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呢?”许如千总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就等着她的消息,什么也不做吗?”
成宣也把筷子重重一搁,仰头道:“我也给大家想好下一步了。”
许如千和延景异口同声道:“什么?”说罢又彼此看了眼,略有些不自在。
成宣可不管他们的小儿女情愫,笑笑道:“咱们去西凉驿站,会一会那群西凉人。”
她早有这想法,既然西凉和天机道勾结杀死本国太子,那么这群西凉来的使节和随从里,定有二皇子身边的人从中协助。
若能找出这个人以及他们与天机道勾结的证据,那么即便在永嘉帝面前对质,她也有充足的理由。
“可咱们就光明正大地进去驿站询问?他们不是还在被软禁吗?”许如千鬼鬼祟祟地往四处看了看,低声道:“而且,万一被天机道知道了……”
“我吗,自有妙计,你们只管跟着我去就可以了。”成宣拍拍胸脯,结果延景和许如千又交换了一个“能信吗”的眼神。
“你俩一直眉来眼去的干什么,不许腹诽你们成大人。”成宣敲敲碗,“快点吃,咱们要点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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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睢宁跟着父亲回晁府时,手上还紧紧拿着那件皮草。皮草厚重,摸起来却触感温柔,总让晁睢宁不其然想起它原本的主人。
因此到了府上,母亲心事重重让她沐浴更衣和用膳,她也没有丝毫抗拒。只是家人问话,她均是心不在焉。因为满心满眼,她想到的都是那个人。
这一天一夜所发生的一切好似太过荒谬,她仍未能完全接受。
她伪装入睡,等母亲走后,她更衣,静静地离开了晁府,前往道坛。
这一路上,她仍像是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到了道坛。玉泽见到她,还不满问:“怎么昨日不来复命?”
她不语,玉泽嘴中骂骂咧咧的,把她带去见了宗主。
宗主仍是那样高高在上,从她第一日见到顾玄,他就是如天人一般遥不可及。在自己心中,连缥缈不可及的神宗都比不上顾玄,因为顾玄才是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
他赏识她,把她当作心腹,从劝说她把周阮阮拉入此局,到命她赶尽杀绝,取周阮阮性命。从头至尾,她竟然没有丝毫质疑。
直到此刻,她才稍微清醒一些。
顾玄见她沉默不语,心神恍惚的模样,冷厉道:“昨日为何不来复命?”
她早该知道,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却没有好好珍惜的人,是姐姐才对。
她收敛心神,俯身跪下:“请宗主恕罪。我与她情谊深厚,一时难以接受,因此……”
顾玄这才稍稍和颜悦色了些,他问:“你可是对我心中有怨怼?”
“绝不是!”她重重叩头,想遮掩自己的愤懑,“睢宁不敢。为了天机道大业,一切都是值得的。”
顾玄向玉泽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小碎步跑上前,扶起了晁睢宁:“宗主让你别跪着,快站起来。”
晁睢宁口中称罪,这才慢慢起身来。她不动声色道:“睢宁已想通了,为了迎接神宗降临,任何牺牲都是微不足道的。”
顾玄颔首,沉声道:“你想通了就好。”
晁睢宁低声道:“若接下来还有可以协助宗主的,睢宁自然万死不辞。”
“若让你去杀一个武功强于自己的人,你有信心吗?”
晁睢宁并不意外,即便自己死了,他也毫不顾惜吧。但她仍是极度的沉着冷静:“我愿意一试。”
“去西凉驿站,把这个人杀掉。”顾玄随手扔下画轴,卷轴滚到晁睢宁的脚下。
这李琮走是走了,还留下了烂摊子让他收拾。顾玄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两袖,轻描淡写道:“是个异族女子。她应当乔装打扮过,你想想办法,把她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我的亲亲宝子们,都怪短道速滑太好看!
第77章 千般业
正当成宣三人吃过了面, 回到大理寺,便有人来寻她。
“成大人,少卿大人和寺正大人有话要问你。”传话的官差递了话, 便在原地不走了。
只有我一人?晁睢宁才放回家中多久, 难道晁老头儿就后悔了,想在谢少卿面前告发她。
她还想留在原地跟延景再商量商量,奈何这官差一直不走,她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去了。
到了议事堂, 里头并无别的大理寺同僚,看来谢念寒和晁凌只把她一人叫了过来。
成宣平心静气,心想裴誉给她的信她都是贴身带着, 她已跟延景商量好了,万一她出了什么事, 就得马上冲进侯府喊冤,让太后和裴夫人为她主持公道。
她进了里头,躬身行礼后,见晁凌神色倦怠, 似乎并不大情愿来此。看来是昨夜在大理寺折腾了一夜,他见成宣打量着自己, 也不多言语, 只道:“谢大人想知道,如今这李珣案查得如何了,你说说吧。”
看着不像是晁老头儿反悔了。她定下心神, 去西凉驿站查探的计划八字没一撇, 只得把那日在长年殿所发生的的事情一一道来。
“照你这么说,杀死李珣的凶手, 真的是大梁人?”谢念寒似乎毫不关心周阮阮是谁,只在意真凶的身份。
成宣有些出乎意料,道:“少卿大人的意思是……”
晁凌嫌她于朝政之事上显得愚笨,刚想提点一二,谢念寒却起身,走到她近旁道:“成大人,凶手不能是大梁人,你懂吗?”
成宣猝不及防地对上他锐利眼神,刚闪过一丝熟悉之感,紧接着心念电转,才明白谢念寒话中之意。
不管西凉和大梁是否开战,不管西凉皇帝怎么想,大梁都不能背负这个罪名——杀死西凉太子的人,必须另有其人,且绝对不能是大梁之人,否则裴誉和定西将士们也是师出无名。
成宣从成为推官以来,从来便追求要探查真相,可谢念寒把国家大义搬出来,她又能说什么?成宣默然半晌,才道:“那么卑职岂不是在白费功夫?”
