的闭上嘴,但心里却还在生气的想着:你妈不是爱装疯,是真疯了!
刘青山又一次探知了秋月的一个底线:任何人都不可以侮辱她的母亲,无论是实情还是杜撰,都是绝对禁止的,即便是她自己的老公。
听到青山的复述后,刘翰林和赵红梅这才知晓了关于葛桂兰与季卫国的传奇,老两口都是唏嘘不已。
尤其是赵红梅,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秋月这孩子太可怜了,不能再让他们家受苦啦!”她大慈悲心发作,决定不计前嫌,要将帮助秋月的娘家作为己任。
于是刘家就陷入了一个怪圈,开始不断的往复徜徉于对季家的愤慨与谅解当中,这是一个头尾相连的游戏,没有尽头,没有终点。
豆子又开始给刘青山上课了。“有那么一句老话说的特别好,叫什么树下长什么苗。你老丈人和丈母娘有谋略有胆识敢作为,他们弄出来的接班人也绝对会成为响当当的人物。那叫……青出于蓝青,你就等着你媳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你这话是损是夸呢,啥意思呀?”
“管他是啥呢,你自己核计吧!”
“有话说有屁放,别老拐弯抹角的!”
“那我就放给你听!”豆子顺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悬在了桌子上方。
他手一松,苹果自由落体着陆。这时他才曰曰道:“从树上落下来的果实,总是不会离树太远。”
“说人话!”青山不耐烦了。
“孩子总归是要随爹妈的。”豆子抄起苹果就啃了一大口,那嘴就跟榨汁机一样。伴随着果浆四溅,他表达出了自己的思路。
“比如说你现在还没结婚没对象,然后奔着结婚去找对象,这时候有人给你介绍来一个,你接下来该怎么操作?”
“你是说相亲?那就相呗,俩人找个清静的地方,聊一聊、唠一唠,合适就牵走,不合适就闪人!”
“说的轻巧!要是个有心人,按照以前的做法,在相亲嫁娶之前一定要先去打听一下对方家人的品行。
不是明察,而是暗访。看一看对方的父母都是什么角色,什么人性。要是娶儿媳,那就主要看丈母娘,要是嫁姑娘,那就重点考察老公公。”
“你累不累呀!”
“别插嘴,我话还没说完呢!”豆子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子上,指着果核里露出来的苹果籽,“你看,果籽是生在果核里,果核是长在果肉里。这果子长得好,将来用它的籽培成苗,长成的果树就好,结出来的苹果才会又大又圆又好吃。
这叫什么?这叫遗传基因。我们在婚前去看对方家的父母,就是看遗传基因。
通常来讲,女儿随妈,儿子随爹。如果爹妈品德好,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孩子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要是爹妈品德不好,整天偷东摸西,今天跟这个搞明天和那个扯的,那养出来的孩子也好不到哪去,将来不是给自己玩死就是给自己玩进去。”
“有什么样的爹妈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刘青山心浮气躁的给总结了一下,“这道理谁都懂,还用得着你说!”
“道理都懂,可临到自己头上你得做出来呀?你做了什么呢?去年中秋屁颠屁颠地跑人秋月家去,都已经看到她妈是什么模样了,都已经品出来她爹是什么德性了,也已经知道她那个傻逼二哥是什么人品了,你咋还往坑里跳呢?”
“我……”刘青山一时语塞,“我不是已经跟她那什么了么!”
“什么这什么那什么的,管他什么都没关系!当时给她扔个两三万,告诉她你本就不值这些钱,但我这次就让你赚了,从此以后咱俩谁也不认识谁,立马搞定!”
“你放屁!”刘青山急了,他起身抬手就要打。他和秋月已经结婚,成了夫妻两口子,别人侮辱自己的老婆可不行,哪怕是自己的好哥们也不能例外。
“口误!口误!”豆子慌忙赔罪,“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动手,到时候让你随便打,我躲都不带躲一下的。”
刘青山喘着粗气坐回原位,看豆子怎么往回找补。
第49章
莫名其妙的婚礼 01
“太激动,说秃噜嘴了,忘了你们已经结婚这个茬儿。对不起啊!”
豆子像只讨食的土拨鼠一样,两爪合什不断给刘青山作着揖。
他半是嬉皮笑脸半是认真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想说,两个人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大家只是谈恋爱,又不是定终身,即便是犯了错误也没关系,都是你情我愿的,没有谁对不起谁的说法。
只要觉得没有处下去的必要,两边随时随地都可以撤离,那个时候你也许花个两三万就能止损。
但现在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了!你刚才说她亲戚家又是她姥家的那么个穷法,我就知道完了!
你们结了婚,就跟她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这回你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你完了,往后不管搭多少钱也都是没头,你完了,你真的完了!”他一口一个「完了」,仿佛刘青山这辈子都没得救了。
豆子今天说的这些话,其实青山在心里也考虑过。当初他以为结了婚后就可以把不相干的闲杂人等踹一边去,然后跟秋月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怎料越往后面牵扯的越多,现在更是乱七八糟的粘了一身,根本就摘不干净了。
“谁家还没点事儿呢,娶了谁都一样。”刘青山又陷入到自我麻痹之中。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对着豆子坏笑道:“你跟我说得这么热闹,那你对洪博家进行过侦察没有?”
