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探案录——芋泥鲜奶茶
时间:2022-03-16 08:09:25

  幸好那书信没有被裴誉取走。她想,司徒岳的宅子是再也待不下去去了,稍后还得让人把此处清理干净。
  若宅中空无一物,裴誉纵是有天大本事,也推断不出什么,更不可能到大梁皇帝面前伸冤。
  另一头,裴誉数次回头,见无人再追上前,方才慢了脚步。衣襟处已渗出微微的血迹,没想到那女子看似柔软,剑锋却如此凌厉,还出其不意,将那叠司徒岳往来西凉的文书全都带走了。
  只不过……裴誉从衣襟内,取出一张染了血迹的纸张。那是他最开始放在怀中的,虽然此刻他仍是看不懂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可他知道,这是自己通往定西之败真相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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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查阅的速度能更快些,成宣不仅喊上了延景,还把许如千也带上了。见许如千一直都是落落大方的模样,想来这两个冤家已是没什么龃龉了吧?
  说到冤家,不知她和裴誉算不算两个冤家……呸呸呸!成宣心中不屑道,谁跟他是冤家。
  她定了定神,把府衙取出的,近两三年来在暗巷小道曾发生过的,属于女子被迷晕后受虐的案件卷宗全数摊在案几之上。
  因为数量甚多,带回大理寺不仅手续繁琐,且耗费时间。她便请府衙为她腾出了一处空位,专供他们三人查阅。
  成宣对他们二人道:“两位记住,我们要找的受害女子,年纪应与高小莲相仿,手法一样是先将女子迷晕,然后对她施暴。”
  “也许手法细节上有微弱的差别,毕竟凶徒犯案后,会根据实际情形,一次次调整自己的行动,好让自己更容易得手。”成宣先翻开了第一份卷宗,边看边道。
  许如千打了个寒颤:“莫非,这就是熟能生巧?”
  “你也可以这么说。”成宣不以为然,把手上率先看完的一份放到一旁,“怀疑是同一人犯案的卷宗,我们就放在这边。”
  延景和成宣看文书卷宗看得多了,向来一目十行且不遗漏重点,许如千过了不多久,也渐渐跟上他们来。
  不过大半个时辰,那厚厚的一堆卷宗便已被他们三人梳理清楚,有嫌疑的都已把放在一边。
  府衙为方便他们行事,特意留了个主簿在此。成宣唤他来,拱手道:“可否给我一张永安城地图?”
  主簿不明所以,但成宣作为评事,品级比他高,又来自三法司,那主簿自然无有不从。待他取来一卷永安地图,成宣腾出位置,将它置于长案之上,并揭开来。
  她执笔,对延景和成宣道:“你们可否读出所有怀疑犯案的卷宗内,凶徒行凶的地点?”
  “自是可以。”许如千依言,抽出其中一份,打开来念出,“南市周边的弄琴巷。”
  延景也读道:“一样是南市附近,眠柳巷。”他读罢,见成宣已将他们二人方才所念的地名在地图中圈出,他不解道:“这是为何?”
  一旁的主簿并不挂心什么眠柳弄琴,他欲言又止:“这……这地图……”
  成宣豪爽地一挥手:“改明儿我在大理寺取十份还回来!”说罢,才转头应延景的问话,“凶徒既然不是为了杀人灭口,只想施虐的话,他要动手,定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区域,这样当他行径暴露时,也更容易选择逃跑的路线。”
  许如千叹道:“成大人果然另辟蹊径。”
  成宣被她夸得眉开眼笑,她听延景和许如千一一念过各处地址,这永安地图,已被成宣画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团。
  她最后才道:“你们可记得司徒岳和魏正元在城内的居处和他们常活动的地点?”
