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罪奴——肆久
时间:2022-03-16 09:09:22

  而武官就更不用说了,明眼人都知道镇平侯才是说话算数的人,而他一直与文官都没什么交情,因此想要巴结镇平侯的也都离太后远远的。
  太后虽说把持了几年朝政,但实际上并没有对太多事情有改变,所掌握的也都是些微小不足称道的势力。
  如今流言直接影响的是全部的驻京官员,而流向地方后更是不可掌控的。
  太后是慌了,害怕自己真的被诸位官员逼迫,到头来镇平侯也不帮她,就真是什么也没有了。
  砚儿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她才更不能退让,砚儿清了清嗓子,说道:“太后还真以为人人都对皇后之位感兴趣吗?早些时候臣妾就说过了,臣妾不想做皇后。”
  太后拍案而起,收起了自己的和颜悦色,说道:“你以为哀家是跟你商量吗?你以为流言在,就能救出皇上吗?哀家告诉你,皇上已经没多少时日了,他迟早都会驾崩,等他没了,你以为你能嚣张几天?”
  砚儿一愣,还没等反应,就感觉手已经本能在发抖了,她迅速抬头看向太后,问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后娘娘是对皇上下毒了吗?”
  太后走近砚儿,证实了她的猜想:“不仅皇上,先帝也是一样的。哀家便是要成为天朝地位最高的人,谁也阻挡不了。”
  砚儿震惊地看着太后,她没想到就连先帝英年早逝也是太后一手操纵的。
  而此时的杨渐,自己又能怎么挽回呢?想着最后一刻杨渐还在保住自己,砚儿就心中一阵难过。
  她瞪着太后,嘴上也只能不停地说出:“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太后看着砚儿,眼神中有了些怜悯,说道:“你便好好待在这里,待到皇帝驾崩,哀家自然会好好安顿你的,皇后。”
  说罢便指挥着宫女们架着砚儿往慈宁宫深处走去。砚儿心中感觉到一阵绝望,她忍不住大喊道:“为什么,你们还不站出来,为什么!你们忠于的是皇上,不是太后,不是这个女人!”
  这时候便有人起来堵住了砚儿的嘴,砚儿不再能说话,就被拖着关到了慈宁宫深处的一座殿里,而一进殿门,砚儿便敏锐地闻到了一阵香气。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她才往里走去,待到看到了里面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砚儿才勉强感觉到了一些惊喜。
  “楼兰?你怎么在这里?”砚儿上前拉住那女子的手,竟然是已经被囚禁许久的楼兰。
  楼兰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慈宁宫能关人的地方不多,怕是太后觉得胜券在握,就把你我都关在一起也无妨了。”
  砚儿看着楼兰,见她衣着整洁,神色也没有一分憔悴,问道:“你怎得……过得还好吗?”
  楼兰眨了眨眼,说道:“太后也不会不给我吃喝,至于其他的,全凭借心态好便是了。从前在大月氏,也是一个帐子里不出去一坐便是几个月,如今不过换了个地方,有什么好担心的。”
  砚儿心中的焦躁被安抚了一些,她上前抱住楼兰,说道:“如今太后给皇上下了毒,我该怎么办才好?”
  楼兰伸出手拍了拍砚儿的背,说道:“我早就知道了。”
  砚儿看着楼兰,楼兰才解释道:“我虽是消息闭塞,但也日日占卜,精修自己的能力,如今虽说不能料事如神,但也是七七八八能猜出个大概。虽是在这大殿之中,但也没落下什么。”
  砚儿赶紧诚恳地看着楼兰,问道:“未来会怎样?皇上会死吗?”
 
 
第122章 
  变天
  楼兰的神色虽说没有变化,但深邃的目光却看向了别处,不再愿意开口。
  砚儿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神情渐渐又失望了回去,问道:“是不能说吗?”
  楼兰点了点头,慢慢开口:“从前我说,是天命要我说,如今我不能说,是天命不能让我说。”
  砚儿也不再强求,找了个地方坐下,再慢慢观察大殿中的景象。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废弃宫殿,毕竟是在慈宁宫的范围内的,从前也许是哪个不得宠的太妃居住的,现在也就用来短暂地关押砚儿和楼兰。
  太后既然敢这样对自己,说明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了,到了能对自己亲儿子下毒的程度,说明一些事情本也就快要到那个时候了。
  太后和镇平侯,并不是从前是一体,如今也是一体的,只能说相互借了彼此的力。
  如今哪怕太后倒台,镇平侯也可以继续扶持萧毓凝和幼帝,继而控制朝政。
  同样,哪怕镇平侯倒台,太后照样可以带着后宫里这几个幼小的孩子垂帘听政,重新回到朝堂上。
  两个持有共同目标却又并不互相影响的敌人是很难一次性解决的,而想要解决皇上的亲娘,跟解决一个手握重兵的侯爷难度不相上下。
  砚儿只能期待前线的青婵和突厥人能够重挫镇平侯,颜家暗地里联系的那些地方兵力也能派上用场,好让侯府先颓败下来。
  不然等到改朝换代,侯府势力更加壮大,那时候自己活不活着也不知道了,该怎么能洗刷自己一家的冤屈、为萧毓凝报了杀母之仇?
