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低着头,用手指头来回地搓着鼻子来掩饰内心的尴尬与慌张。刘青山这下也傻了眼,心说我可没招了,非漏了不可!
面对这种场面葛桂兰仍是不慌不忙,她非常镇定的对大家说道:“人家三姑爷家里富裕,闲着没事的就常去那些个地方,都熟得很哩。对于人家来讲,这次就又当是一次闲遛跶了,犯不上又是照又是录的,用不着。要是想看哪里的景色,人家抬屁股就去了,看照片多没意思。”
“我去!”刘青山的肚子出现一阵抽筋似的疼痛,那是由于剧烈地暗笑引起的。
因为怕大家再整出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葛桂兰赶紧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接着说道:“俺寻思着,女儿结婚这么大的喜事要是不办上一桌两桌的话,肯定会被大家挑理的。于是俺和老伴儿就想着要把亲朋好友们都请过来聚一聚,也算是对大家有个交待。并借这个机会向大家表示感谢,感谢大家对俺们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顾。”
葛桂兰说到这里便站直了身体,然后非常恭敬的给在场的人们鞠了一躬。
忽然她灵机一动又想到了什么,趁着思路还没散乱,她必须立即就得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给大家听。
第52章
莫名其妙的婚礼 04
“还有啊,在座各位都是山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是俺们家的至亲好友,和俺家有着过命的交情。
俺今天请来的,可都是应了这些条件的。换了那些关系一般般的,没名没号的,俺可是没稀罕请!”
葛桂兰的讲演不仅把宾主之间的关系拉得异常近乎,而且还极大抬高了来宾们的身份,同时更是满足了某些人的虚荣心。
于是有人鼓掌叫好,“还是老季家的大嫂子有水平,说起话来杠杠的,谁也不好使!给大家说句实话,俺们有几个不是面儿上走道上混的,就是不爱往出说。人家几句话就把俺们这些表面上看似普普通通的人给点破了,眼力真毒啊!”其他一些人也大声地附和称是。
刘青山听着这些话都挺耳熟,他不知道山城人的脑袋瓜子里面到底都塞了些什么,互相捧臭脚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仿佛不装一把就会死一样。
季卫国也想再白话几句,但发现男女老少们早就已经甩开腮帮子吃上了。看着也没人关注他,就知趣的以一句「吃好喝好」带过千言万语。
在一片碟子碰碗的进食声中,季卫国两口子领着三女儿三女婿挨桌的敬酒「认亲」。
因为季家现在住的地方是近几年才搬过来的,秋月一直在外打工,所以这些街坊邻居她基本上谁也不认识。
刘青山和媳妇在丈母娘的带领下穿梭于酒桌之间,他发现这些来宾的吃相都很差劲。
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食欲,但却都是在强迫自己吃东西。
至于大家为什么吃不下去也要硬往下塞,青山估摸着,可能是因为都想要把份子钱给「挣」回去。
实话实说,季家这次组织的宴席规格档次相当低,低到得进地下室才能摸得着。要是按照葛桂兰的讲话风格来说——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儿。
每桌酒席上只有十二道菜,其中有一道还是用汤凑的数。
虽然装菜盘子尺寸很大,但是所谓的「硬菜」、「横菜」「过油菜」却少得可怜,三盘闪着油光的肉食在八菜一汤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若是想要为这些菜码提炼标签,能迅速得出以下三个词汇:简约,低脂,高纤维。在这十二道菜的映衬下,来宾们的脸色显得比盘子里菜叶子的颜色还要绿。
“你家三姑爷子是干啥的?”一个街坊忽然问季卫国。
“他是省城一家大工厂的领导,和秋月是一个单位的。”葛桂兰抢着回答道。
这位街坊对着葛桂兰一拍手,“哟呵,那可敢情好,正好让这小子照看着你家三姑娘。”然后他又对着青山说道:“那就劳烦三姑爷子了,就看在俺这当长辈的面子上,你就给你媳妇安排个轻巧活干干,可别让俺三侄女累着哩!”一众人等立即附和着,「对啊」、「那是」之类的言语此起彼伏。
刘青山咧着嘴看着眼前这个人,真想问问他老人家贵姓,一顿能吃几碗干饭!