  几个人来得及,并未把官差问话后的记录带出来,只能凭记忆略作记录。
  成宣请他们俯身来看看:“你们瞧,这凶徒已然呼之欲出了。”
  延景本还对她的法子将信将疑,如今却是心悦诚服。
  所有女子受害之地,都与其中一个人俑案的死者的活动地点相距不远,仿佛就是以那处为圆心,向四周发散。
  许如千认出了,那圆心便是魏正元居处!她惊叹道:“看来魏正元就是在家附近寻找猎物,伺机下手。”
  成宣又道:“这法子,还不能算毫无破绽。要两相确认的话,”她搬出那堆卷宗,“又得劳烦二位了,咱们一个一个案子比对,看看有无明确的线索,能将这些案子都连结起来的。”
  许如千眸中光芒闪动,钦佩地看着成宣,由衷道:“成大人果真厉害!”
  这是今日许如千第二次夸赞成宣了,延景心中颇不是滋味。他虽也佩服成宣,但这话从许如千嘴中说出来,却听得他口中发苦,心头也泛酸。成大人虽身子弱了些,但看着也十分文雅清秀,与许如千站在一块,倒也般配得很。
  他想到这儿,哑声道:“自然,谢大人眼光怎会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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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章 巧匠坊
  她听得这句“谢大人眼光怎会有错?”, 略挑了挑眉,心中一动,道:“延大人, 你的意思是, 我能来大理寺,是因为谢少卿对我青眼有加?”
  她在岷州府任推官一段时间,便一直以为自己是得薛尹薛伯父举荐,才能入了这大理寺。
  “我听着是这个意思。”延景并不记得十分清晰,“似是少卿和晁大人闲聊之际无意提及, 应是少卿大人从前去办差之时,不知为何识得了你,又爱重你的才干。”
  谢念寒办差之时, 应当是她在岷州的那段时候了。成宣从来不知,谢念寒原来那么早便见过了她。就如裴誉, 一次偶然,才救下了被土匪劫持的她。
  不过再早,谢念寒认识的成宣,也已是男儿装扮的她。
  不过谢念寒也许不知, 他们小时候曾在顾府家宴上见过一面。虽是家宴,但顾谢二家交好, 因此谢念寒也随他爹爹一同出席。
  当时她一直病着, 在乡间休养了好一阵子,因得算命先生卜卦,爹爹才把她放在外边养。
  好不容易遇上了娘亲生辰, 她难得回了一趟顾府。因为成宣从未出现在人前, 比较怕生,爹爹也一直隐瞒了她顾家幺女的身份, 因此席上只把她说成是远方亲眷家的女儿,来此做客。
  她想,家宴上只不过见过一面,谢念寒应当不会还记得她,因此延景所说的,关于谢念寒早已认识自己,想来确实应当是在岷州府。
  但地方官府通常对这些皇城来的官儿们看得极重,若他真来过,自己怎么会一点记忆也无?谢念寒即便几年前尚未高升,好歹亦是谢家子弟呢。
  成宣也无法去追究数年前发生过的事,于是挠挠头,决定不再为此而挂心。她继续翻阅手上的卷宗,边看边与他们二人讨论。
  原本以为对高小莲受虐一事上,他们有了些进展,可如今把这卷宗翻了个遍,这些受害女子除了年纪相仿,凶徒下手手法一致外,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明确的相似。
  “这卷宗上信息也并不明确,只能看出她们多数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否则她们不会孤身一人,夜里行走在那样偏僻的地方。”成宣并不气馁,道:“咱们一直枯坐此处,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来。”
  许如千知她许是有法子,猜测道:“成大人的意思是,咱们得出去跑一趟?”
  “许姑娘说得不错!”成宣提议,“我们三人,每人跑几处女子居所,询问她受伤那日的打扮、衣着有何特征,还有曾做过何事。反正事无巨细,都得记录下来,咱们回来后再比较一番。”
  许如千头一回以仵作身份出去问话,心中有些没底气:“我这样,也可以去吗?”
