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探案录——芋泥鲜奶茶
时间:2022-03-16 08:09:25

  “所以,圣上一旦怪罪下来,谢少卿是真的会担责任吗?”成宣悄声问,她不敢再凑到裴誉耳边了,免得他又大声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若真能追查到真凶,难道不是谢少卿领功?你还是担心担心自个儿吧?”裴誉不客气地抢白她一顿。
  成宣觉得自己确实是胆儿肥了,忘了自己的生存之道,处处冒犯裴大人,她殷勤笑道:“大人现在要整理三法司的官差名册,好安排人手巡查吧。卑职愿供大人驱策,效犬马之劳。”
  裴誉发现自己拿她没辙,只要她低头认错,他又何苦跟女子一般见识:“行吧,就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
  入夜后,永安城内。
  为了不引起永安居民恐慌,裴誉特命所有官差均以便装打扮,伪装成在瓦舍内寻欢作乐的模样,但决不可饮酒,须时刻观察周遭情形。一旦发现异常,可自行决断是否动武制止。
  经过点算,永安城内造册经营的瓦舍竟有上百间,其中龙蛇混杂,规模或大或小。若察觉自己巡视之地有异,甚或发生命案,便可发响箭示警,以便其他三法司的官差赶来支援。
  裴誉也在巡视的行列之中,他选择了永安城内中心点的逢月楼。成宣和延景均不会武,得跟着他。裴誉带了两个拖油瓶,出发前千叮万嘱,叫两人不要起争执,更不要露出破绽。
  楼内却非成宣想象中极致奢靡的模样,倒是与江南水乡园林一般清绝脱俗,内临水榭,幽雅静谧。成宣听到水榭深处传来琴声,连脚步也不自觉放慢了,怕惊扰了抚琴之人。
  一路行来,楼内小厮仆人都对裴誉躬身行礼,对她和延景却视若无睹。她促狭心又起:“裴大人常常光顾此处?”
  裴誉咳了咳:“从平西关回来后,时常到这儿来听曲子。”
  成宣不以为然道:“我可不信。延大人,若你来此,会只听曲子就走吗?”
  延景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许如千柳眉倒竖的样子,想笑却发现不合时宜。他摇摇头:“父母亲从不允许我来这种地方。”他出口才觉失言,毕竟裴家都那样了,自己岂不是伤口上撒盐。但他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圆回来。
  想来想去,还是成宣这小子的错。自他来了大理寺,自己便没几天顺心的。
12章 候兰房
  成宣可不知道延景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听着便觉得延家应是家风极严,又如何能容许许如千那样的罪臣之后、一个小小仵作成为延家的少夫人。
  想起初见许如千那般跋扈无理的模样,其实全是因为替延景打抱不平,延景却并不把她放在心上。成宣不由得同情起对方来,为心上人出气,对方却压根不领情,还盘算着要另娶他人。像许如千那样清高自傲的女子,若不是延景做了些什么,她绝不至于死缠烂打。
  看来世间男子除了薛尹薛伯父,大约是没几个靠谱的了。
  就连身为社稷栋梁的爹爹,也娶了两位如夫人。于是她今日又总结出一条大理寺的生存之道:不可心悦同僚,否则后患无穷,相见两难。
  裴誉一手紧握佩剑,神色戒备到处张望,却不经意感受到背后飞来一记眼刀。他狐疑,扭头一望,发现成宣已经迅速撇过头去不看他。
  他正莫名其妙,水榭尽头的悠扬琴声忽然突兀地停下,紧接着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不好了!不好了!”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莫不是这么快就出事了?他们三人循着呼叫声的源头,飞奔而去。裴誉路上已将锋利佩剑抽出了一半,以随时动手制住行凶之人。
  领头的裴誉来到水榭尽头的一间雅舍,此处以竹叶隔开,流水潺潺,别有一番意趣。裴誉顾不得许多,一脚便踹开了大门,他剑已抽出,差点便要直直刺向门后之人。
  门后那人袅袅婷婷的柔弱姿态,已敛衽行礼,温声细气道:“见过几位大人。裴大人,怎么好久不来听襄柔唱曲子了?”