葛桂兰非常牛气地叉着腰,冲这个街坊的说道:“这你放心吧,俺们家秋月跟他是一个级别的,在那也不用干活,尽是看着别人干了。谁要是干得不对劲,她立马就让人返工,可牛逼了,杠杠的,谁也不好使!”刘青山赶紧连连点头,用以佐证岳母大人的说词。
在一张酒桌前,葛桂兰非常郑重的向刘青山介绍着一位光头男子。
此人不仅光着头,还光着膀子。他前胸后背都刺着密密麻麻的纹身,很难再找出一块正常的皮肉来。
青山觉得这个人要是再想刺纹身的话,也就只能再弄几个标点符号之类的图案了。
“哥们身上这两条龙刺得怎么样?”光头男子「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胸脯问刘青山,希望能够得到他崇拜式的肯定。
可青山却觉得那不像是龙,倒更像是两条带鱼。因为刚才葛桂兰在作介绍时刘青山光顾着看「带鱼」走了神,什么也没听清,也不知道他是谁,所以就只好在心里称他为「带鱼哥」。
青山猛点着头,称赞着带鱼哥的纹身好看,有品味。带鱼哥则用拳头捶了捶青山的前胸,威猛的说道:“你在省城要是摊上什么事用不着担心,只管跟俺说一声就好了。俺在那边也有一帮铁哥们,什么大南三胖子,小北张拐子的,都熟!说句话都好使!”
刘青山对带鱼哥千恩万谢,表示情已领下,其他的就不必了。
“这个你们应该叫大爷。”葛桂兰指着一个戴着绿色帽子的男人对女儿女婿介绍着,刘青山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到那顶帽子上。
这是一顶已经被淘汰掉的旧式军帽,但颜色保存得依旧很鲜艳,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褪变淡。
看来戴它的人很是精心仔细,也许只有遇到重大的场合才舍得把它给「请」出来。只是上面没有徽章,成了一顶名副其实的绿帽子。
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这位「大爷」敞胸露怀的穿着一件洗飞了颜色的中山装,但他就是不肯把帽子摘下来。
刘青山上前点头行礼,并向这个人敬了酒。他是绝对不会向这种人叫「大爷」的,但也不想让这个人管他叫「大爷」。为了能够记住有这么个人,青山暂时在心里称其为「绿帽男」。
“这大老远的,你们是咋回来的?是自己开的车还是司机给开的车?”绿帽男问小两口。“俺们是坐火车回来的。”秋月回答着,并为他点着了一支烟。
一听这话,绿帽男用力地咧歪着嘴,一抽一抽的,脑袋也跟电风扇一样来回的摆动着,“这……你扯不扯!”
他一脸无奈的把头转了两个来回,同样的话也连说了两句。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看刘青山和秋月,而是随着脑袋的转动,向空中释放着焦急而不屑的神情。
刘青山也很着急,不知道绿帽男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看着他干着急也说不出一句整话的样子,真怕把他给憋坏了。
“你……倒是买辆车呀,这么大的领……导,哪有不配小轿车的道理!”绿帽男终于把话给说全乎了。
葛桂兰一看又要被人打脸,急忙接话:“人家上下班都有专车接送,是公家专门给配的。但出私车可不行,只能公干。”
刘青山想笑,通勤大客确实属于专车接送,老丈母娘在回答这个问题时还算是比较厚道。
“公车能咋的!公车……你让它给你跑一趟山城都不好使呀?这不就是说句话的事么!还是份量差点儿!”绿帽男咧歪着嘴,失望地看着季家人。
倒是被踢了场子打了脸,葛桂兰一脸的不高兴。她不是冲着绿帽男来气,而是为女婿不能为她长脸而郁闷。
她在心里怪罪着刘青山没有出息,连辆轿车也混不上,让她当着这么多的街坊邻居丢了好大的面子。
下一位还没等葛桂兰开口,便声音洪亮的对青山和秋月作起了自我介绍:“我是你家后街的邻居,你们叫我张叔就行了。我是一名工人,国营工厂的工人!”这个人很自豪地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刘青山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工人同志显然是不愿与那些社会闲散人员为伍,他把自己的椅子特意向外拉出去半步多,与旁边的人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说三姑娘,你们那厂子也是国营的吧?”工人同志很认真的问秋月。秋月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单位是家私营企业。”
闻听此言,工人同志的面部表情可以用深感失望来形容。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不是国营厂的呢?这都一表人才的,咋就没能进国营厂呢?”他自然自语着,似乎在替小两口不是正规军的组织关系而忿忿不平。
一位接一位的敬酒让刘青山有些吃不消了,长时间的缺觉再加上大量的饮酒令他感觉头痛欲裂昏昏欲睡。
在这种状态之下,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和别人对话交流,出现了许多答非所问的情况。
季卫国和葛桂兰几次提醒他,秋月也是一个劲儿地架着他的胳膊,这才勉强熬了下来。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怎么样,俺说什么来着,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老季家吧!从省城弄一个白痴来当女婿,以后可有戏看咯!”
