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将他逼退到行宫残喘苟活,如丧家之犬一般回不了上京。
他恨三皇兄与荣妃,三皇兄与荣妃又何尝不恨他。但是他拖着病躯就是不死。只要他一日占着嫡子的位置,他的三皇兄便一日登不上太子之位。
他痛快。
天僖帝叹声道:“我这些年迟迟未立太子,就是在考虑你啊。荣家把持半壁朝政,已经是扎根深木、根深蒂固,我想让你继位,也要有所顾忌,并且你的身体……”
羸弱清瘦的身躯长长跪拜在地,跪下的人郑重发誓:“有沈思洲在,儿臣愿意入局,替父皇祛除心病,替母后报仇雪恨,还望父皇成全。”
他的头砰砰磕在地上,一下一下,不要命一般,磕出了血也犹然不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的决心。
天僖帝最终选择将他扶起。
“既然生在天家,这也是你的宿命。”
“谢父皇。”
王福海守在门外,却见六皇子头破血流地出来了。
他赶紧跑上前道:“六殿下,六殿下可要传太医?”
李景淙抹了一把脸上滑落的血,朗声大笑:“无妨。”
说罢,大步离去。身形潇洒利落,身上哪又有半点久病沉疴之人的影子。
王福海身旁的小太监道:“干爹,你看六皇子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王福海一拂尘抽他脑袋上:“胡言乱语,仔细你的皮!干活去!”
小太监缩着脖子不敢再言。
于此同时,一只信鸽飞往沈宅。
纸条上面只有四字:上钩,事成。
沈思洲阅后即焚,看着不断蜷缩被吞噬的纸条,露出一个笑来。
翌日,皇帝颁旨。
赐婚翰林修撰沈思洲与翰林学士崔雪平之女崔白菀,两人择日完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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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叔父
“所以是五皇子出手帮了我?”崔白菀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花园里没什么人, 沈思洲与崔白菀在凉亭中对坐,红泥炉上一壶热水正咕噜沸腾。
今日来崔府,就是特意来知会她一声, 事情办成了。
“准确来说, 是帮了我们。”沈思洲悠然地给将热水倒入杯中,碧绿的茶叶在水中翻滚,一阵沁人心脾的茶香悠悠飘出。
崔白菀坐在那里愣怔了半天,她以为要生离死别、连遗书都早早备好的大事,原来竟这样就被轻松解决掉了。
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沈思洲见她呆坐在那里, 笑道:“那封遗书应该可以烧掉了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少女的脸颊微红,有些羞恼道:“早就被你拿走了,你难道忘了?”
沈思洲轻敲一下脑袋, 恍然道:“哦,确实, 那我回去了给烧掉。”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晦气。”
“……”
沈思洲倒了杯茶递给崔白菀,不经意地问道:“今天可有什么事要做?”
崔白菀接过茶杯,想了想, 摇头道:“没有。”
“行,那你等会儿跟我一起出去一趟。”沈思洲一拍手, 轻松定下了两人的行程。
“去干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思洲吹了吹杯中的热气, 惬意地呷了一口。
神神秘秘的,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崔白菀也故意赌气,就是不问他。
经过书房的时候, 崔白菀进去跟崔雪平知会一下, 她要跟沈思洲出去一趟。
崔雪平看着前几个月还视同水火、如今关系亲密的两人,将那句“于理不合”给咽了回去, 只叮嘱女儿:“早点回来。”
“知道啦。”
他的好学生临走前还朝他恭身一拜,礼数周到,这让崔雪平的心情更加复杂起来。
婚前新人见面确实不合礼法,所以为了不招人耳目,崔白菀是带着幂篱出门的。
两人没有坐马车,而是步行。
沈思洲带着她居然去了古玩街,他精挑细选,看中一个储真黎的仿品茶壶。
在伙计装盒的时候,崔白菀小声告诉他:“那个赝品太假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知道。”沈思洲道,“但是真的太贵了,没必要这么破费。”
“?”
“你买这个是送谁的?”
“嗯?我没告诉你吗?”沈思洲扇子轻敲一下额头,“今天我们去见我叔父。东西当然是给他的。”
“??”