“我……”豆子不好意思地支吾着,“我看人儿比你准,用不着!再说你家秋月是什么家境,俺家洪博又是……”
言多必失,还好他及时止住了后面的话头。即便是最要好的朋友,有些话也是不能乱说乱讲的。
轻的会扎了朋友的心,重了极有可能会伤了朋友间的感情。
不过有件大事今天必须得对青山说,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特别郑重其事地对刘青山说道:“你豆子哥我也要结婚了,你就准备好份子钱等着参加婚礼吧!”
青山和秋月是在十号的下午两点钟才从山城回到家里,他们前脚刚一进门,后脚葛桂兰就打来了电话。
秋月对母亲说自己和青山已经去看过姥姥了,刚回来。本来想顺路去家里看看的,但是太累了,又怕时间来不及,所以就没过去。
她以为是父母要挑自己的理,怪罪她没回去看看,就一个劲儿的给母亲赔不是。
但是葛桂兰给女儿打电话的目的却完全是另一码事。她以一种特委屈的腔调对秋月说:“你结婚连个婚礼都没有,俺这当娘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这事一想起来就难受,给俺难受得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你说说,这么令人遗憾的事情咋就摊在俺亲生闺女的身上哩。
现在俺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着要在山城给你们补办一场婚礼,也算是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
秋月听母亲又谈起自己婚礼的事情,心里也是一阵的难过。
但她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对母亲说道:“不用了,婚礼再怎么办也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我也没啥可在意的,另外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你就别费心思操办了。”
“你不在意俺在意!”葛桂兰忽然变高了调门,“再说俺也没费什么心思,就是把大家伙都找过来聚一聚,一起吃顿饭。没有庆典,也没有其他的节目,挺简单的。”
“我们上班都挺忙的,哪有时间去补什么婚礼呀!”秋月想推掉这事。
葛桂兰早就考虑到女儿会这么说,她把电话筒一掂,“这点早就替你们想好了,时间安排上肯定没问题。俺本来是要把时间定在下周六的六月十六号。
但人家都说那天忙,选在那天结婚的人太多了,随份子的都怕赶不上场子。
俺就把日子又改在六月十七号,那天是星期天,你们也应该是休息的。
到时候你公公婆婆就不用来了,俺知道咱也请不动他们。反正他们不来正好,省得俺看见他们闹眼睛。”
秋月听到这里赶忙捂住了话筒,她向四下里看了看,还好没人在近前。“妈呀,你别忘了俺现在是在哪儿,说话就不能注意点儿么!”
“行行行,看把你吓的那样,俺告诉你,不用怕他们,你嫁到他家是去当媳妇享福哩,不是去当老妈子受气!”
“好了好了,说几句就行了,真要是再惹出来麻烦你让我怎么在这待下去呀!让我怎么见人家呀!”秋月小声的叮嘱着老娘。她真是怕了,怕自己的老娘再引出什么乱子来。
提到青山的家人,葛桂兰忽然又来了主意。“如果青山他大哥大嫂能愿意过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想什么呢!”秋月对自己的老娘也快受不了了,就想把这事给对付过去。
怎料当妈的已经堵住了她的后路,说请柬都送出去了,电话也都打过了,再想推掉是不可能的,必须得回来。
葛桂兰末了还告诉女儿,要把婆婆给她买的金首饰全都给戴上,再整套红衣服,还要穿上红皮鞋。
秋月无奈,只好又跟青山和公公婆婆商量。刘家人其实很反感这种事情,但是将心比心,觉得季家补办婚礼也是可以理解的。
赵红梅摇着头长叹一声,“你们小两口只管去吧,也算是让秋月的爹妈遂了心愿,去了块心病。”
青山听父母的,就着手准备和秋月回去办婚礼的事情。不过这时间卡得挺悬,差点没和豆子的婚礼撞上。
原来豆子的婚礼就定在了他们的头一天,六月十六星期六,多吉利的数字。
“豆子和洪博办婚礼咋这么急呢,也太仓促了,怎么着也应该提前一个月告诉我们呀!”秋月对豆子即将要举办婚礼很意外。
“其实他已经准备一段时间了,不过一直在犹豫着婚礼到底是办还是不办。”
“怎么,他不想跟洪博结婚?”
“不是不想结婚,而是他们出了意外。”
“怎么了?”秋月立即紧张了起来。虽然豆子跟香君一样都对自己有些成见,但她还是没把豆子当成外人。
毕竟当初是豆子出了主意又出力,才使得自己和青山成就了终身大事。
青山嘿嘿一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俩人防护措施没做好,他们是奉子成婚。”
“什么,你说豆子和洪博是奉子成婚,这么说洪博怀孕了!”
秋月一愣,然后也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她觉得这一对才是真正的欢喜冤家。
也难怪大家都对豆子与洪博的婚礼感到意外,这俩人分了合、合了分的,没想到最后竟真的成了夫妻,而且还是先怀的孩子。
“反复无常是小人!鉴定完毕。”这是刘青山在拿豆子寻开心,而豆子对待婚姻却有着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