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寻思着楚相的话,又度着苏奇的话,心里不多时便有了计较。
只怕朔北军心不稳是假,江南藏患是真。
果然,这日夜半,已然睡下的孟行渊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他立时穿好衣物,提了防身宝剑,暗藏在门后的阴影里,等待许久,不见刺客进屋,反而嗅到一阵桐油味,等他反应过来时外面就已经窜起了火光。
来人点燃的不仅是孟行渊住的西屋,就连沈安秋和楚相住的院子乃至阿鸾的房间外都点了火。
“走水了!”
一时之间,邻里声起,慌乱不堪。
孟行渊踹开门扉,冲出火舌包围,见有人去扑救沈安秋和楚相,便提步掠向阿鸾的屋子。
阿鸾是被刺鼻的浓烟给呛醒的,睁开眼便看见门外似有火光跳跃,她初始之时尚且有些愣怔,待火舌钻进厢房,灼灼的火焰让她登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慌慌张张去摸倚在床边的竹竿,她摸索着想逃,可四面火势渐起,眼前浓烟席卷,模糊糊一团,阿鸾根本无处可逃。
阿鸾的双眼本就什么也看不清,浓烟火光一熏,灼痛感愈发强烈,刺得她不由得扔开了竹竿,双手捂住眼睛,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横梁被烧断的声音。
阿鸾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两天后,在林家的厢房里。
沈家小院毁于一场大火,林家住在隔壁虽也跟着遭殃,但到底还是保留住了几间厢房。
林婶看见阿鸾醒来,喜不自胜,连忙去唤了沈安秋。
沈安秋过来,身后跟着青河。
仔细地为阿鸾诊了脉,确定她无虞以后,沈安秋才愧疚地道:“是阿爹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阿鸾觉得自己除了眼睛有些疼外,身上并没有半点儿疼痛,那根断梁……阿鸾怔住,她记得那根断梁砸下来的时候,她根本躲无可躲,可就在那时,一道力道袭来,她被人拉着滚到了一边,隐隐约约间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鼻翼间甚至还嗅到了一丝淡淡的松木香,那是……
阿鸾看向沈安秋,问道:“孟公子呢?”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安。
沈安秋摇了摇头。
“他没事。”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回京了。”
阿鸾这才想起,那人不是普通的病患,而是君越的九五至尊。
第五章
孟行渊与楚相一同平安返京,朝堂上下都有些意外,尤其是太后得知消息后,立即吩咐人将孟行渊请到自己的寝殿,好生询问了一番,言语间还以慈母的口吻责怪他一意孤行,偷偷改道,只身前往江南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和社稷放在心上。
以往听到这样的话,孟行渊自是乖巧听下,可今天他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太后,末了,淡淡地一勾唇,“民间有句话说的是,知子莫若母,朕以为太后应该是对朕的行踪了若指掌的。”
“皇帝这说的是什么话?”
孟行渊径直坐下,端过宫女奉上的香茗,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才悠悠然地道:“太后不是收买了朕身边的苏奇吗?”见太后陡然变了脸色,他脸上缓缓扯出一抹笑,“朕安然回京,太后想来是失望极了。”
太后蓦地看向孟行渊:“哀家不知道皇帝你在说什么。”
“故弄玄虚将朕引去朔北,不过是为了遮掩江南动向,发现朕改道南下,索性痛下杀手,可惜功亏一篑,就只能派苏奇出面,企图构陷楚相,搅乱朝堂。太后不必急着否认,朕此番回京,也从江南为太后您请来了几位老朋友。”
作为一国之君,孟行渊手下有一支隐卫,那是连其贴身侍卫苏奇都不知晓的存在。孟行渊在江南遇刺后不久,隐卫便从京师南下,暗地里得了孟行渊的指令,悄无声息地将在江南为祸的尽数拿下,一番审问,到底查出了幕后黑手。
孟行渊看着颓然瘫坐在上首的太后,负手而立,对门外的侍卫道,“太后思念先帝,自请前往皇陵为先帝守陵,尔等好生护送,不容有失。”
“是。”
——
远在江南的桃花镇最近也流传着一些关于京城的热闹事儿,说那太后以凤体之尊入皇陵,不过十数日就传出了病重的消息,有好事者偷偷议论,这哪是病重,分明是那御座上的君王故技重施,暗地里要了太后的老命,毕竟他们的君王可是一路踩着父兄的鲜血登上皇位的。
这些传言阿鸾也有听说,她却直觉并非如此。
那位主儿瞧上去的确是个冷酷无情的硬心肠,可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冲进火场救人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呢。她相信,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果然没过多久,江南盐案爆出,罪魁祸首直指那位病重的太后,朝野哗然。
沈家小院自从被大火烧毁以后,沈安秋和阿鸾便一直借居在林家,但这样下去并非长久之计,然而当青河提出要帮沈家重修小院时,沈安秋却直接拒绝了。