“你没跟我说!”崔白菀紧张地问他,“我今天出门也没有好好打扮,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她今天出门突然且匆忙,就只穿着素常的衣裙,也没有画眉敷粉涂口脂,第一次见长辈,她居然这样就随便出门,万一沈思洲的叔父觉得她不够端庄怎么办。
她没见过沈思洲的叔父,不知道叔父的脾性如何,难免格外紧张起来。
沈思洲当真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个举动让崔白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太完美了,挑不出毛病。”他说。
“……”
崔白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点都不好笑。”
“确实。”他耸耸肩,然后复又笑道:“不用紧张,我叔父他很好相处的,而且他以前就知道你,放心吧,就是带你去跟他吃个饭见见面。”
崔白菀在他故意的玩笑与安慰下,渐渐平复了心绪,变得也没那么紧张了。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你见你叔父就送赝品?”
“他又不缺真品,送个假的意思意思得了。”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
崔白菀艰难开口:“那我第一次见他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沈思洲:“这个就是给你买的,我见他干嘛送东西。”
“……”
崔白菀急道:“那他会不会误会,我还是……”
“没事儿,”沈思洲接过伙计递过来的盒子,一边推着她往外走,一边道,“他这种贪官什么没见过,走个过场就行了。”
他语气轻松,崔白菀刚想问他“贪官”是什么意思,却见到了一个熟人。
裴淳今天出来,恰巧路过这里,居然在这儿遇见了崔白菀。她与沈思洲在一起,正站在一间铺子前说话,动作亲密,语气熟稔,裴淳看在眼里,心里很不好受。
他唤了声:“崔妹妹。”
崔白菀侧头,看见了裴淳,几日不见,他清减了许多。
崔白菀赶紧与沈思洲分开些距离,朝着裴淳盈盈一拜:“裴公子。”
沈思洲也朝着裴淳颔首,眼神在他俩之间逡巡,随即知趣地避到一旁,给他们一些聊天的空间。
崔白菀正疑惑沈思洲怎么突然离开,就见裴淳上前来,他有些踌躇,默了半晌才道:“听闻你和沈兄下月初就要成亲了。”
“是的,有些突然,还没来得及通知裴大人。”
裴淳看着她的脸庞,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静默无声的,只是递给她。
崔白菀接过,打开来,是对玉镯,成色极好,剔透晶莹。她有些讶然地看向裴淳。裴淳道:“预备着送你的新婚贺礼,正好今日打算登门拜访,在这儿见了你倒是省事了。”
崔白菀道:“如此,多谢裴公子了。”
裴淳又道:“下个月我要离开京城远赴边塞,可能没法去喝你和沈兄的喜酒,就在这里先祝你们白头偕老。”
“你要去边塞?”崔白菀有些意外,她从没听裴淳说过此事。
裴淳颔首:“‘男儿何不带吴钩’,我一直有投身边塞的打算,只是一直没有说过。这阵子边关不太平,我便主动请缨,陛下已经恩准,下个月动身。”
崔白菀福身:“山高路远,望君珍重。”
裴淳作揖:“崔妹妹也保重。”
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下巴,沈思洲望着裴淳离去的身影,道:“聊完了?”
“嗯。”
崔白菀也看向裴淳远去的身影,心中闷闷的,有些难受。
她与裴淳自幼相识,裴淳也待她亲厚,如同哥哥一般,如今裴淳突然就要离开,一时间只觉得物是人非,心中寥落。
沈思洲啧了一声:“别看了,人走了还能回来呢,你那眼神跟他一去不回了似的。”
崔白菀瞪他一眼,这人最是煞风景。
她转身就走,偏偏后面的沈思洲犹然不觉,摇着扇子散漫道:“你等等我呀。”
崔白菀气得捂住耳朵。
见面的地方是在一座庭院里,流水潺潺,翠竹相映,十分清幽的环境。一进去就有下人端水过来让两人净手。
两人跟着引路的人穿过抄手游廊,七拐八绕的,来到一间门窗虚掩的厢房前。
引路的下人到了门口便躬身退下。
崔白菀还是有些紧张,她小口地吸气,站在门前迟疑,就是不敢推门。
一把扇子突然敲了下她的头,沈思洲笑道:“害怕了我们就回去。”
“才没有。”
“那就进去。”
沈思洲捏着她的衣角,轻轻一带,崔白菀便不由往前迈了一步,跨进门槛里。
沈思洲推开门,唤了一声:“叔父,我带烟烟来看你了。”
“哎,来了啊。”
一个身穿灰色棉袍的中年儒生应了一声,他面白长髯,本是威严的长相,此时眉开眼笑,倒是别有几分亲切。
他一眼就看见崔白菀,笑吟吟道:“这就是烟烟啊,早就听元青提过你,今天一见果然是沉鱼落雁,说的没错啊!”
沈思洲站在她身边,小声道:“我没这么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