谢念寒挑了挑唇角,似笑非笑道:“成大人正在寻找真正的凶徒,不是吗?”
成宣真想脱口而出——我早已找到了,真凶便是大梁人,还有她背后掌控一切的天机道,可我却不能把她供出来!
晁凌挂了笑,打圆场道:“成大人挑灯奋战,日以继夜,就是为了寻得真凶,少卿尽可放下心来。”
谢念寒倒也没再为难她,让她走了。成宣出了议事堂,才觉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境:她既不能招惹天机道,更要利用晁睢宁获知天机道的下一步计划,因此决不能供出她;可周阮阮只是颗棋子,她还得揪出潜藏在西凉驿站中的二皇子心腹。
把此人找出,就当做是此次鬼火案的真凶,那么皇帝陛下称心如意,她也能向谢念寒复命,还能保住晁睢宁这一眼线,听着多么十全十美。
可那心腹,充其量只是帮凶之一。自己真的甘心,只找出此人便将鬼火案结案吗?成宣总觉得,这样做似乎违背了自己一向以来的准则。
她从来没忘记过自己对裴誉说过的话,投身刑狱,只为了有朝一日,让世上再无如家父一般蒙受不白之冤的人。
成宣心乱如麻,她一时找不出解决之法,无计可施,也只得回去寻延景和许如千了。
不曾想,她到了验所,却见他们二人神色兴奋。成宣强颜欢笑道:“怎么了?是有什么进展吗?”
许如千举起手中的一张纸,眸中是掩不住的欣喜:“晁睢宁派人送来了信!”
这法子也是送走晁睢宁前,成宣提前和她约定好的。几人必须佯装无事,也不能有任何交集。因此送信决不能当面传递,得好几次中转,才能到许如千手上。
延景方才已仔细读了一遍,急不可待道:“天机道命晁睢宁去西凉驿站杀人灭口,成大人,你想的法子是对的!不知是他们起了内讧,或者是大事已成,留不得活口,总之,若我们能先一步找到二皇子的心腹,也许就能反客为主,指证天机道。”
方才谢念寒正催促她要把李珣案的真凶找出,她当时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也是把李琮心腹找出,应付了再说。
看来西凉驿站,是不得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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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位于永安内城,自从三年前定西之战后,为显示大梁交好的诚意,此处特意修缮过。内里草木扶疏,宅院错落有致,庭园流水潺潺,仿佛是内城一处别致的所在。
自从李琮回到褚阳,昭辛乔装打扮,被禁锢在此处,已过了不知几日。她每日皆是困坐在驿站的厢房内,一点外头的消息也得不到。
若不是无法确认两国尚未开战,昭辛真恨不得把此处的人都杀个精光,就这么闯出去罢了!
正当她百无聊赖,磨刀霍霍之际,驿站后门外头,正有收集泔水的推车汉子停了下来。他放下车把,凑上前对守在门口的永安府衙兵士赔笑说了几句,那兵士捂着鼻,满脸嫌恶地挥手让他进去了。
那摇摇晃晃的推车上,放着四个又高又大的泔水桶。每个大桶里头,都藏着一个捏着鼻子的人。
晁睢宁、延景和许如千正同时做着一样的动作,想着同一件事:到底是谁想到藏在泔水桶这个馊主意?仿佛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馊味了,出去以后,大概洗个三天三夜的澡也没用了。
成宣要是能听到,定要责怪他们三人:还有什么地儿,能藏得下四个大活人的?
推车到了后院,汉子抹了把汗,趁四处无人,悄声道:“到了,快下来吧。”
桶盖掀开,数人才觉鼻尖一阵清新凉意拂来。成宣深吸一口气,顿觉重获新生。她手脚并用,爬出了桶外,迎面便是另外三人带着怨恨的眼神。
成宣挠挠头,小声嘀咕:“这也是与众不同的经历呢。”
推车的汉子抹了把汗,千叮万嘱道:“你们一个时辰后必须回到此处,耽搁太久,别人要怀疑我的!”
四人应了,蹑手蹑脚往庭院那头走去。来之前,他们算是做了万全准备——把驿站地图和画轴上的女子样貌铭记于心,打听了守夜侍卫的巡视动向,并且拉来了唯一会武艺的晁睢宁。
只要能避开侍卫换值时辰,理当是无人会发现他们。
可是以防万一,晁睢宁每走一段路,都要观察前方情形一阵,才挥手让他们数人上前。这来来回回,花费了好些时间,才到了厢房处。
此次入永安,西凉一共派来了二十余人,其中一些乃女奴、仆役、护卫,甚至还有姬妾。他们既不可能一间间厢房去敲门打听,问你是不是二皇子的心腹,也不能以武力强行闯入,制住对方,并扒开人家的衣裳,看看是否为乔装的异族女子。
思来想去,也只有靠晁睢宁了。趁夜深人静时,她必须潜入每一间厢房,观察住在里头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异族女子。
几人爬进泔水桶前,晁睢宁才觉得这个计划似有不妥:“万一对方没睡呢?”
成宣也觉着有些危险,便提议:“那咱们放迷烟?”
晁睢宁没好气道:“你是话本小说看多了,哪里来的迷烟?充其量是往饭菜里下药。”
四个人闯入驿站后厨,未免太过招摇,此法只能搁置。
他们从最东头的厢房开始查起,幸好厢房后面是庭院,多植草木,小径蜿蜒而过,因此侍卫只走正门走廊,只在换值时才会途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