  数人皆是瞠目结舌,环顾雅舍内,内里只摆了桌椅床榻,陈设虽清幽简朴,却不见一丝纷乱痕迹。那古琴好端端地放于案几之上,里头除了那自称襄柔的歌姬,并无他人踪迹。
  裴誉最先反应过来,他脸色极难看:“你故意骗我们过来?”
  襄柔嫣然一笑:“襄柔想见裴大人一面罢了,如何算得上骗呢?”
  成宣没想到,自己是真的没看错这天下男子,这不,又验证了一回。她差点想扳手指数数,她到底见过几个裴大人的红颜知己了。
  裴誉似乎还在强自压抑怒气:“姑娘请自重。目下是三法司办事,若有阻拦延误,可是要送到寺中查办的!”
  延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缘由。家中管教得严格,他素来从不踏足此等场合,一时不知如何招架,便默然无声站在一旁。
  襄柔果然是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她丝毫不恼,又欠身道:“是襄柔的错,不该因思念大人而耽误了三法司的公事。襄柔再向各位大人赔个不是。”
  成宣见她笑意盈盈,虽不是谢流婉那样的天姿国色,言谈间却别有一番情致,顿生怜香惜玉之心,连忙将她扶起。
  裴誉似乎不愿再与她纠缠:“姑娘一场好戏演完了,我们也欣赏过了,容裴某告辞。”
  襄柔却不接他的话,似在怀缅什么:“想起当时,裴郎君从边疆归来,心中苦闷至极,夜夜在襄柔此处喝得酩酊大醉。也是裴郎君说,须听着襄柔的琴音才睡得着。如今,裴郎已能安眠至天明了吗?”
  成宣和延景不禁伸长了耳朵,想再听襄柔说下去。今儿这围追凶手可来得太值了,以后裴誉算不算也有把柄在她手上了呢?
  裴誉似乎顿时泄了气,他闭上眼,无力道:“不,我从不曾安眠。”夜里闭上双眼,便是平西关数万将士舍身殉国的画面,叫他如何能心安理得、睡得安稳?
  襄柔又福了福身道:“如此便好。襄柔亦从未忘记。”她略带歉意对成宣和延景说,“今日我听鸨母说,三法司裴大人今日乔装到此巡查,襄柔只想见见世子,便出此下策。”
  成宣如坠云里,费解道:“所以你们不是……”不是那种关系?莫非她误解了裴誉,世间还是有好男子的?
  襄柔唇角勾起妩媚笑容:“自然不是。奴家只是与裴大人开个玩笑罢了。”
  离开襄柔所居的雅舍再到别处巡查时,成宣故意和裴誉落在后头,任延景一人在前头走。
  “裴大人,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成宣小心翼翼问,“当然,大人不想说可以不说!”她又信誓旦旦接了句,“如果大人愿意说,卑职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她拍拍胸脯,豪情万丈道。
  成宣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这位世子大人的事情这么上心,大约是上回在州桥夜市听过他说起心中的苦闷,自己也感同身受,才会想知道的吧。
  裴誉见她明明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又故意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觉得好笑:“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三年前……”
  他们此时正好来到一处庭园,五月榴花红似火,此处的榴花开得璀璨热烈,生气勃勃。成宣不由得驻足欣赏,此时,庭园以西处升起一抹更浓烈的红色烟火,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急促的竹哨鸣响。
  裴誉失声道:“糟了,是西市坊那边出事了!”