  还好已经把孩子送到了萧毓凝处,如今再空想那些也于事无补,毕竟处在深宫里,本就是消息闭塞一些的。
  太后定然此时已经对外宣布了自己在慈宁宫意外发病的事情,如今自己明面上定然也是以「养病」的身份待在慈宁宫里的。
  但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再次失去自由反而是一个很好的信号,宫外一些人也应该会有所动作。
  当未来的皇后也跟着皇上一起病倒的消息传出宫,终于民间朝野都开始渐渐揣测起来了太后的用心,整个京城笼罩着一股不同往日的焦躁感。
  大臣们也不再集结着想要面圣,而是纷纷涌向了颜府,如今的朝臣一心倒更像是以颜阁老为主心骨的。
  颜阁老已到了耄耋之年,捋着白须坐在席上,从京城各处前来的朝臣看到颜阁老的静谧模样,摸不着头脑也更加焦躁。
  颜府是文官世家,一向颇有礼仪古风,既不着急着说话,还好好地给每位朝臣安排了膳食和茶水,大家在底下窃窃私语,首席的颜阁老则在等待一个时机。
  约莫着快到黄昏时,大理寺门口人来人往,忙碌了整天的街市开始歇下来。
  却见哄闹的人群中走出一白衣男子,他衣冠古朴,温文尔雅,而他走到大理寺门前,竟然径直朝向了门口的鸣冤大鼓,拿起鼓槌后更是毫不犹豫,敲响了京城几年来都没有响起过的鸣冤之声。
  鼓声沉闷又洪亮,越来越多地聚起了人。而一旁围观的颜府家仆也火速抄近道跑回了颜府。
  他冲进颜阁老的待客厅,当着几乎半个朝廷的官员,字正腔圆地禀报道:“阁老、各位大人,前户部侍郎胡愈状告镇平侯利用征兵私自扩充兵力,抽取精壮兵力以图篡位,并利用职权陷害栽赃户部贪墨一案。”
  颜阁老这才放下了茶杯,收起了优哉游哉的神色,他站起身来,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对着已经惊讶至极的朝臣说道:“诸位同僚,此时到了我等出手的时候,走吧,去大理寺。”
  这才有朝臣反应过来,原来大家坐在这里着急忙慌地看着颜阁老发愁,颜阁老的招数且在下午等着呢。这一出状告镇平侯的戏码无疑也是颜阁老安排好的。
  正巧已经过了快要整个冬天,没有见到皇上、太后专权的日子也已经让文臣心中个个都没了主意。
  如今见到颜阁老主动出击,有了这么靠谱的招数,想来也是有了稳准的打算和后招,一个个心里也安稳了起来,随着颜阁老坐上车马,快步往大理寺赶去。
  等大臣们到了大理寺,周围也已经被围观的百姓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时间选得极好,众人都没有各自的活计要做,哪怕是等着看热闹,也有个等的时间,黄昏时分,大理寺卿都亲自出来请胡愈进去了,胡愈仍然是充耳不闻,继续击打着鼓,直到看到了朝臣,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百姓,才朗声说道:“如今我胡愈已是一介白身,进了这大理寺还不晓得能不能出来,今日便要当着诸位百姓,当着满朝文武,好好数一数这镇平侯的罪过。”
  说罢便把鼓槌往地下一扔,发出重重一声,然后不顾大理寺卿尴尬地神色,继续说道:“诸位,我曾在户部为官,当年无意间发现了镇平侯私自在征兵上来的青壮年兵力中抽取最精壮者为自己的私军,后来核算下来,数量之庞大,竟然足以颠覆整个天朝。
  谁知道多次上报无门,却被诬陷贪墨,全家都受了牵连。
  侯府还以我的女儿,也就是当今的云妃娘娘为威胁,逼迫我喝下疯药。
  幸好当日我装疯卖傻,后来吐了毒药又请了神医医治,不然早就忘却了这些事情!
  侯府如今发兵大月氏,正是要借此机会联合大月氏逼迫我朝皇帝退位,好挟天子以令诸侯,诸位!镇平侯狼子野心日月可鉴!”
  此时颜阁老也给了大理寺卿一个眼色,他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只是问道:“可有证据?”
