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决定今日要给自己放假。
“想去哪里?”
“还没想好,总之开出去再说。”
庄律森一言不发地照做。
一键启动按钮被按下,ACC灯亮起,矩阵前灯在对墙投射出两道锐利的弧光。
陈棠苑摸到包里与身份证夹在一起的驾驶证,一脸兴奋地按住他的手。
“等一下等一下,换我来开。”
庄律森怀疑自己听错:“确定吗?”
尾音才落,陈棠苑已经下车跑向右边,将人从驾驶位上拉出来。
车辆自检完毕,陈棠苑踩下刹车,点火启动。小兽睁眼咆哮,层层叠加的引擎声浪催动肾上腺素。
“我好久没能开车了!”提速产生的推背感强烈,陈棠苑握紧方向盘,声音愈发地雀跃,“我们去西贡,兜风,看海!”
开出闸门,中环的交通一如既往的繁忙。
港城车多路窄,却鲜少堵车,大都会市民生活节奏飞快,走路像跑,驾车也像开飞机。
庄律森不确定她车技如何,欲言又止地盯紧路况,又在红灯路口替她切换驾驶模式。陈棠苑余光瞥见,语气轻松道:“你放心,我车技不错的。”
说罢,待绿灯亮起,方向盘一转拐向东区走廊,车身划破空气阻力拉出一个漂亮的横弯,轮胎飞快擦过路面,重心稳定而舒适。
不忘歪头得意地朝他飞去一眼,如愿听他赞道:“嗯,厉害。”
车子一路贴着维港边缘开出去,逐渐将摩天大楼甩在身后。
上了跨海大桥,陈棠苑稍稍降了速,放下两边车窗,任潮湿的海风漫卷对流。
“我开车都是跟我三哥学的,他总说自己是太平山车神。”陈棠苑想起一些陈年往事,径自笑个不停,“从我刚拿到驾照开始,一直都是他带我出去练车。”
“不过你别以为他真的这么好心,放着全港单身少女不管,天天把时间放在我身上,全是为了让外公点头同意他买新车。”
“结果他第一次带我去氹仔下赛道,车就被我开到爆缸,回家还被外公打,气得他一个月没有同我讲话。”
庄律森手背撑住太阳穴,偏过头看她神采飞扬的侧脸。瑰丽的阳光跳跃在她身周,镀着梦幻的金色。
他弯唇无声地笑笑。
陈棠苑仍沉浸在回忆里,好笑道:“其实从小到大,各种浑事都是二哥三哥带我们去的,但是大哥被打得最多。”
“听起来你们兄妹间感情都很好。”
“是还不错啦。”陈棠苑认同道,“外面有些三流杂志喜欢乱写,其实我们家真的已经算好的了,没有太多大家族的糟心事。”
透过车内后视镜朝身边人看了一眼,她不禁假设,如果没有那些阻碍,他一定可以与她的家人相处得很好吧。
他们在一起不会讲工作上的事,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在商务场合与她的几个表哥打过照面。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陈济千,就是我大哥,总觉得你们一定可以聊得很来。”
“见过,在杂志上。”庄律森点头,“似乎总是与太太一起入镜。”
“对,这个是真的,不是乱写,我大哥的确很护着她。”陈棠苑也笑。
庄律森简短地应了一声,没有追问。
他近日倒是恰好听说起一些关于陈济千的传闻,关于婚姻状况的不稳定,关于与父亲间的不和睦,各种版本都有。
但他无意向她套话打探。
陈棠苑却不觉得这些值得向他保密,一心想与他倾吐家事。
“不过他们最近确实不是太好,我大哥最近为她突然提离婚的事情焦头烂额,现在都还在温哥华没有回来。”
陈棠苑自己开了口,庄律森只能接着附和道:“好端端,怎么要离婚。”
“怎么说呢,也不能算是我哥的问题吧。其实他们两个当初是自由恋爱,只是表嫂这么多年都还不适应她的婚后身份,不习惯面对媒体,也不擅长交际,一直融不进太太团,所以舅舅非常非常不满意。”
陈棠苑紧接着叹了一声:“是不是好复杂?如果换作是我,可能也没办法。”
他声音始终很平静:“苑苑,你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或许吧。”陈棠苑张了张口,还是顿住。
可是她有其他烦恼。
不过,算了。谁又能事事如意。
庄律森一边听着,没有任何犹豫地,迅速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近期的日程安排,抽出时间将温哥华加入行程。
陈济千作为嫡孙,自小就被陈老爷严苛栽培,近年逐步接手几个下属子公司的业务后,投资与决策屡屡得胜,表现不俗,下一代接班人的地位非常稳。
是他一定要找机会拉拢的对象。
既然消息自己送上门,即使是陈棠苑毫无防备下的主动告知,他也照收不误。
思考完毕,庄律森主动截住话题:“不是要去西贡?该转弯了。”
陈棠苑应声抬头去看路牌:“噢。”
车子转入西贡码头,路边成列的椰树晃着婆娑的树影。陈棠苑以一个完美的侧方停车完成本次驾驶,松懈下来,伏着方向盘稍稍休息。
直到庄律森将她扔在后排的手机和包包重新递过来,她才记起那条红钻项链还被她带在身上。伸手触到盒子的一角,她定了定神,整个取出来。
手心里骤然间多出一件物品,庄律森低头扫过一眼,认出这是他送她的礼物。
他当作没反应过来,语气随意地问:“给我的?”