  “有何不可!”成宣昂首,“咱们女子……”见他们二人神色怪异,急急转道:“我的意思是,身女子哪比男子差!你身上一样有大理寺令牌,咱们只是问问话,又不是审讯。你堂堂正正去即可,不必担忧。”
  许如千在大理寺的这些日子,总因自己的罪籍和女子身份而自惭形秽,因此延景对她温柔以待,她便一脚陷了进去,即便后来延景退缩,她仍是纠缠不放。如今成宣却能光明正大说这番话,她心中一时感触,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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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一处窄巷,裴誉终于有些力竭,扶墙站着,喘了口气。
  早知如此,前些时候就不该把暗卫留在府中,今日也不会连个帮手也无。裴誉喘息间仍在思索,那封西凉密信到底该如何处理。
  他必须找个人来译出上面的西凉文字,然而左思右想,却没有找出合适的对象。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此信内容确是有关当年定西之败的内情,他只能找身边值得信赖的人。
  但定西军离散多年,能读写西凉文字的人,本就没有几个。贸然进宫向圣上禀报此事,向他求助,若并无牵涉当年之事,到时落得谎报之名,责罚事小,毁了父亲和定西军英名事大。
  裴誉无计可施,最后只想到了一人——太后。太后疼女儿,爱屋及乌,也疼他这个孙儿。若往太后那头去求,许是有转机。
  他思及此,马不停蹄便赶回侯府。问过仆人,母亲一如既往,白日均在家中祠堂敬拜天机道神宗。
  他从未有哪次去祠堂寻找母亲,像这回一般心情焦躁。
  入得堂内,他不忘先规规矩矩俯身向神宗敬拜。母亲少见他白日里来此处,慢条斯理道:“怎么?又是为那丫头的事?”
  裴誉顾不上辨认母亲这是说笑或是不满,他简单说了遍事情缘由,只挑人俑案里关于司徒岳的部分细说。
  当他提及,自己手上有一份从司徒岳宅中密室所带出的密文,母亲猝然一惊,颤颤巍巍起了身,顾不得公主之仪,疾步走向他。
  她急不可耐道:“信呢?在何处?快些给我!”
  定国侯夫妇伉俪情深,世人皆知。因此母亲在父亲死后,沉迷修道,日复一日,如古井无波,任凭天大的事情,除非事关自己,否则母亲已是毫无触动。
  如今见他衣襟染血,母亲也顾不上他的伤势,脸色大变,仿佛终于有一样东西能将她带回世俗之中,让她有了些人气。
  裴誉正把信件拿出,她一把抢过那张纸,粗略一眼便扫完。
  母亲眼眶泛着泪意,她嘴中喃喃道:“行远……行远……”手上还紧紧抓住那封书信,一下坐倒在地。
  怎会是如此反应?裴誉甚至还未提出,要进宫面见太后,母亲已是这般奇怪模样,莫非她能读懂西凉文字?
  他蹲下身,急切道:“母亲认识西凉文字?”
  她仍是那般茫然失措,只是嘴中吐出只言片语,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说话也断断续续,不成章法。
  裴誉努力拼凑才明白,原来母亲少女时代嫁予当时还未曾封侯的裴行远,因夫妻鹣鲽情深,不舍分离,便随他到定西驻扎。这军营的苦日子一过,便是好几年。直到怀了裴誉,才返回永安长住。
  太后心疼这个女儿,也有这层原因。皇家掌珠,如今到那边塞酷寒之地受苦,太后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拗不过倔强的母亲。
  就是在那时候,大梁公主,昨日还是娇俏艳丽的少女,永安城内官家小姐艳羡的对象,今日便成了少年将军的贤内助。她每日在军营中穿梭往来,不仅习得基本医术,为军中将士疗伤,还学会了西凉文字。
  而这些故事,都发生于裴誉出生前。公主知自己若在军中,定忍不住娇纵儿子,她狠下心,才回了永安,与父子长年分离。
  因此,这陈年往事,也从未对裴誉提起过。
  而这书信……裴誉知母亲心情悲恸,仍忍不住追问:“那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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