  *
  三人急急上马,赶到了发出信号的地方。此处位于西市坊,名为“沁尘阁”,的确是风月之地。
  裴誉一踏进阁内,见里头的客人仍谈笑风生、饮酒作乐,成宣见虞万鹏上前禀报道:“卑职本在西市坊附近的一处瓦舍巡值,听闻报信即刻赶来。此处已被三法司围封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但我们并未告知楼内众人此处发生了凶案。”
  裴誉颔首道:“做得好。我和两位大人先去看看现场,你来带路。”
  那是沁尘阁二楼最里头的房间,有两名捕快已守在入口处,见是裴誉,自觉侧身让开。
  成宣来之前,本以为自己将会又见到一名受害者的头颅。然而那儿的画面却大大出乎她所料,纵使她经手过不少骇人的凶案,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房内雕梁画栋,连帐幕上都满满绣着海棠花,一掀起便扑鼻而来一股脂粉香味,浓郁得腻人,与方才的逢月楼截然不同。再仔细闻,那里头还混着一股血腥味,令人作呕。
  虞万鹏小声道:“在床上。”
  成宣走到六尺金丝檀木床边。仔细一瞧,锦被已被血浸透,缎面上绣着的那大片的淡粉色海棠花,竟染成了刺目的鲜红。
  她正欲伸手,把锦被掀开。裴誉侧耳听得虞万鹏又说了句,想抢先一步挡在她面前,却已晚了。
  锦被下的并非是人的头颅,而是一具无头尸。“她”身着被血染红的亵衣,两手交叠,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了。那缺失了的一部分,令女尸更显出错位的怪异感。
  “她”安详的睡姿,仿佛在等着什么人到来。只要那人把她的头颅归还,她又可以起身来迎客,再变作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了。
  裴誉见她一动不动的样子,担忧她是不是怕过了头,一时说不出话来:“成大人,你还好吧?”
  成宣点点头。虽然“她”没有了脸,没有了眼睛,没有了长发,但成宣还是能想象出“她”也曾鲜活存在过的模样,想到这儿,她便不再畏惧了。
  视觉上的刺激,加上房内弥漫的血腥味儿,延景见状已忍不住作呕,连忙走到一边去了。
  成宣不敢触碰太多,毕竟许如千还没来,自己不好抢了仵作的工作。她转头去问虞万鹏:“她是住在这房里的沁尘阁的姑娘吗?有无辨认身份的线索?”
  虞万鹏道:“我已私下问过沁尘阁的鸨母,她说住在这房中的女子叫海棠,年约十六七岁。前两日便称病不出,鸨母不疑有他,便往里头送饭送水,俱是有人接的。但今夜见有官差来巡,便想起要去敲敲门,看看她身子如何了。”
  裴誉道:“发现无人应门,进去后便见到此番骇人情景?”
  虞万鹏点了点头:“至于辨认身份,鸨母来过,她见海棠腰间几处都刺有海棠花图案,加之她染甲,用的又是坊间少见的海棠花色,我们方才也粗略看过尸身,确实是这样。”
  “眼下虽不能确认海棠的死亡时间,但大致应在最后一次送餐食后到今夜发现尸身之前。”成宣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通,“为何凶徒非要在人来人往的青楼内杀人,难道不怕被人发觉吗?”
  延景总算缓过来一些了,他提出了萦绕心头许久的疑问:“杜家小姐也好,张氏也好,都是没了身子,只有头颅的。为何今夜偏偏反过来了?难道不是一个凶手?”
  裴誉摇摇头:“若不是同一个凶徒,我们又怎会在青楼找到尸身?毕竟那是童谣提醒我们的。”
  成宣也同意裴誉的看法:“确实如此。等许姑娘一到,我们确认了凶器和杀人分尸的手法,也许会有新的线索也说不定,毕竟这回我们终于碰到有致命伤的尸骸了。”
  延景听着,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而且,凶徒这回也有些异常之处。发现杜家小姐和张氏尸首之地,均不是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这回不仅换成了尸身,弃尸地便是杀人分尸之地,为何如此呢?”成宣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为何。
13章 候兰房
  “要是不能知晓完整的童谣歌词,我们在这儿再怎么推断,也无法确切得知凶手心中所想。”裴誉凝神思索后道。
  成宣点点头:“确实如此。尸身待许如千到了后再作勘验,大伙儿都仔仔细细,看看这房里有无异样之处。凶手既然在此行凶,必定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你们看,案上还有香斗。”延景凑近,细细嗅了嗅,“这房中香气如此浓腻,会不会是凶手故意点燃,好稍稍掩盖血腥味?”
  成宣见那香斗鎏金,形制精巧,一旁还有香夹、香匙等相配使用的器具,不解道:“香斗用法如此繁多复杂,凶手若是混迹于三教九流的小市民,又怎会知晓如何使用?”
  裴誉却道:“那倒不一定,也许是死者点燃的。你们看,她身上还穿着亵衣。本是称病在房中休息,既是能开门让凶手进入,又只穿着贴身之衣,想来是常常来青楼里光顾,与她相熟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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