一边掀开盒子。
心形红钻果然静静躺在锦缎上。
陈棠苑垂眼看他意外顿住的动作,小声斟酌着措辞:“其他礼物,我都收下了的,但是这个。”
“嗯。”庄律森率先轻笑道,“钻是小了一点。”
他伸手将她揽在臂弯里,商量道:“暂时先将就一下?以后再换。”
“开什么玩笑。”陈棠苑无语,无视他的装傻,直截了当地扣紧盖子,钻石的光芒熄灭在盒中。
“太贵重了。”
“苑苑,不过是颗石头,你若是看得上,就拿着玩一玩。”他语气轻描淡写,说得像是沙滩上的鹅卵石,随便捡。
陈棠苑还是沉默,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为难。
没有坚持,庄律森揉揉她的长发,安慰道:“没关系,不喜欢就算了。”
“不是不喜欢。”不希望他会因此不开心,她连忙纠正。
但他已经先一步下了车,绕过来给她开门。
“饿了没有?先去吃东西。”
作者有话说:
小庄:日常被拒。
感谢送出营养液的小天使:biu 20瓶,白羊5瓶,眠3瓶。
◎最新评论:
【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点更新吧】
【小庄真的太有魅力咯】
【叹气怎么没人硬要送我宝石哈哈哈哈哈】
【芜湖等到更新了!文很好看大大加油!】
【小庄:先从哥哥开始,铺平娶苑苑的道路
(今天打出“苑苑”名字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宛宛”)】
-完-
第77章 、纯真幻想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
位于新界东部郊野的西贡区依山傍海,拥有许多风景绝美的离岛和远足山径,隔绝于闹市,素有港城后花园的称号。
街市大多还保持着上世纪的渔村风貌,矮旧的民居底层支着商铺,灰蓝的遮阳篷布将天空与艳阳层层切割。
各式摊贩聚集在红砖小巷两侧,延绵成一条热闹的集市,伴随着与港九两地截然不同的古朴悠闲气氛。
陈棠苑手里捧着一份蓝莓酱格仔饼,酥脆的香气萦绕到鼻尖,咬一口,中央的淡奶夹心溢出来,甜蜜扩散在口腔。
她低呼一声:“烫烫烫!”
庄律森好笑道:“慢点吃。”
一边替她接住油纸袋,容她腾出手来翻纸巾。
陈棠苑随便吃了几口垫过肚子,拖着他的手风一样去往下一间店。每次来西贡,除了爬山出海吃海鲜,她还有自己的一系列私藏美食清单。
她边走边兴致盎然地与他分享:“西贡有间西饼屋的菠萝油特别特别特别好吃。”
一口气用上三个“特别”来强调。
“我偶尔都还会让司机专程开车过来买,不过怎么都比不上新鲜出炉。”
小店的招牌还未入眼,浓郁醇厚的面包香味率先飘过来。
工作日的游人不算多,但西饼屋外仍然不分时段地排着长队。陈棠苑加快脚步走过去,站在队伍最末端望眼欲穿。
盛暑午后,日光灼热无情,连影子都被晒得缩进墙根。庄律森换了个位置站在她身畔,替她挡出一小片阴凉。
两人本就外形抢眼,站在一起更是加倍地吸引眼球。担心陈棠苑被人认出来,庄律森朝她指了不远处的某间甜品店。
“我来排。”他提议道,“先到那边坐着等一下?”
“不去。”陈棠苑丝毫不嫌热地黏住他,“我们一起。”
他谨慎地遮住她:“万一被谁拍到。”
就算这里是远离闹市的城郊,到底也还在港城地界,保不齐会遇上阴魂不散的狗仔。
陈棠苑怏怏地扁了扁嘴,目光搜寻到附近卖遮阳帽的摊贩,快速跑过去,挑下两顶手工编织草帽,自己戴好,又折回来也替他戴上。
宽边帽檐弯出弧度,她大半张脸掩在阴影里,笑容依旧亮得晃眼。
“拍到就公开呀。”她笑嘻嘻的,“不好吗?”