见大家一个个交头接耳兴灾乐祸的模样,葛桂兰挂不住脸儿了,她认为这是刘青山在有意的给她上眼药,于是向大家解释道:“俺这三姑爷酒量不大,喝两口就迷瞪了,让大家见笑啦!”她想往回找些面子。
可能是季卫国想刺激一下刘青山,希望让他立马就变得更精神些,突然大声向大家宣布道:“俺三姑爷家里是有大买卖的,实力雄厚着哩。俺家秋天的工作就是他大哥给解决的,赶明儿就要到省城去上班咯!”
这一招果然奏效,青山猛然一惊,立即就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完全脱离出来,变得异常的精神。
“这都是哪有的事儿呀?有这么求人办事的么!”他扭身要向老丈人问个明白,秋月在后面偷偷地拽了他一把,那意思是说你可别在这里捅娄子。
其实季卫国这么说话有他自己的想法:俺先把声势造出去,在大伙儿面前你也不能折俺面子,这样就算是答应下来了。到时候为了大家的面子都好看,行不行你也不可能不管这事。
一个老么咔哧眼的糟老头子正嚼咕着一大口菜,听了季卫国的显摆后就拍了起了大腿,唔嘞唔嘞地对青山说道:“那可太好了,这事儿呀就这么办了,秋天的工作就全靠你来张罗啦,要多上心咯!”
他说完嘴巴一拱一抿的,妄图把嚼成渣的菜沫子从牙花子和腮唇之间给挤下来。
费个屁心,就你这模样的最招人烦了,吃东西都塞不住你那张讨人嫌的嘴。刘青山毫不掩饰内心里对这种人的厌恶,当即表情就变了模样。
在全都敬过酒后,青山发现了奇怪之处。现场只有八桌酒席,每桌十人,人员组成全部都是季家的新老邻居,可季家的亲戚们却是一位也没见到。
而且佟振东的父母也没出现,这太不合常理了。不过他又很快释然,在季家不合理即合理。
另外他一直在担心一件事,怕在火车上遇见的那对狗男女突然也会出现在这宴会上,还好上天开眼,这个担心并未应验。
这都是什么人呢?刘青山看着眼前这群人从内心里发出了灵魂之问。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掉价」了。
酒席结束时葛桂兰还意犹未尽地冲着往外走的人们叫喊:“俺们家三姑爷最认亲啦,往后你们在省城有什么事尽管说,他指定是全力的支持!”
季秋天今天很乖,在大家的面前稍露一小脸后就没了踪影。
原来是一直和佟振东躲在一个小单间里大快朵颐,那里有几大盘子他亲自在后厨克扣下来的美食。
大家都在忙着收拾东西,秋季却抱着秋月不撒手了,她央求着:“三姐,你也帮俺在省城找份工作吧。”
“咋又想起去省城了?你现在不是有工作吗?”秋月用双手捏着妹妹的脸蛋儿。
在外面再好也是背井离乡,远离父母亲人的滋味不好受,她还是希望妹妹老实的待在山城。
“连秋天这样的秧子都要去省城上班了,俺差哪啦!”秋季不服气的说道:“俺是不会输给这种废物的。”
秋月笑着对妹妹说:“那都是没影的事,咱爸也就是那么一说。”
“不可能,他哪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撒谎,绝对不可能!”
秋季也并非认准了季卫国说的就是真事,这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而已。
她想借这个机会像三姐一样远走高飞,好离开这个一天也待不下去的鬼地方。
“我就是想给你办也没那能耐呀,要不然你去问问你三姐夫吧。”
秋月把妹妹给哄走了,心里却疑窦丛生。看来二哥花钱找的那份工作一定是出了什么差子,所以父亲才这么着急,非得要借着今天把秋天的工作给落实。
她记得上次父母也提到了这事,只是当时没说明白,这次她要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3章
莫名其妙的婚礼 05
“妈,你瞅出来没,四妹跟三妹夫好像要有事儿!”秋菊的眼睛里面容不得一粒沙子,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于是就趴在老妈的耳朵边上去偷偷嘀咕。
在为她刚才看到秋季对刘青山连搂带抱的,两个人的表现比两口子还要亲密。
秋季跟三姐夫软磨硬泡,不过是为了让他帮忙在省城找个工作。
可刘青山现在的脑子里就是一堆糨糊,根本就听不进去小姨子在说些什么。
他一心想着要怎么跟老丈人把舅哥的事情给掰扯清楚,脑子就分了神。
正当秋季在那对他喋喋不休的时候,他却不声不响的径直走开了,也没回答秋季的问话。
“有什么了不起的!求你办点事还想拿我一把。”秋季以为三姐夫态度傲慢,就准备恶搞他一下。
机会说来就来,秋季看到青山正呆头呆脑的站在那里愣神,就趁着这个工夫偷偷跑到他的身后,突然前胸贴后背地靠在了青山的身上,同时迅速地用膝盖在青山的腿窝子上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