  当着众人的面,胡愈从长袖中拿出了厚厚一叠文卷,说道:“这是草民凭借当年的印象自己记下来的,而原件则在云妃娘娘处。只怕娘娘也因为此事受了牵连,竟然和皇上双双染上了恶病!若不是镇平侯咄咄逼人,我也不会来击鼓鸣冤。”
  周围一片寂静,原本保家卫国的英雄在寥寥数语中被拉下神坛,此时正需要一个人带头说几句话,民众才能思考清楚。
 
 
第123章 
  青辉
  人群中此时已经有了隐约的讨论。这时,早已安排好的几位混作平民模样的人大声喊道:「原来镇平侯不出兵是为了等着时机害了云妃娘娘」「这样镇平侯的罪行就没人知道了」「皇上和云妃现在怎么样了」,直到场面控制不住,开始有人喊出了那一句「不会太后和镇平侯是一伙的吧」。
  这些消息就像是插了翅膀一样飞到京城的各个角落,一切线索、一切人们从前看不清楚的事情仿佛都有了解释和缘由。
  约莫过了十几日,即将还有几日路程就到达边关的镇平侯也收到了消息。
  与京城的这一消息一起来的,还有各地方节度使聚集了约一万兵力,打算出兵征讨镇平侯的消息。
  至于胡愈,至于那一日在京城中挑动言论的人,早就以「保护证人」的名义,住进了颜府。
  砚儿的计谋走到这一步,便是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牵制住镇平侯,让他无法把全部的兵力投入到边关。
  哪怕是再雄厚的兵力,前线战场混在大月氏里被歼灭一部分,再兵分两路一面对抗地方兵力,一面投入边关,几层削弱下来,逐个击破就显得不是很难了。
  而深宫中的砚儿,其实并不知道这些。慈宁宫就一如往常给关在一起的楼兰和砚儿送吃的,正常地满足她们的需求,却不给她们透露任何消息。
  砚儿很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而楼兰却一语点醒了她:“太后把你我关在一起,又不给任何消息,想要的就是我能透露出未来的轨迹,好早做打算,此事你越着急,越落入了她的陷阱。”
  砚儿这才如梦初醒,其实并没有关起来楼兰的必要,单独关押楼兰,是忌惮楼兰的占卜能力;
  而慢慢太后又会开始需要楼兰的能力,楼兰一言不发,只能把自己关进来,楼兰见了自己心急,也许就会透露一些什么,太后又能好好盘算一番,此时自己的着急太后只怕也是看在眼里的。
  看着楼兰,砚儿点了点头,心中的焦虑也被抚平了一些,她深呼吸开始冥想,试图将脑海中的牵挂都一一逐出。
  慈宁宫外可就没有那么太平了,而钟粹宫可以算得上是唯一一个太平的地方。
  太后不是没有试图去钟粹宫中想要抱走圆圆和团团,而是侯府的人手已经毫不掩饰地在宫中暴露了起来,甚至有了十几个侍卫经常驻守在钟粹宫附近。
  太后派来的嬷嬷不是被婉拒了回去,就是被推拉着不能靠近,但念着跟镇平侯的联盟,太后也不能真的怎么动萧毓凝。
  萧毓凝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还好有钟婕妤能在一旁帮衬着,这才稍微缓了一些。
  钟粹宫仿佛成了皇子皇孙的避难所,除了太后带着的大皇子,其余的都在钟粹宫里,也许才能免于遭受毒手。
  而马上要足月的顾嫔则十分惴惴不安,几次来求见萧毓凝,希望萧毓凝能够收留自己。
  但可惜萧毓凝并没有此等闲情逸致,只象征性地说两句好好养胎便让顾嫔离去。
  前线的镇平侯面临着一个抉择,他明知道此时京城中的动静一定是针对自己的,却也不能眼看着自己失去舆论的高地,被地方兵力和突厥联合起来围剿。
  同时他也想不明白,这些地方的武官平日里跟自己关系好好的,怎么这个时候又讲起家国大义来,虽说是想不明白,但镇平侯也面临着这个选择——到底要不要派一部分人回京、到底派谁回京。
  一旁的雍王世子本就是镇平侯军中的军师,也是镇平侯信赖的颇有大智慧的人,他思虑许久,建议道:“不如还是岳丈亲自带一半兵力回京,先以护驾为名平息了地方的兵力,解决了京中的舆论,剩余一半便由小婿带着前去边关支援。如此一来,两头都是自己人亲力亲为,最为妥当。”
  这话说得有理,也说到了镇平侯的心坎里,交给任何一个人他都不见得放心,但只有交给了雍王世子,他嫡女的丈夫,他心中才是安慰的。
  如此想着,镇平侯和雍王世子连夜完成了兵力的划分,由镇平侯带着一万人马轻装返回京城,雍王世子和另一队人马则继续往边关前去。
  边关的情况已安稳了许多,这几日已经走到了经过战火,却又被平息下来的几座城池,隐隐可见百姓已经恢复了生机,虽说是城池还有些破败,但整体上人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好的。
  雍王世子观察下来,就知道这些地方至少一周前就已经从大月氏的手里夺下来了。
  镇平侯和青婵不对付,不代表战报会延迟,这几日的战报显示青婵和大月氏已经交手到了最关键的几座城池,估计自己赶过去了也就吃最后一口剩饭。
  雍王世子也不着急,带着这些兵力慢悠悠地在路上行驶。
  镇平侯那边则加班加点往前赶路,两支队伍的距离渐渐拉远。
  等到雍王世子花了五天的时间走完原本三天的路,跟青婵汇合在军营里时,已是一个晚上。
  士兵们都渐渐安顿好,两军的主帅也该有个会师面谈。因为镇平侯的兵来得较晚,都只能在最外围驻扎,雍王世子则走进最内中央的主帅帐篷,看着里面已经瘦了几圈的青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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