“好。”庄律森顺着话应道,又逗她,“那我马上联系报馆。”
说着,却一边将她拉到身前护得严严实实。
陈棠苑也笑,转了个方向与他面对面站着。
以两人的高度差,她仰起脸来,唇部恰好贴上他的下巴。随着她抬头的动作,他十分自然地在她唇上琢了一下。
一个柔软的,带着蓝莓味的甜吻。
庄律森不禁笑了笑。似乎与她在一起之后,吃过的甜食数量比过往加起来还要多。
而陈棠苑本人也像是飘着清新果香的小甜酒,让人沉醉微醺,却又还能保持清醒。
蓦地,让人想起莎翁十四行诗的第十八首。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
队伍逐渐缩短,两人买下两份菠萝油和半打葡挞,又找了一间冷饮店坐下。
新鲜烤制的菠萝油表皮酥脆,冰冻牛油被高温灼化在软糯的面包中央,口感浓郁醇厚,比例恰当。搭着解腻的青柠梅子汽水,腌制过的黄梅浸在苏打汽水里,清凉消暑,与夏日最合衬。
陈棠苑用竹签戳了纸碗里的甘梅炸粟米送到庄律森嘴边,看他顺从地吃下,殷勤问:“好吃吗?”
庄律森简短地“嗯”了一声,将食物咀嚼完毕,才回道,“好吃。”
“好吃那就都是你的了。”陈棠苑顺势将纸碗朝他面前一推,托腮看着他。
她典型的眼大肚小,看到什么都想尝,又什么都吃不完。庄律森也习惯了给她当食物回收站,抽出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
两人正并排坐着,庄律森手臂环搂着她,抱得毫无缝隙,一本正经道:“我没有手吃东西了。”
陈棠苑扑哧一笑,伸手拍他收在她腰间的手掌:“那你放开。”
“不放。”他倾身收得更紧,下巴蹭着她的脸颊,近近地耳语,“怎么办?只能让苑苑来喂。”
室内冷气充足,冒着森森的凉意,但她依旧感觉脸热,像一颗粉润的桃子。
这时候他倒是能腾出手来揉她的脸了。
“苑苑。”
陈棠苑:“嗯?”
他用目光示意她,嗓音含着笑催促:“我想吃鱼肉烧麦。”
陈棠苑只能重新拿起筷子,心中好笑地想,有些人是不是跟着她甜食吃多了,居然可以变得这么黏人。
他吃东西的时候几乎不会发出声音,也不怎么说话,坐在老旧的小店里吃街头小吃也能吃出一种优雅矜贵的感觉。
冷饮店里很清净,老板将葵扇盖在脸上,窝在柜台里听广播。他们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供消磨,便一直坐在这里将最炎热的时段消磨掉。
陈棠苑懒洋洋地倚着庄律森翻看店里的过期杂志,这么巧便翻到与陈家舞会相关的内容。
可惜连她和陈玮芝的照片都是错的,内容更是假到离谱。
城中名流巨贾们的一举一动不知养活了多少报馆。随意用一些陈年旧照加上道听途说的风言风语,就能蹭着热点编排出一期新专题,再贴上一个耸动神秘的标题,销量便节节攀升,只要描述得足够浮夸,多假都有人信。
再向后翻,内容写到江婉玉才参加完舞会,转天便在网上被曝光得沸沸扬扬的黑料。
撰稿人开篇便点明这出闹剧的指使者正是陈家幕后的话事人陈老太。
传统豪门里的老一辈素来看不起娱乐圈,认为媒体与狗仔都是被这些戏子引来的,着实扰人清净。更不喜他人借着自家的名号来抬咖,所以偏要出手打脸。
还因此与寰宇传媒的集团主席周冯曙闹得极不愉快。
一通分析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连陈棠苑都差点要信了。
但她心中清楚,江婉玉如此能闹腾,无非是背后有周世伯为她撑腰。外婆根本不会为这点小事与寰宇集团翻脸,就算真想出手删掉新闻通稿,也不可能通过周家的太子爷周蓦昱。
自始至终,她怀疑的人选只有一个,而她还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他。
陈棠苑抬头端详起庄律森。
“怎么了?”感受到她探究的目光,庄律森垂头在她额角印上一吻,视线随后落向桌上摊开的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